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外的影响力

餐桌外的影响力

  前天和叔叔聊天，聊到张家大家庭里目前长辈们谁家的日子好过，谁的儿女孝顺，将来老了谁享福，谁受罪。大体都不错，只有个别小辈对孝道还缺少顿悟，依旧依赖、收刮年迈父母的微薄收入。不能体谅、关注父母的身体状况及生活状态。

    聊天过程中提到堂叔、堂婶身体每况愈下，经济拮据，依然坚持劳动挣得微薄工钱，有五百、一千的也被儿子零星拿走。反而农田里的苦活、累活得不到儿子的帮助。村里的人都看着可怜，常称“养这样的儿子有何用！”

    我在想，堂婶聪明过人。小时候我观战父辈们一起打牌，最数堂婶打得用心与精明。

  无论什么时代，唯有过年才是农民真正的休闲时节。70年代没有春晚、没有追剧，长辈们就利用54张扑克牌欢度一年一度的春节，玩的不亦乐乎，常玩的是“升级”和“抓黑枪”。堂婶的算计无人能比，手一遍遍翻看打下的牌，眼脑共用回想每次上下家出手的牌，再推断对家、当家手里的牌，方才谨慎的出手。一局局胜负过后，还不断的总结、反省，哪里出了问题。牌技高潮堪比专业能手。可为什么生活的一手牌打的却没有这么好，对此我百思不解。

    为了生儿子，使本在退伍后分配到工厂上班的叔叔回家当了农民。二妹学习算是出类拔萃的，不知高中出了什么差错，也回了家，最终没有走出农村这一步。当村选个儿媳妇还看走了眼。几张好牌都没打出手。老年生活缺少了关键的三重保障。

    晚上到家，回忆小时候看到、听到的经历。似乎找到了答案，想记录给家人和后人。

    张家父亲这辈中，其实当初在外工作的人也不少，后来有超生和其它原因辞退回家的。只有父亲和叔叔分别在教育系统和养路系统由零时工变合同工到正式工，最终享有退休金，过着周围哥们羡慕的日子。可这些源于他们都有一位任劳任怨、争强好胜、眼光长远的贤内助。

    母亲和婶子的辛苦我见证的比较多，别人家男人、女人共同干的农活、家务活，在我们家多数都落在女人身上。可忙碌的内务并不影响她们的外交事务。房前屋后、街坊四邻为人处事、助人为乐总是冲锋在前，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迎来送往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欣欣向荣。单就招待人这点给我的记忆最为深刻。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也是亲戚来了有饭吃，朋友来了有酒喝，讨吃、要饭的人上门也把自己的口粮给他们填满碗。

    母亲和婶子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留着招待客人，讲排场、要体面，“穷”讲究，得赞扬，更像是她们奋斗的目标和生活幸福的源泉。

      70年代末，80年代初，商品不流通、金钱匮乏，吃饭、穿衣都是自给自足。为有粉条招待客人，年年秋后的夜晚，我都睡醒一觉，抬头看见母亲还在灯下磨土豆或红薯粉，接下来一遍遍的用水过滤，澄清、沉淀、精心晾晒、储存。做好当礼品送与亲戚或等春节猪肉炖豆腐粉条上桌，等客人吃上又白又劲道的粉条，自己劳动的成果才得以圆满回馈。只有制作不成功的东西或余料才大饱自己的口福。再就是实在过时或留不住的食物才心疼的送到自己及家人嘴里。

    常听见，婶子和母亲商量备年货，盘算好今年估计接待多少人，计划准备出多少食料。她们就是一个大行政，筹划着一拨拨的接待家宴。

    我领悟到母亲和婶子有个关键点，区别于普通人家，她们的性格开明豁达，对从外面回来的亲戚朋友没有自卑感，没有疏远心理，非常自信与热情，愿意去攀攀亲、谈谈心，约约饭，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这使得她们的眼界开阔，对生活的认识更准确，后来证明对我们的成长教育确实大有好处。

    再后来80年代末，生活好过了，物质丰富了，商品也流通了，更是“铺张”的了不得。鸡、鱼、排骨等珍品，来人必须都上桌，占满桌，落满盘才高兴。主食饺子还得另外腾上馒头，做费力的蒸年糕也要再捞米饭。我劝婶子：“东西够吃就行了，那么麻烦干什么！”婶子在忙碌、专注干活中平静的对我说：“备着点吧，万一有人再想各样吃点呢”。客人、男人和孩子们桌上吃着、喝着、聊着，她们边炒、边炸、边往上一盘盘端。客人们客气的说：“够了够了，别忙了。”女主人们满脸幸福的说：“慢慢吃，慢慢喝，还有好几道菜，马上就好。”上菜的速度更快了，为的是跟客人的筷子、肚子赛跑，怕人家吃不到她们精心准备的菜肴。

    婶子做什么都谨慎，蒸馒头要先揉个小面球在火里烧烧，熟了，掰开看看碱的大小，包饺子先煮两个让大家尝尝陷的味道、咸谈。等大家吃完饭，还总是要回访，问饭菜大家合口味吗？看饭菜剩的多，总是怀疑没做好。我常是被采访的重点对象之一，我当然都是给她们最好的肯定，为忙碌一天或多半天的她们画上圆满的句号。那时可惜没有舌尖上的中国，不然我们家拍出来效果肯定好。   

    客人离开，留下她们几顿吃剩饭，仍旧乐此不彼。

    亲朋好友、街坊四邻谁家有了病人赠送的礼品都要高于当地标准。母亲来北京我的家，常拉的家常也是给我讲述家乡近期发生的事情，当时别人家走礼带了什么，咱们和你婶子都带了什么，母亲说的欣慰，我听的自豪。

    我从小不爱东家西家奔走，就在奶奶家、婶子家、我家三个地方泡着，看看书、聊聊天，大人们忙她们的，我自由、沉浸我的，偶尔插句话逗逗她们，伸手帮帮她们。这样，母亲和婶子的为人已对我形成影响，一桩桩事、一桌桌饭，使我的童年被幸福祥和的气氛笼罩，还引导我一个理念“东西吃就吃了，要是分享出去，必定多个朋友维个人。”

    她们的信仰追求与无私奉献，使生在物质丰富时代我都汗颜，我相比她们是有私心的，虽然北京的大姑父曾由衷的感慨我：“懂事、大方”，我说：“家里有就给您和大姑拿来尝尝，又不是特意买的”姑父说：“谁家没有好东西！”言外之意就是还是看人舍得舍不得。姑父的话也鼓励我。

    吃饭、走亲、访友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与文化，亲朋好友找机会聚一聚，聊一聊家长里短，问一问一年的收成，议一议来年的打算，有困难提前打一声招呼。这种亲情聚会，真实而自然。对家庭和睦、家族团结、增进感情、影响后辈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今天已涉事的我，回头看看家庭教育的学问之大。

      家长是孩子社会学的启蒙老师，餐桌上的孝道评论，使孩子心里种下尊老爱幼的种子，明辨是非的界限，长大就不会出格。可这些正是一个家庭女人的功劳，她首先心胸豁达、眼界开阔，心灵手巧，任劳任怨，才能筹划、准备出一桌桌家宴，才能创造出和谐的氛围，使老人孩子感受天伦之乐。在孩子童年就种下一颗感恩、奋进的种子。

    今天看来，母亲和婶子准备的一桌桌的饭菜，一次次的辛苦，都不白费。她们的实际行动当时获得了“五好家庭”的光荣称号，她们处事的格局对子女的成长给予向上的力量，对子女性格的形成给予导航。身教胜于言教，就在于此。

    好女人是幸福三代人的根源！我家的好女人更是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