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联考考完，所有人都像做了一场梦，只是梦醒了后，大家来不及打哈欠、 伸懒腰、或者慢慢地揉揉眼就得投入下一场战役。因为“优秀”的孩子总是在这个时候就知道又该拼了。
考试，就是一群人的兵荒马乱。它的功能，是用一群人的庸碌普通去凸显几个人的天赋异禀。
在没有得到正式的嘉奖之前，所有人都谦逊非常。
“哎，对答案了吗?你语文错几个选择题?”
“我错的还挺多的，你呢?”
“你就说有五个没?”
“三个。”
“完了，我错了六个。那……那你英语呢?”
“你问我英语考咋样这不是抬举我么，肯定没你高啊！”
“这次可不一定，我阅读错了三个，作文也感觉写得不好。”
“对了，听说李瑶英语本分上100了，她阅读好像全对，完型好像就错了俩。”
“真的，哇真挺厉害。不过陈森这次也超厉害，他化学选择全对，语文选择全对，物理选择错一个，这次估计是第一。”
“哎呀咱比不了啊！”
“你也不错啊！”
“哈哈，你哪儿看出来的?”
……
暗中比较，明面上抬高，这游戏其实很幼稚，但是学生时代我们都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其实校方已经得到确切的成绩，只是印刷成绩单、统计大榜名单还需要时间。
李瑶也迎来了她的风雨。
“李瑶，你猜猜，这次你在班里多少名？”李瑶的班主任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她正眯着眼，冲着李瑶微微地笑。
但李瑶清楚得很，这并不意味着她取得了多么好的成绩，而恰恰说明她的马失前蹄。毕竟是教语文的，说话做事总会讲点先什么再什么。
她不答话，只愣愣地站着，头深深地低下去。
“第十三名。”叶老师朝她吼道，这盛怒还是没被藏住，急哄哄登了场。
“你肯定对了答案，对自己的成绩也有个大概了解，理综考的不错吧，物理我听你们刘老师说还挺难，你只扣了十分，简直天才啊！”这语气也不好，倒像极了讽刺。
“然后你想让语文也天才一把对吧！你看看你作文写的什么，喜欢你，想你，白天想，夜里想，这是什么?李瑶。”
李瑶仍旧不答话。
“你把情书大大方方搬上了考场作文的台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啊?李瑶。”
李瑶终于把头抬了抬，她以前的成绩并不是没有退过，她也并非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指责，但她向来不在意这些，聪明的孩子总是会不动声色的突出，只是时间问题，她不急。
但是这次她实在没法做到波澜不惊，“情书”两个字太刺耳，这是绝对的污蔑。
“老师，这不是情书。”
“那这是什么?这算什么你告诉我。”叶老师依然对那些看似暧昧的直言耿耿于怀。
“这是给我哥写的，作文不是规定给自己最想念的人写封信吗?”李瑶轻轻地说。
对李瑶来说，最强烈的反对不过如此。
“写给你哥?李瑶，你……”这个满肚子成语句式的人却突然停了话，好像言语入了什么结界，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又说起来，语气轻柔:“李瑶，老师也不是那么封建的人，可是现在哪能谈恋爱，你们家，就为了你爸你妈你也不能这么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啊！还有，你不该拿你哥开脱，毕竟他现在是个病人。”
“老师我真的没有拿我哥开脱，我……”
“好了你别说了，你那是情书我眼睛不瞎，你先回去吧，我会盯着你，也算帮你爸妈盯着你，别想在我的眼皮底下跟什么男生搞暧昧。”叶老师掐断了她的话，厌烦与失望已经那么显而易见。
她只能离开。
哥哥也已经离开她的世界。
两相离开，命运安排的是一种古怪的方式，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
以前她怪哥哥事事为她着想，让她变成大家心里永远都幼稚软弱的小女孩儿，从牙牙学语开始，就有一个人，比她成熟、比她稳重、比她通达事理，倒不是她怕被抢了风头，只是年纪尚小的时候，她如大部分的孩子一样需要肯定，而不是给人留下万事都无力完成，万事都需要另一个人的搀扶的印象。
外人眼里她似乎一直水一样柔弱，但其实那颗心脏，早爬满了要强的滕蔓。
后来，哥哥从一个谦谦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连自理都无法完成的人，这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因为无人知晓，这件事才得以传遍岑川二高；也因为无人知晓，才让人觉得解气，人们不会同情，他们只会说“老天还是公平，这孩子以前学习、礼貌样样都好，你看现在受不了压力了吧还不是成了个疯子。”
十多年来，哪怕李瑶不服，事实上她也还只是棵没长大的树，撑伞的人没了，哪怕只是毛毛雨，她也会觉得是大雨侵盆。
现在呢，现实的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明了，自己被误解软弱是一种委屈，可那个叫哥哥的人从她出生起便担负着护花使者的责任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她和他，一个被人群的流言乱了心绪，一个被牢固的认知压得痛苦。
原来，他疯了之后留下的，是痛苦自责的她，和生活没有正确答案的压轴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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