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作者: 风语者3 | 来源:发表于2017-05-13 19:33 被阅读33次

             

    《钓鱼》

    父亲生前爱钓鱼。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特别痴迷于钓鱼,而且是个钓鱼的高手。

    每次从单位回家,只要有一点空闲,他都会去村子附近的水库钓鱼。

    在刚下过雨后,很湿润的梧桐树底下的土里挖蚯蚓,蚯蚓越多越好,是最好的鱼饵。蚯蚓拌上干土,装在抽过的纸烟盒里,保证它的新鲜与活力。这样下铒,水里的鱼呀、鳖呀闻着蚯吲的味儿,很容易咬饵上钩。

    鱼钩,是带倒刺的那种,一旦大些的鱼呀、重些的鳖呀咬上,不容易脱钩,一毛钱5个的那种。鱼线一定捡结实、牢固的买,防止被大点的鱼儿挣断,隔一段绑上用玉米杆顶部最细的地方截成的一小段的杆当浮子用,一旦有鱼儿上钩,浮子就会往下沉。

    父亲钓鱼从来不用鱼杆,也没钱买鱼杆。每次钓鱼就是到水库边上选好地方,鱼钩挂上蚯蚓,鱼线拴上玉米杆做的浮子,下钩放线,然后点上一根纸烟,静静地默默等待。

    每年的夏天,是父亲钓鱼的好时节,拣一天中最闷热的时间,是钓鱼最好的点。

    父亲常说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生命的、有灵性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听得懂人话的,都是有人性的。抬头看看天、扬手试试风,父亲就知道今天能不能去钓鱼。到水库边儿走一圈下来,父亲就知道那儿鱼多、那儿鱼大、那儿可以下钩。在大太阳底下,父亲可以顺着水纹、水中的反光观察,那儿的水底下淤泥里有鳖,是下钩钓还是下水踩、直接捉。

    和父亲一块去水库钓鱼,是我童年里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

    沿着乡间的小路,迎面扑来泥土的芬芳,田间地头绿油油的庄稼随风摇曳,天蓝云白。蓝,是那种清澈的蓝,白,是那种纯净的白。水库边上水草丰茂,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或白或黄、或粉或红,点缀在绿色的植被中,仿佛绿茫茫一片的毯子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星星。

    那时的水清澈见底,水里的水草、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红的鲤鱼、黑的草鱼、青的鲫鱼、白的链鱼在水里四处游动。每当下铒时,鱼儿就会争先恐后的游过来抢食,运气好的话还会钓到大点的背上泛着青光的鳖、象蛇一样在水中游戈的黄鳝,偶尔还能在水浅的地方逮到光溜溜的泥鳅,就连最少见的娃娃鱼也曾钓到过。

    不过重达七、八斤、背上泛着亮光的老鳖和稀有少见的长着四条腿、叫声象婴儿般啼哭的娃娃鱼,都被父亲又悄悄的放生回水库了。父亲常说这些东西都是有灵性的,要善待这些生灵,总有一天它们是会回来报恩的。

    钓回的鱼呀、鳖呀多了,每次就散与乡邻街坊。近邻的谁家媳妇生了孩子不下奶,哪家的男人得了痨病身子骨弱,都是父亲送去鱼、鳖,母亲帮忙给做。鲫鱼熬成汤下奶、老鳖大补,那些年街坊四邻没少吃父亲钓回家的鱼和鳖。

    母亲是做鱼的好手,不管是多刺的草鱼、肥美的鲫鱼,或红烧或清炖,在母亲的手里总能变成饭桌上的一顿美食,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不至于让我们挨饿。只是家里的莱籽油有限的很,好多时候只有把父亲钓回家的鱼呀鳖呀送人了。

    父亲也曾赶夜路走了一晚上,背着一蛇皮袋的鱼、鳖去工厂多、工人多、干部也多的蔡家坡的工厂家属院门口偷偷的卖,好补贴家用。父亲记得最清楚的是有次刚卖了三块多钱,却被穿制服、带红袖章的人当偷机倒把的抓了起来,摊被掀了,鱼被抢了,钱也被没收了,幸好人没吃多大亏,教育下又给放了回来。

    父亲常念叨当年跟他同村的一小伙,说他能耐可大了,堪比水泊梁山里的浪里白条张顺。他在水面可行走自如,练就一身水上漂的本领,在水里更是如鱼得水,如封神演义里的哪咤一般,下水抓鱼捉鳖犹如探囊取物。只可惜,有一年他被胡宗南的国民党部队到乡下抓了壮丁,后来偷跑了回来,却被地方民团当逃兵给捆了,在县城东关外的城墙根下绑在木桩上用皮鞭活活打死了。

    我小时体弱多病,虽不比父亲小时吃糠咽菜,但也是严重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每次父亲钓到鳖回家,总是拿根小木棍晃到鳖的面前,等鳖伸出脖子、探出头死咬住木棍不放的时候拿白线绑住它的头,拴在门框边的门环上拉直它一直想缩回去的脖子和头,用刀刃在脖子上开囗,用放了少许盐或白酒的瓷碗接了鳖血让我喝。然后又让母亲又清炖了鳖让我吃。鳖,肉没多少,主要是喝汤。母亲炖得鳖汤总是那么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就这样不出几年光景,我的身体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面色红润,感觉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走起路来都咚咚咚的,一年到头都不带感冒发烧的。

    后来,渐渐的县城周边的化工厂、造纸厂、化肥厂、箱板纸厂、制药厂慢慢多了起来。冒着白泡、泛着恶臭的污水都直接排进了村子周围的小河、水库,林地也都推了盖成厂房了。

    再后来,逐渐的,小河断流了,小水库也干涸了,父亲也退休了,在不知不觉中也渐渐老去了,也就很少去水库了。偶然一时兴起去更远些的大点的水库钓鱼,但总没以前那么幸运了,别说鳖了,连鱼都很少钓到,空手而回的次数多了,老人家干脆也就不去了。

    父亲一生生性善良、乐善好施,就连他养过的狗呀、猫呀、羊呀、鸽子呀,都跟他很亲近,仿佛通了人性一般。钓鱼,是他痴迷大半生的兴趣和爱好,自从再也不能钓鱼后,老人家唯有全身心的投入到麻将之中,就连挚爱的秦腔、板胡、二胡也都扔到了一边。

    老父亲临终前,看着守在病榻前的一家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灿烂的盛开的莲花。

    现在,有时间回家,我偶尔也会带孩子去水库边玩耍,只是没有了许多年前的风景。

    灰濛濛的天空下一潭泛着恶臭、漂着垃圾的死水,很少见到鱼的踪影,岸边也没了水草,到处是人工修建的痕迹和景观,少了自然的美与真实。夏夜里,即使在老家,也很少看到繁星点点,很少听到蛙鸣一片。

    有时特别想念那鳖汤的味道,可买回家的,人工饲料喂养、吃激素长大的鳖,除了黄油多,再也做不出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

    2017年4月4月清明节。草书于西安。

    2017年5月30日端午节。二次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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