今天的题目源自我在书店的读者留言簿上看到的一页,和今天的经历很巧合,便拿来用了。
我的乔治走了去书店的路上,经过电器售卖区,售卖的电视按大小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播的是小猪佩奇,下面一层播的是关于台湾体育主持人傅达仁安乐死前的视频画面。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觉得小猪佩奇充满悲剧色彩。
因为当上层的画面播到佩奇哭着说:“我的爸爸乔治走了”的时候,下面那层是傅达仁的儿子面对视频采访一次次哽咽住,“我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视频不长,整个过程中傅老都是那样温和的微笑着,像个孩子一样喝完药举着杯向儿女们示意“我很乖哦,都有喝光啦~”,然后对着镜头一声“再见”。
我的乔治走了
可就是这二字,让我眼角一次次渗出泪,一颗颗随着药丸进入亡者的胃里。
最后终于让我泪水决堤的是当他的眼睛轻轻地闭上,躺在儿子的怀里安详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历程那一刻。
我的乔治走了也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对死亡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小时候一个人面对黑暗的时候,不太敢盯很久。因为总觉得会突然在哪个方向的空中被撕裂开一个空间,绿色带粘液的长指甲一点点伸出,然后会有猩红色的双眼慢慢靠近。
没有灯的卧室,也不敢盯着天花板,怕会传来一些召唤我的声音,爸妈听不到的那种,然后自己就飘飘乎的飞起来,看着依旧均匀呼吸的父母用力喊着“救命”却徒劳。
但母亲在家的时候,或者去楼下遛我的时候,一般这时候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会和一群小屁孩站在唠家常的女人们面前,拿着一截树枝对着黑暗狂喊着刺去“来吧,你这个恶魔,我不怕你,你休想伤害她,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一般情况下,这群女人们只会乐呵呵的笑我们,但他们从来都不懂我们这群把自己当成希拉、水冰月战士还是装甲小兵什么的小勇士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对空气刺来刺去。
当时的快乐是真的,作为小孩对那些想象的怪兽的恐惧也是真的,因为怕它们会夺走自己的生命,怕自己爱的人被妖魔鬼怪的吃掉。
卡夫卡13岁的时候已经在思考死亡的意义。而我13岁的时候,一边给坐沙发靠背上一边给母亲轻轻踩揉着长年劳累变形的脊柱。
“给我找找有没有白头发,有的画揪掉”。应和着开始找,然后拿把剪刀边哄骗着她说“用剪刀剪不疼”,然后悄悄剪下一绺头发。
再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把小时候专门装美丽橡皮的盒子倒出来,轻轻的嗅一口头发的洗发水味再庄重的放进去,收好盒子。
这是那时的我从电视剧上学到的,因为剧情里都是为了防止身边的人突然离开,留下对方的一绺头发。
好幼稚的,对不对。但小时候真的很怕死亡这件事。也从未听家里人有聊过这个话题,要是自己开口闭口死不死的,父母都会大变脸。
三毛读大学时,选了哲学。原因是要想要知道生命的意义。
傅老合眼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生命的意义这几个字太空了,倒不如说是理解死亡的意义。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空,此刻唯一想起的是西藏上师巴楚仁波切给寻访者的启示:
“记得老母牛的例子,
它安于睡在谷仓里。
你总得吃、睡、拉……
这些事不可避免的事……
此外,其他就不干你的事了。“
好像我们每个人从早上起床:打开窗子、铺床、冲澡、刷牙、喂狗喂猫、清扫昨晚留下来的垃圾,发现糖或者咖啡没了,出去采购,做早餐……一大堆数不完的名堂。然后整理挑选衣服,熨平折好准备出门。
我们的生活似乎在代替我们过日子,这种生活本身的冲力让人晕头转向;到最后,我们会感觉生命毫无选择的余地,丝毫无法做主。感到难过时,准备从噩梦中醒来时,怀疑“我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时候,恐惧也仅只维持到早餐结束,然后拎包出门工作。
好忙啊,忙到没时间去思考什么死亡不死亡。好像只有当自己或者身边人突然害了重病,大家才都突然肯去想一想死亡这件事。但,好怕啊。
我找不出我们害怕死亡的理由,也许是作为人的本能欲望就是求生,也许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我们相信自己有一个独立的、特殊的、个别的身份,但如果我们勇于面对它,就会发现这个身份只是一连串永无止境的元素支撑起来的:我们的姓名、我们的“传记”,我们的伙伴、家人、房子、工作、朋友、信用卡……,安全感就建立在这些短暂而脆弱的支撑上。当这些完全被拿走的时候,我们还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没有这些支撑,面对赤裸裸的自己: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一个令我们焦躁的陌生人,我们一直跟他/她生活在一起,却从来不想真正面对他。我们总是以无聊或琐碎的喧闹和活动来填满每一时刻,以保证不会单独面对这位陌生人。
你也由此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感对不对。
很多撰稿人都呼吁读者要去面对死亡,勇于去聊它,平常心看待它。我不想发出这样的声音。
因为在这件事上,我现在感到的依旧是迷惘,想象死后的自己,我不知道尘世的生命结束后,再睁眼变成了全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处在极端陌生的环境里,就像独自一人在异乡醒来时陷入焦虑的煎熬中,我啊,会不会对那块土地和那里的语言一无所知呢?会不会没有钱、没有对外关系、没有护照、没有朋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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