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草

90年代，我在一个还没有成为瞩目一线的城市找工作。那时候，我的学历文凭被内地原单位扣留，对找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以至于两个多月，经历几十次面试，由于学历文凭验证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被任何公司录用。

那段时间里，我凭着仅有的一些积蓄生活，我那时想：如果在这座充满希望的城市里，我竟然留不下来，那实在是因为自己是太过懦弱和无能，所以，我根本不想早早打道回府。我和不认识的陌生人合住在城中村的小套间里，每天尽可能地压缩三餐费用。距离较近的招聘市场或面试公司，我都走着去。人才市场门口有便宜的盒饭，但我中午跑完人才市场出来，只会在路边买两个粽子果腹。卖粽子的人在街边吆喝：五毛！五毛！意思是说粽子五毛一个。

人才市场一般是早上跑，公司面试主要看具体的时间安排。除了找工作的事情，其他什么都不想干。有时候累了，就在马路边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些证券营业部。空旷的散户交易大厅，像电影院似的一排排的座位，正前方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两边是可以交易的电脑柜机。行情好的时候这里很热闹，行情差的时候这里门可罗雀。因为并没有进出的限制，所以这里是很好的休息地点。我常常走进去，拣个角落坐下来，拿出自己的水壶，喝上一口早上出来前泡的绿茶，茶叶是从家里带来的，是父亲从街上买的，有种腻腻的，淡淡的家乡的味道。

在交易时间里，电子显示屏上闪烁着红色和绿色的光芒。有时候，是大片大片的绿。有的时候，又是大片大片的红，这个时候，交易大厅熙熙攘攘像个菜场，人们激动地交谈，神色紧张地盯着显示屏。有的陷入思考沉默不语，有的摇头晃脑让人捉摸不定。有人突然就走到电脑柜机旁急速敲击起来，有人在电脑柜机旁看一早上还是游移不定，无法做出重要的决定。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收入，是一张中奖50元的福利彩票。去兑奖的那天是个炎热的下午，从人才市场走到彩票兑奖点大约有两站路，我走到时已经汗流浃背，上衣领口前后已是湿湿一片。兑奖点正好是午休时间，于是又在门口树荫下蹲着等了半个小时。兑奖工作人员慢悠悠开门，进屋，接过我的彩票，敲击半天，拉开抽屉，翻找一下，递给我一张绿色的钞票。我还没吃午饭，饥肠辘辘挪到不远的餐厅，点了一份白切鸡饭，好吃的不得了。

天气慢慢转凉的时候，一家公司录用了我，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专业要求的行政岗位。我答应他们，在限定的时间内提供我的学历验证证明。

那个时候，宝总正在和平饭店风流倜傥，正在黄河路上儿女情长，正在证券市场叱咤风云。

那个时候，我沉稳而低调地工作着，平静而感恩地生活着，我的内心无由来地充满希望。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距离邂逅同在这座城市里的未来的妻子，还有半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