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

我虽然喜欢花，却不喜欢种花，或者说养花。我从不研究花的习性，所以，在以前，在城里的套房，我虽然也很有几回买过盆花来养，但在最后，总是因为疏于打理，一盆盆都萎谢而死了。至于后来，我终于没有一点养花的兴趣。

并且，在我看来，那些盆花似乎总没有直接长在地上的好罢。也因为有这样的成见，算是给自己单喜欢花而不喜欢养花作了开脱。而幸而，在乡里的家门口，实在有一棵长在地上的花，是栀子花。

但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棵栀子花迄今已经有多少个年头；我只知道是祖母栽下的。我家从村南的老宅移去一二百米远的现在的居所，其间有三十六年；那么，这棵栀子花总有二三十年的光景了。且至少比门前河岸的樟树年轮长。樟树是我母亲栽种的；母亲栽种时，我女儿才四岁，也有整整十七年。但在我的记忆里——虽然记忆已经模糊——由祖母栽种的栀子花，应该更比樟树来的早很多。

祖母是朴实的农民，她一辈子扎根在乡土，她生平最远的足迹不过去约摸相距百里的S城。祖母似乎也并不爱花，在老宅那时，我从未见过她养过花。只有一回，她从田里干活回家，她很兴奋地捧了一手很有几朵大而白洁的栀子花。她告诉我是村里某人送她的，她快活地说“好香”；她给了我一朵，其余的她都挂去了蚊帐里——那时自然是夏天。

大约祖母对于栀子花情有独衷。而祖母的对于栀子花的偏爱，恐怕也只是因为它有浓冽的芳香。只我起初并不认识这一棵并不起眼的小的灌木——在门前一侧，后来，更在它边上挖了一口井——直到有一年它开了白雪似一簇大的花来。且从此，它年年绽放，并且似乎一年更比一年热烈。只祖母在栀子花一年年的开谢里，她一年年的衰落；在现在，祖母也已下世十四年了。

大约在这人间，惟独“花有重开日”！而只是，我幸而祖母在旧年凭着她一点对于栀子花的挚爱，栽下这棵树，使我能在每年的炎炎夏日里，满足我对于花的喜好；感受“白雪”给夏季带来的清凉；且更多的，还在于它解我在人生中很多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