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和战士们登上一座长满杂树的山包。展目俯视,只见这二三百栋房屋的场镇,坐落在地图上标示的泸沽河与安宁河的汇合处,一道河谷通冕城,一道河谷通越西,都有石板路。场口上有一座木便桥,桥未毁,桥头有两个土坯筑起的明堡,守着二三十个敌人。
丁字形的街道上隐约可见来往行人,街道后面的高地上,有战壕,看来像敌人的机枪阵地。据刚才路上与老乡攀谈中了解,丁仁廷在此驻有一个营,保安队一个连,但敌人火力布置情况还不清楚。
赵坤在树枝的掩护下,站着观察一阵,一双浓眉紧皱着双手就搓了起来。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决定一个重大行动前,他老是搓手,只要一吐唾沫,那就是下了决心了。他蹲下身子,在大腿上摊开一张白纸,用铅笔迅速画了张地形图,扭头对一个战士说:“你快报告团首长,我们先进场子了。若听见三声枪响,就是我们在他们肚子里开花了!这图,带上!”
“是!”那年轻战士转身往山包下跑去。
一口唾沫吐在手心里,赵坤对战士们说;“同志们,按预定计划行动,随时注意我的手势和眼色!”
“好,坚决完成任务!”同志们纷纷说。他们从山包后走下坡,踏上通向镇子的石板大路,视若无人地向前速进。
离场口只有半里来路了,赵坤一扬手,下了个简短的命令:“跑!”十二个人风驰电掣般地跑向场口的木桥。
“站住,干啥子的!”工事里跳出两个保安兵来。
“我们是逃难的!”新战士蔡建民用本地腔说。
“咹?来了吗?”几个保安兵吓得抓脑壳。
“来啰,撵起来了哇!”“逃难”的连喊带叫地往木桥上跑。
“到哪里了?”一个保安兵惊问。
“到山包包前了,快跑呵,来啰,来啰!”蔡建民呵嗬连天地惊叫。
几个保安兵不但不再盘问、阻拦,竟掉转勾子,跟在“难民”的后面奔逃起来。
“来啰,来啰,红军撵起来啰!”
“红军立马进场了,快走呵!!”
两家人都在喊,各有各的喊法;两家人都在跑,各有各的打算。
![](https://img.haomeiwen.com/i18139683/49820a969df9e370.jpg)
这些保安兵,为何如此“瘟症”呢?也不单单是怕死。昨夜晚丁仁廷和他的二营长孙德标、保安队长潘世元召集全体官兵开会誓师,丁仁廷大叫“誓与泸沽共存亡”,要士兵们“火线上头看真假”。原来这都是焦盐板鸭——“干绷”的,他是为了再敲榨场镇上商民一笔款子,才拍起胸口说硬话的,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保存实力。
所以他布置保安队守场口,自己的一营兵拉上场后高地,又从中抽出两个连,在昨天后半夜,带上三老婆白玉兰,夹着金银地契,悄悄地向北撤走了,只留下孙德标带一个连,外加卢德强一排彝兵留守。天一亮,保安兵们晓得了,个个骂丁仁廷的娘老子,若不是潘世元拿机关堵住退路,早就一哄而散了。可想而知,这些保安兵哪有心思“共存亡”,一听“来啰”,脚板上自然都擦了清油。
“站住! 哪个再跑,老子就把他搁平!”一个满脸横肉的小头目,手里挥着盒子枪,堵住逃窜的士兵。
烂兵们拖着枪站住了。
“哪里有啥子红军?”小头目训斥着说,“几个逃难的乡巴佬胆小怕事瞎吵瞎闹,你们就当真了吗?快回工事里去!”
烂兵们又夹着尾巴走回去了,而“逃难的乡巴佬”却走进了泸沽街子。
街子上的店铺几乎都关了门板,有钱的商家和小本店户受了谣言的恐吓,都背上包袱箱笼躲到后山去了,靠下力过活的贫民们,因无物可藏,无处可走,只锁上门,抄起手在街上晃荡。唯独东街一家茶馆,店老板胆子大,还想借烂兵们无处喝水的机会,多挣几个钱,便把茶桌搬到街檐口卖茶。约有十七八个官兵,横七竖八地坐在桌边喝茶。把步枪搁在竹椅子边,短枪放在桌子上,有的在谈论一些“小尼姑思凡”之类的淫秽故事,有的在哼着川戏《王三巧》。
赵坤向同志们使了个眼色,于是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来,有的闲逛着走到十来步开外的地方,靠墙壁立住脚,有的蹲在对门阶沿上抽旱烟。赵坤和大个子姜奎、神枪手刘和春,新战土蔡建民四人甩手甩脚地走进茶馆,捡了一张靠后门的桌子坐了下来。
“拿四碗茶来!”蔡建民向茶老板喊。
那身子矮小,又驼了背的茶老板,一手端起叠着的四个盖碗茶杯,一手提上铜茶壶走了过来,打量一眼客人,叽咕着说:“这兵荒马乱的,我这茶是冒起命在卖,可得多付茶钱。”
赵坤从怀兜里掏出一叠铜元,放到桌子上,茶老板一面收钱,一面冲茶,一面说:“我劝你们喝一盏早些走,你们不见这里是些啥子人在喝茶?”
“咋个?”蔡建民问。
“那不是,”茶老板歪一下嘴,“看,保安队长潘世元在这里,哪是你们坐的地方?”
赵坤进门时,早已注意到铺门边有个上身穿绿呢军服,背着武装带,却头戴一顶黑缎子瓜皮帽,装束如此奇特的人物,但不知是何许人。听茶老板一说,拿眼一瞄,只见那人是个大块头,面带凶相,神色高傲,翘着二郎腿,眯着虚泡眼在养神。“好呵,真是遇缘,我正找你哩!”赵坤暗暗高兴。
未完待续……
本小说描述了凉山和西昌一带彝族人民挣脱奴隶枷锁的斗争。
本号是一个传播优秀文学传承传统文化的平台。阅读是一件重要的小事,关注本号,一起来读书养性、终身学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