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姜,齐君之女,东宫之妹。嫁的是卫国的国君卫庄公。她的美丽,在《诗经.硕人》中有描写,如果庄姜排在第二,没有人敢排在第一。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tí),肤如凝脂。领如蝤蛴(qiúqí),齿如瓠犀(hùxī户西)。螓(qín)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fén)镳镳(biāo)。翟茀(dífú)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guō)。施罛(gū)濊濊(huò),鳣(zhān)鲔(wěi)发发(bō)。葭(jiā)菼(tǎn)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qiè)。
庄姜出嫁的盛况空前绝后,宏大奢华的迎亲队伍,连马嚼子都是用红绸布缠饰的(朱幩),车围子是用雉羽装饰的(翟茀)。卫国的老百姓纷纷走上街头,目睹新娘的风采。庄姜身穿五彩锦服,外披麻纱罩衣,手如嫩荑,肤如凝脂,颈似天鹅,齿若贝壳,蛾眉淡扫,朱唇浅笑。诗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无人能出其右,千古美人也都逃不脱庄姜的影子。无论是《洛神赋》的甄洛,还是《长恨歌》的杨玉环。描写庄姜的美,成为后来描写美女的开山之作和标杆之作,
凡事往往盛极必衰,也许庄姜出尘飘逸太过美丽,出嫁场面太过风光,完美得让人想哭,结婚三年了,庄姜仍没能生出一个孩子,真想哭了。于是,悲剧拉开了序幕。
一国之君,怎能无后?卫庄公娶了陈国的厉妫(guī)为妾,生了儿子孝伯,孩子不幸夭折,不久,厉妫也死了。厉妫的妹妹戴妫,为卫庄公生了公子完和晋,把长公子完给庄姜抚养,庄姜有了一个寄托,对戴妫也很好。
再后来,卫庄公宠幸嬖妾,嬖妾生了儿子州吁,颇受卫庄公的喜爱,州吁的性情生来顽劣异常、恃宠而骄,好兵喜武,不务正业。又有父母的骄纵,就更是横向发展。但庄姜颇讨厌州吁,这也为庄姜后来的遭遇埋下了隐患。
偏偏嬖妾是个得宠骄纵的人,又会媚惑卫庄公,卫庄公又喜欢他的小儿子州吁,于是,见庄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庄姜受到了冷落,心里也不是滋味,虽有公子完的陪伴,但丈夫成日不在身旁,这也不叫过日子啊,就算例行公事,至少也得来报个道啊,可是,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日出月落都按照规矩来,而丈夫卫庄公却是不按规矩来。庄姜一腔的愁情化为诗意。
《日月》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对于嬖妾这种主次颠倒,不讲规矩的行为,庄姜也无可奈何,就如衣服的颜色,黄色为正色,现在绿色压过了黄色,西风压倒了东风,一首《绿衣》表达了庄姜的心境。
《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卫庄公死后,公子完继位,名为卫桓公,州吁杀了卫桓公后,自立为国君。这样一来,庄姜更没有好日子过,州吁和嬖妾一起打压庄姜,面对愁苦的境遇,庄姜有自己的风骨,她不是磨盘,任人转动,她也不同席子,任人翻卷。面对恶劣的环境,她把自己比喻成一叶用柏木做成的坚船,任凭风雨打孤独地飘泊在茫茫的大海里。
《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卫桓公被杀,他的亲生母亲戴妫更是在卫国呆不下去,州吁把戴妫驱赶出国,可怜悲惨的戴妫只能回到她的娘家陈国,庄姜送别戴妫,写下了《燕燕》来表达这一凄苦的心境。
《燕燕》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这首诗以燕燕双飞的自由欢畅,来反衬别离的愁苦哀伤。乐景与哀情相反衬,从而把送别情境和惜别气氛,表现得深婉沉痛,不忍卒读。《燕燕》之后,“瞻望弗及”和“伫立以泣”成了表现惜别情境的原型意象,反复出现在历代送别诗中。“伫立以泣”的“泪”,成为别离主题赖以生发的艺术意象之一。与宋朝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有异曲同工之妙。
送走了戴妫,庄姜身处寂寞幽冷的深宫也好不到哪去,除了忍受那俩母子的冷言冷语,还要遭受州吁的玩弄嘲笑,在庄姜的眼前,经常出现疾走的狂风、飞扬的尘土、无光的日月、隐隐的雷声,这些让人惊悚心悸的画面,让庄姜写出了这首《终风》。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往莫来,悠悠我思。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话说,“飘风不终朝 骤雨不终日。”是说狂暴的风不会刮整个早晨,骤雨不会下一整天,州吁被卫国人所杀,公子晋继位,成为卫宣公,庄姜得到了善待,至少不再受苦,能让她在深宫中独自终老。
据说,庄姜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以上五首诗均为庄姜所作,对于具体作者,历来争议不止,谁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诗作能恰当表达庄姜的心情和境遇,这就足够了。权且当一个故事听听吧。
她所遭遇的悲伤没让她堙灭,她把积累的悲伤化成诗篇,不管历史对她如何评价,不管她的生卒姓名是否为我们所详细了解,她都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在历史的长河中,犹如一颗璀璨光耀的明珠,不会被滚滚红尘所掩盖她的光芒。她在中国文学史上,特别是女性文学史上,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写到最后,在整理庄姜的资料过程中,各种版本各种争议多如迷雾,有说卫庄公娶庄姜之前就被 嬖妾媚惑,导致庄姜没生出孩子来,又说卫庄公家暴,虐待庄姜等等,以致于我也被这些线索牵着鼻子走了好长一段的路,随着资料的增多,慢慢的有了轮廓,并逐渐清晰了起来。
庄姜从齐国嫁到卫国,齐国是大国强国,庄姜是“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背景何等深厚,而且庄姜还是绝色美人,品德端庄,无论于公于私,卫庄公都没理由对庄姜不好,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是,卫庄公把长公子完放在庄姜名下抚养,并把完立为太子。事实证明,卫庄公处处都为庄姜打算,只是卫庄公死后,州吁弑兄篡位,横行霸道时,庄姜受到了他俩母子的欺辱,把戴妫驱赶回陈国。还有《燕燕》中庄姜送戴妫归陈国时“先君之思,以勖寡人。”想起君王在世时对我的叮咛嘱托,也能证明卫庄公和庄姜的感情是很好的,并非是传说中的那样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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