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白鸽子来到“长梦”,茉花坐在小居室最外面的客厅的沙发上喝茶,早上的阳光不算太毒,却依旧是明媚的,那明媚的颜色照耀在茉花的身上,恍惚了白鸽子的眼睛。
——多么美好的人啊!白鸽子想。
她终其一生去追寻的就是这种沉静的力量,沉静却有力量!
看到白鸽子来,茉花微微一笑,她放下手中正在翻看的书——那是一本弗洛伊德的《图腾与崇拜》
“随便坐吧”,茉花边起身泡茶边说。
白鸽子答应,把昨晚写的信放在桌上。
茉花端着茶走出来,便看到了桌子上的信。“给我的?”,她问。
“是”,白鸽子回答。
“亲爱的茉花……”,茉花轻轻读出来,微笑了一下。
“不要读出来”,白鸽子制止她。
茉花又轻轻一笑,果真没有再读出声来,她认真的看着信。末尾,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句,“鸽子,表达出自己心里的爱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对呀,那不是可耻的事情。可是,那个叫白鸽子的女孩子太没有安全感,因此自我保护系统太过强大。
“茉花,我只是怕别人拿我的信赖来伤害我”,白鸽子答。
——她并不是没有尝试着去相信别人。曾经,久远的曾经,她曾和同班一个女生吵了一架,青春期时,女孩子间的拌嘴并不少见,她回去和自己的妈妈倾诉。妈妈没有劝慰她,只是嘱咐她好好学习。隔天,她和妈妈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妈妈就拿她和同学吵架的事情堵她。
——“不要以为自己多有出息,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的人没资格和我讲话,怪不得人家都讨厌你”
对了,妈妈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或许更恶劣,反正是这个意思。那时,年少的她因为那个讨厌伤心了好久,也自责了好久。
那时起,她便明白,你的满含衷心的倾诉,会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在必要的时候,狠狠刺伤你的心。
也是从那时起,她不再向任何人倾诉。
“鸽子,鸽子”,茉花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深思。
“嗯”,她回神。
“相信并不是错误,因相信而产生的伤害更加不是你的错,不要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要学着释怀”,她讲。
白鸽子苦笑,她听懂了茉花的话。茉花让她试着原谅,可原谅哪有那样轻易。
“鸽子,如果让你回到过去,你会对当时的自己——那个敏感的被伤害的自己说什么呢?”,茉花问。
白鸽子想了一会。
“我或许会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告诉她,没关系,你很好,这不是你的错”,白鸽子说。
“对!”,茉花激动的看向白鸽子,就是这句话,“没关系,你很好,这不是你的错”,茉花接着又讲,“对呀,鸽子,你很好,你并没有必要成为任何人,你并没有必要为任何人而改变,你就是你呀!”
——而人来到这世上,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丢掉世俗所给予的皮囊,找到本性,回归自我。
自我,多么一个崇高而又美丽的词汇,它被存在主义赞扬。
“是蝴蝶就要破茧,是桑蚕就要吐丝,这是即便痛苦也不该丢掉的天分”,茉花接着说。
“自己?我…很好?”,白鸽子喃喃。
“是的”,茉花坚定回答了她。“鸽子,别人在你生命中占的分量太大了!你不应该这样”。
白鸽子低下头思索了很久。很久之后,她喝了一口热茶,轻轻拥抱了茉花。
“鸽子,这几天我一直在看门外的那树石榴花,遇到你之后,我在想,如果是鸽子,那她会用什么样的笔触去描绘它们呢?”
“梵高!”
“梵高”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鸽子愣了半天,然后对着茉花轻轻一笑。
——是啊,梵高的笔触,热烈、单纯却悲观。她不就是个这样的人吗?有着天生的理想主义,活的浪漫且公正,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砂砾存在于生活当中,就像雷雨中那个未经世事,浪漫且天真的周冲。
可现实不是乌托邦,没有二元论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公平,那些她走过的弯路,就像是因为不良姿势弯曲生长的脊椎,因为缺少了正确的引导而更加变形。
“鸽子,你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胸腔里那颗炽热跳动的心脏,你的不甘,你的愤怒都源自它,也许有时它会让你苦恼,但正是它塑造了真实的你,那个不完美却真诚的白鸽子”,茉花说。
白鸽子点点头,她没有一刻如那刻般那么喜欢自己。往后的日子她会先原谅自己再原谅他人。
原谅自己的不完美,原谅他人无意间的伤害。
毕竟,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主体,不可能以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关怀别人。
而且,父母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们觉得她渐渐长大,应该比年幼的弟弟更加懂得克制与宽容。
他们唯一的错误不过是把过去的爱与现在的爱做等同而已。殊不知,人都是近期动物,顾及的只是此时此刻的情绪,没人会追溯到很久之前——当我小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宽容的对待我的。
是啊!白鸽子叹息,她顽固不化的心早该明白!可惜,拧巴的性格让她太容易沉浸在此刻的悲伤中。
“茉花”,她大叫一声茉花,跑出“长梦”,在阳光热烈的正午十点钟大喊,“茉花,谢谢你,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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