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母亲来电话说,去年秋天移栽到新院子东南角的那棵香椿树,竟然又活了,从根上又钻了新芽出来。
“我就说嘛!香椿树泼辣得很,哪有栽不活的!”她的语气里带着欣喜和自信,像是在夸自家的孩子。
这棵香椿树,是去年春天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从老家的院子里挖来的,种在了新房子的西院墙下。
小树苗扎根半年,本来长得挺旺,后来因为外墙装修时碍事,父亲又把它移栽到了南院的东南角。
这一折腾,估计是伤了“元气”,今年刚出正月的时候,我去新院子里给花、树浇春水,发现这棵小香椿树的树干没有一点绿意,用手轻轻一折,“嘎巴”一声竟然从根部折断了,看来早就已经枯了。
于是,父亲和母亲就盘算着趁清明节回老家时再从老院子挖一棵来补种上。
真是没想到,这棵小香椿,树干枯了,根竟然还活着。
图片发自网络这棵小香椿树,是老家院子里那棵香椿树的后代。
老家院子里的那棵香椿树,可是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我们家的“镇宅之宝”。
八十年代初,农村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和母亲不怕吃苦受累,过起日子来心劲十足。家里的日子也宽裕了很多,于是,在老房子的后面垫平了一处地基,盖起了三间起脊的新瓦房,又把当时住的平顶的老房子翻盖一新,形成现如今二进的院落。
房子、院子刚刚收拾好,母亲就从集上买回来一棵树苗子,栽在了后院的东墙下。当时,它不过拇指粗细,比我也高不了多少。
一晃近四十年过去了,这棵香椿树,粗壮的树干早已高过了房檐,后院的角角落落里也长满了它的子子孙孙。
说起来,这棵老香椿树,可是我们家饭桌上的功臣。
那时候的农村,蔬菜大棚还不普及,初春里的新鲜蔬菜很少。即使有,农家人也舍不得花钱买,那时节家家的饭桌上,大酱碗、咸菜碗可是标配。所以,可以想像,初春里那一树散着清香的又鲜又嫩的香椿芽,是多么令人期盼的美味呀!
经过一冬的积累,头茬的香椿芽是最香的。把新釆的嫩芽,洗净、剁碎,加点细盐、香油一拌,吃一口,唇齿生香,这是最原汁原味、也最简单的吃法。
上中学的时候,每到香椿冒芽的季节,常年住校的我必定要趁周末回家一趟。因为我知道,母亲必定在树上给我留着头茬的香椿芽。
母亲将整朵的香椿芽洗净后,用盐稍微腌制一会儿,在加了鸡蛋的面糊里裹一下,然后在油中炸至金黄。大概是因为炸出来的模样像鱼,所以我们家乡管这道菜叫“香椿鱼”。吃到嘴里,外香里鲜,比鱼还要好吃!
随着外出上学、工作,我能吃到自家树上香椿芽的机会越来越少。虽然,每到香椿芽上市的季节,我也总会买些来尝鲜,可总感觉那味道要寡淡许多,不如自家树上的香椿芽儿香。
“出门饺子,落脚面”,过年时回到家,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上,竟有翠绿绿的一小堆儿,那是母亲磨得细碎的香椿,用筷子轻轻一拌,吃到嘴里,又仿佛吃到了春天的味道。
原来电话里无意中的一句报怨,被父母听到了心里。初春时,父亲站到房顶上,用绑了铁钩子的竹竿釆下树尖上最鲜最嫩的香椿芽,母亲洗净、腌好后,冻到邻居家的冰箱里(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冰箱),专门留到我回家的时候吃。
后来,父母随我搬到城里来居住,可每到初春,父母总会借着釆香椿芽回家小住,因为在他们心里,天底下也只有那棵老香椿树的芽儿最香。
如今,老香椿树的后代也在城里扎下了根。我相信,再过几十年,我的儿子、孙子们也会循着它的清香回到家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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