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内心生活梦想出来的一首诗。
在科学理性勃兴的时代,反理性的暗流也在涌动,诸如颅相学、骨相学之类的「伪科学」也相当流行。哈曼将神话视为人类用来表达大自然神秘感受的方式,通过艺术意象和象征而非词语来将人同自然的神秘性联结起来。神秘主义也是浪漫主义的一个源头。
18 世纪六七十年代德国「狂飙突进」运动强调个人行动的力量,在冲突无法解决的情况下,不被社会主流束缚,坚持自己的理念,哪怕离经叛道堕入边缘。那些看上去不正常的人,反倒离上帝与真实更近。
哈曼的门徒赫尔德称得上是浪漫主义之父(维柯比他更早,但不受时人重视)。他有几个观点:
表白主义(expressionism):人应当肆意表达自己的观念和想法。作者不再隐退于作品之后,而是现身对我们说话,作品带有更多的个人色彩。
归属的观点(notion of belonging):人充分表达可以创造一个世界,由此,不同的人都生活在自身所创造的不同世界中,个体于是归属于某个群体,也在不断寻找自己的归属。民族的概念也就此逐渐成型。
在这两点之上。一种历史主义开始浮现,也即若要研究某个时期、某个地区的政治制度、艺术作品等事物,必须先了解他们所在的地理环境和生活习俗,而这些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因而也就不存在永恒的价值。丹纳的《艺术哲学》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这种想法与世界主义、普世价值争锋相对。
由此也导出了赫尔德的第三个观点:真正的理想之间互不相容,不可调和,应当尊重每一种价值。在这个意义上,赫尔德是尚古主义的始作俑者,他们对古老的地方特色很好奇,希望各处的文化尽量保持原始的状态,希望多元的本土性能抵挡全球化和标准化的侵袭。也许可以说,人类学也带有这种浪漫主义的色彩。
康德是一个推崇理性的人,但他与浪漫主义也有关系,主要反映在他对自由意志的推崇上。尽管康德认为道德是外在、绝对的,但它之所以有价值是由人的选择而非其固有性质所决定。人可以选择信奉某种价值或不信奉某种价值,正是这种选择的空间让自由意志存在,也让价值变得更为珍贵。这种反决定论是康德与其他启蒙思想家的重要差异,也为之后的唯意志论拉开了大幕。
弗雷德里希·席勒继承了康德对自由和意志的看法,并将其推向更远的地方。他将启蒙理性中的正确答案视为对人的束缚,而挣脱这种束缚、模塑,按意志去生活才让人成为真正的人。而真正的悲剧性则在于对压迫的反抗,如拉奥孔并不逃跑,反而反抗神;美狄亚违抗母性本能和对孩子的爱,用惨烈的方式报复伊阿宋。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反叛重于道德的新观念。浪漫主义者对于宏观共同体的构建和普遍秩序兴趣不大,更关心个人价值与信念的实现。伯林在这里举了个宗教战争的例子,过去对于敌方异教徒是完全否定的,而现在虽然仍不赞同对方的信仰,但会赞赏、钦佩其为信仰而付出一切的真诚与崇高。这说明原先统一普遍的价值已经崩塌,逐渐进入一个价值多元的社会。而此时出现的悲剧作品,大多也表现为价值理念冲突难以避免,与古典悲剧有很大不同。这些今天的我们都深有体会,在今天的流行文化作品中,不少反派都被塑造得极具魅力,而更高的道德价值被悬置。这就是一种「伟大罪人」。
席勒将人类划分为三个阶段,其中第三个理想阶段要通过艺术来实现,艺术是一种游戏的形式。如果人要解放自身就要学会「游戏的驱动」(Spieltrieb),保持玩家的心态,自己制定游戏规则。也就是说,人的理想不是被发现的,而是被发明的。但不同的游戏如何协调?席勒的想法与康德类似,即人类若能了解自身和自由,体会艺术创造的欣喜,就足以和睦相处。当然这种乌托邦式的想法过于简单,今天的我们并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费希特同样是康德思想的发扬者。他推崇自由的行动和创造,而知识只是实现这种行动的工具。由此导出,周围事物皆是由我们所创造的唯心论观点:「不是因为食物摆在手边我才想到吃它;而是因为我饿了,那样东西才变成了食物。」这背后发挥作用的是一种普遍精神,单个人的精神并不完美,共有的精神则是完美的。在这个基础上,费希特同样发扬了赫尔德关于归属的理论,他认为个体属于某个大于个体的东西,并将其落到德意志民族上,成为一个狂热的德意志爱国者和民族主义者,甚至要将颓废的拉丁民族纳入到德意志的结构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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