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是我在知乎的一次回答,做了少许修订。原问题是:
《15岁女生目睹至亲葬礼全过程对成长有什么影响?》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差点淹死,过程就不细说了,最后是很神奇地被救了回来。并没有什么光怪陆离的经历,当时自己也不害怕,只是面对父母全然不知所措,只感觉自己闯了大祸,要被骂了。
为什么当时不害怕呢?我想这跟人对于死亡的认知有关系。
印象里我对死亡的概念大约是在5岁时初步建立起来的。彼时我问父母,人死了以后去哪儿?那也许是我第一次尝试理解死亡的含义。我把当时得到的答案概括一下,核心内容就是:
没有人知道人死了以后去哪儿,因为死人是没办法跟活人沟通的。
也许死亡不等于彻底消失,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死了就将离开这个(现实)世界。
于是那段时间我特别害怕死亡,因为一想到自己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坠入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虚无,我就害怕得要命,怕到晚上睡觉都会哭。
不过很快,对死亡的恐惧就被五彩缤纷的生活冲淡了,我也很少在睡觉时再想起死亡的事情,真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一。
那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曾经的小学篮球队友突然来访,打开门他第一句话就告诉我,之前一直带我们的小学校队教练,死了。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我的脚底迅速沿着脚踝、小腿……向上蔓延开来,没有恐惧,而是和那次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时的不知所措。
队友只是简单告诉了我追悼会的时间和地点,连门儿都没进就走了,大概是因为我当时也忘了请他进屋。
教练享年只有41岁,作为一名小学体育教师兼校篮球队教练,正值壮年,身体硬朗,却出人意料地因为心肌梗塞倒在了办公桌上。据说发病前他刚带完一节体育课,回到自己座位上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有点不舒服,喝点开水休息会儿……”
参加追悼会的人出乎我意料地多,最先致辞的是校长,前面一直都绷着,绷着,可说到最后一个词,“永垂不朽”的时候,一下子就崩溃了,继而引发了全场的连锁反应。
但我没哭,我想学旁边的队友哭两声装装样子,好让自己看上去还有点良心,可是却死活挤不出一滴眼泪。
后来到了遗体告别,所有人按逆时针绕棺一周,对教练进行最后的瞻仰,我没去,快到我进场时我悄悄混进出场的人群里,默默地溜走了。
追悼会结束后,我和前队友们聚在一起交流彼此的感受,有人说教练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好可怕,又有人说很安详,后来他们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知道,我不敢看。
倒不是因为我胆子小,而是小学六年级代表学校参加市比赛的时候,我在最后一场关键的比赛中发挥失常,最后我们输给对手2分,痛失晋级省比赛的机会。教练每次暂停的时候都嘱咐我要怎么打怎么打,可我却执行不出来,一到场上就全忘了。所以赛后教练失望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教练独自凝望着球场,我们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无言。过了大概半分钟,他转过身来说:“把带来的汽水都喝了吧,浪费了可惜。”
所以我不敢看他最后一眼,是因为我自知愧对于他,没脸见他。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错过最后一面,无疑是一种遗憾。
可是参加追悼会的那天晚上我又焦虑得睡不着了,这一次我怕的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怕我离开时还有遗憾,还有不甘,还有不舍……
这一次是青春期把我从恐惧中拽了出来,没过多久,我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漂亮的同班女同学那儿去了。
等到我再次觉悟死亡时,已经是个30岁的中年人了。30岁真是一个绝妙的分水岭,在那之前,20多岁的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可一过而立,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也许已经走完一半时,对死亡的焦虑便再次卷土重来。但是这一次我并没有再害怕,而是焦急地思考着,自己如果还能再过30个生日的话,剩下的日子,我应该怎样度过?
毕竟到头来,谁都难逃一死。与其怕死,不如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再说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享福都来不及呢,哪还有时间担心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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