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从不知道家书的意义何在。
对家书本身,没条件,也没有所谓的情怀去写。
家中的父母,以及祖辈都是牧民或者农民。
他们是不会写的,也不善于表达。
我倒并不以此为耻,只是,仅说没有条件。
直到昨天,才萌生了要写一封家书的想法。
写给在镇上住校读书的弟。
因为有些记忆,是不能忘怀的。
特别老套,但每每想起,都觉得不能掩盖与湮灭。
中午吃饭时,母亲给弟打了电话。
通了之后才知道,弟没起来,没去补课,当然,也没吃饭。
直至出发前,我才想明白,母亲的这一通电话,其实只是想问问弟有没有吃午饭。
她很恼火。
在电话的这头说着生气着。
挂了电话之后还在抱怨着。
正在吃饭的父亲很纳闷,问母亲在那边说谁呢。
我说,弟没起来,没去补课,没吃午饭,所以她很生气。
父亲听完之后,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两人一同数落着。
和打完电话的母亲一起说着,让弟别念了,回家放羊。
父亲吃完后,忽然问我要不要去棋盘井。
这是弟在念书的镇子。
我说去。
母亲说,现在半迟不早,回来天就黑了,还不如明天早点去。
这时已经中午两点多了。
其实父亲今天是没有要去的意思的。
他是因为弟没吃饭,以为弟手里又没钱了的缘故吧。
母亲说给带几块熟肉过去。
家里的气氛这时其实并不是太好。
但我忽然就乐了:怎么说他的人是你,给带肉的还是你。
父亲听后笑了起来,吃在嘴里的白米饭也差点被喷了出去。
褶子都堆了在眼角边。
因为被逗乐,也因为岁月的沧桑。
母亲不以为然:气还是气,但嘴上不能亏待。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
因为在家放羊的衣服是没办法穿出门的。
父亲给皮卡车上堆了两袋玉米。
雪天路滑,以皮卡车本身的重量在路上行驶,开快了容易出事故。
路上他还开玩笑:车如果今天在雪地里出不来,咱俩就得步走回家了。
我说成,大雪天走路还。
其实我是相信父亲的。
我相信他的开车技术,以及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带着一个我,他肯定会更加小心的开车。
路上雪很大。
有下的,也有大风刮的,以及前两天就被风堆在路上的。
这样的天气,总有一种车外边就是危险区的感觉。
有一段路的雪特别深,车子打滑到旁边的草疙瘩,差点就出不来。
但父亲还是紧踩油门,冲了出去。
他舒了口气。
我装着淡定,其实心有余悸。
刚上柏油路,就看到一辆车在路基旁的石头上抛锚。
路滑,开太快,踩刹车已经来不及导致的。
我们谈起了车辆的全险和强险。
路是真的不好走。
有空出来的干净路面,更多的是已被压瓷实的冰道儿。
父亲一直在控制着车速。
直到我们终于到了镇上他才松了口气。
镇里的路面上基本没有雪。
我在外地读大学,一学期回一次家。
给弟打了个电话叫他出来,之后父亲带他去了一家看起来是他们常去的面馆。
弟点了一碗羊肉臊子面,我拿出了母亲给他的熟肉。
他吃了几口,说不是家里的肉,味道不对。
我说是家里的,但凑上去一闻,也闻着味道不对。
他把肉放在一旁。
面上来后,面馆的叔拿过来一个大碗让弟把装肉的袋子套上去。
弟吃了几口面之后,把肉块儿放进汤里,说是想去去味儿。
父亲没和我们坐在一桌。
他在另一个空桌拉出一个凳子,和桌上的人说着话。
他们认识我们的爷爷。
临走准备结账时,我们才知道弟的面钱被他们付了。
父亲问弟有没有买的,弟说没有,
父亲最近咳嗽,还带着感冒。
问了弟之后,知道他最近也痰多。
父亲听见后就多买了一盒去痰止咳的药。
进了菜市场买出门时母亲安顿要买的菜。
挑菜的时候菜店的大妈向父亲问着我,这是你女儿?
父亲说是。
又问到弟,父亲嗯了一声。
随后,大妈说了句:真好,有儿还有女,还都这么大了。
我低头看着电子秤,当时就乐了。
听到大妈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开心。
没有抬头看父亲,但我能够感觉得到,他一定在笑。
买完了东西,上了车,我们要送弟回学校了。
他临下车时,我忽然想起了从满洲里带回来的装在包里的土豆泥。
赶忙给他装进袋子里,还调侃他:
这不是零食,平时别当零食吃,下次再没饭吃的时候,少加一点水,能顶一顿饭呢。
父亲在旁边笑而不语。
弟关车门之际,父亲才说了一句:
好好学习,别玩游戏,让我知道就过来收拾你。
可能是怕弟听不见,又怕车门被关,他这句话说得既大声又着急。
弟关门的时候顿了顿车门,听父亲说完之后,什么也没说,便关上了车门。
我这次见他的感受是,又长高了。
小我六岁,却高我一颗头。
其次便是他的寡言少语。
印象中的他其实很健谈开朗,起码和我在一起时。
现在,好像也不是了。
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他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母亲说,家里人问一句他说一句,不问的时候也不说话。
然后便是,一直听家里人说他学习成绩下降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成绩下降,我觉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心态。
他的沉默不语,在我眼里看来,更为重要。
他学的懂数学,比对数学一直不开窍的我要聪明的多。
所以我不担心他的成绩有多不好。
但我也和父母亲担心的一样,我担心他不好好学习。
因为身边有过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同学的学习特别好。
起码在认识人的眼里,他可以上市重点高中,但是他没有。
后来也没有上一本。
倒不是说没上一本怎么样。
只是他父亲在酒桌上对着我父亲泣不成声时,我感到特别心塞。
而我现在,只是希望弟,能够明白父母亲对他的爱。
以及,别辜负他们。
其实我是羡慕他的。
羡慕母亲管他更多一些,羡慕父亲打他的次数少。
我曾特别记恨父亲,因为他留给我童年的印象都是打和踹。
他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直到后来弟的出生,才带走了些许他对我的关注。
但他对我成长的任何阶段,又都给予了我切身能体会到的关怀。
对待弟的成长,父亲少了打骂,也给予了更多的耐心。
我才明白,其实当我小的时候,父亲也是一个小爸爸。
他不知道该对子女进行怎样的教育,直到他也成为一个成熟的父亲。
所以突然有一天,在我明白所有之后,我选择原谅他。
和大学同学谈起小时候,说到这里时,她问我是不是看过某个韩国电影。
我忘了她说的名字,因为电影我没看过。
只是自己对往事有些感慨。
我不知道,似乎也知道,该怎样给弟写一封家书。
告诉他,父亲和母亲对他的爱。
忽然才发觉,写在纸上最深沉的是父母,叫在嘴边最亲的是爸妈。
尽管有时很唠叨很让人烦厌。
说最有名的家书是《傅雷家书》。
我也没有看过。
但,但凡家书二字,往往含着家的亲情与爱,期望与赋予期望。
所谓家书的意义,大抵都是如此。
2018年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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