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蓝色的光影忽然间出现郑乾斜后方,郑乾在电脑前出神,肩膀上就被重重拍了一下。
走吃饭去?
郑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团蓝光就抢着说。
点外卖了?
郑乾点头,嘴里嗯嗯了两声,那团蓝光就倏地一下消失了。
又到了饭点,郑乾迟疑了一下,外卖自然没点,他没好意思说,只是用傻笑应付了一下。他一点也不觉得饿,但是还得去吃。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郑乾想起上午收的快递还没打开,他撕开了被踢在脚旁的纸盒子,那纸盒子被挤成了一团,四个角已经模模糊糊地变成了圆球,几个裂口在盒子背面咧着嘴,胶带几乎就要崩开来。郑乾几乎不怎么费尽,就把包装扯开了,里面懒洋洋地躺着四个月饼,郑乾才忽然想起来,这是某个深夜,在浏览网页时,脑袋发热随手拍的几个奶酪月饼。
中午的饭自然有了着落。而且,冰箱里还有剩下的一半烧鸡,则又是意外的收获。
郑乾把身子弯下去,又把垃圾桶扯到脚边,那坨挤成一块,分不清头脚身子的肉块,郑乾只好不顾得体面,用手抓着吃,但他还是特意地把身子压低了一些,躲在桌子和柜子后面,就像小偷一样,把分不清什么东西的烂乎乎地一块撕下来,塞到嘴里,眼睛还在桌子上一个快递盒子的掩护下,左看右看,如果有人过来,或者有人伸长脑袋越过隔板到郑乾的领地,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块烧鸡扔到垃圾桶里去,然后回报一个尴尬的微笑。
但是,没有人来,周围安静极了,反倒是郑乾囫囵吞咽的声音极大,刺激着郑乾的骨膜。他又希望有人过来,这样他就可以把这坨咸乎乎、黑不拉几的东西丢到垃圾桶里,而没有任何负罪感了。没有人,他就只能继续无奈地撕扯着黑东西,从里面露出白乎乎、黑红的肉塞到嘴里,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不浪费,又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只撕扯到最后了,那堆东西仍然分不清哪是哪,只有几块骨头一样东西耸立着,差不多了吧,也算仁至义尽了,郑乾如释重负,把剩下的部分丢到了垃圾桶里,发出绑的闷响。
郑乾伸直了腰杆,他不知道趴了多久,腰快断了,他想捶捶,但是手上油亮油亮,他只好站起来,四下看看,一个同事仍然趴在桌子上大口塞东西,一个同事也趴在桌子上,把手机立在眼前。他伸了伸腰,咯吱咯吱地脆响,到了洗手间,洗干净手,擦抹了最后遗留在嘴角的油渍,任务就完成了。
那块奶酪月饼,郑乾拿在手里,颠了两下,又扔到柜子里。
他把座椅靠垫塞得更紧一些,这样靠垫和椅背能够支撑起来,他觉得舒服了一些,好像脊柱被纠正过来,上下疏通了。让他开心的是,明天就不用趴在桌子底下吃饭了,太费腰了。
郑乾也趴到桌子上,把手机戳在自己眼前,微信群里丁零当啷响个不停,在外游学的儿子,老师又发来了一堆照片和视频。
他们上午还在逛教堂,下午就到了购物中心,现代化的网状窗格就在头顶,干净的橱窗和被拉成大长腿的游人,让郑乾无比向往,今天是周一,怎么商场还这么多人,人和人果然不一样,一个可以在闲逛,一个却断了腰。
郑乾在微信群里调戏他们,下午开始shoppin咯
很快他们就发回来了消息,吃饱了就开始,然后是一张大大的汉堡,塞满了整个屏幕,一颗颗白色的芝麻在深褐色的面包皮上,就像夜空中灿烂的星辰,新鲜牛肉的酱汁沿着一口咬下去的端面滋滋地外冒,几片生菜和橄榄像白云一样加在牛肉和面包之间,郑乾咽了一口口水,差点被呛到。
他扯了一把柜子,把奶酪月饼住起来,粗暴地撕开,然后咬了一口,黏糊糊的甜,腻得他发苦,他只好抓过杯子,咚咚地灌两口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美味和shopping,享受生活那是梦里的日子。
现在他还得继续奔波,为各种事情烦心,如果能彻底闲下来就好了,那就是奢望了,闲下来的日子更苦,郑乾又有点左右晃荡起来,他真正的生活是什么,这个问题沉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他更深地趴在桌子上,几乎嵌在桌子里,成为木头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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