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电话

迷迷糊糊，我知道现在是深夜，电话铃声不停的响着。半睡半醒之间，我听到外面漂泊大雨不断地砸在门窗上。很困，但急促的铃声很尖锐，我无法忽视它。床的另一侧是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似乎还在沉睡中。我翻身起床，摸到我的眼镜，抓起电话，轻轻的清了清嗓子：“喂，你好？”

还是很困，但我确定能听到电话另一端里的雨声。

“喂？”我又问了一句。

另一端的确也在下雨，我的声音逐渐变得更清晰，警觉。

“喂？请问你是？”

这时，另一端的声音和喘息才爆发出来。

“郭子淼...郭子淼...”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也可能是它根本就不跳了。已经8年多没听到她的声音，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熟悉的音调。意识到这一点，我想开口说话，但发现舌头像被绊住一样不能动。我不得不尝试着深呼吸，然后调整自己，用我的语气问：“钱贞筱？”，这压根不是一个问句，我知道是她。

她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郭子淼，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个忙”

又暂停了一会儿“郭子淼……”

她是在哭吗？“我还是很爱你…”她开始抽泣。

我的心脏似乎变得柔弱起来，每一次跳动都越来越弱。所有记忆中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内心五味陈杂，不知为何，听到曾经深爱的人时隔多年后说出这种话，大颗大颗的眼泪忍不住决了堤。

“筱筱？筱筱？你在哪儿？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问出这一连串问题的，我的心绪并不在这房间里，我能听到我心跳的声音，有些喘不过气。

“郭子淼，你过来一下可以吗，我在你家附近。我…呃…需要帮…”

听起来并不是欲说还休，而是因为某种特殊情境不能继续讲下去，筱筱是个话不多的女孩，单纯，倔强，几乎不求别人帮什么忙…我想她现在一定处于危险中，我曾经…不，现在依然深爱的人处在危险中。这削弱了我的意志。

强忍着颤抖和不安，我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强大“筱筱，我马上去找你”

她什么也没说，我丢下话筒，从桌上抓起车钥匙就往外飞奔。我跑的很快，就像我自己正面临生命危险一样。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艰难时刻，但最艰难的是那一件--------那天我搞砸了最梦寐以求的一场面试，从招聘现场出来后我一句话都不想说，看得出筱筱急切的想要关心我，我只是让她闭嘴不要讲话。然后，我告诉她因为我不愿忤逆父亲的意志，所以将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那天，她先是不信，然后表情严肃，最后泣不成声，她不断的哀求我不要离开她。所有这些一直都是我心里的痛，8年多来这件事情不断折磨着我。但在这一刻，她处于危险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身体，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我打响引擎，开始在灰暗的街道上疯狂寻找我记忆中的模样。打开车窗，雨水不断飘到我的眼镜上，我像一个寻找猎物的猎人，感官在这一刻全部打开了，因为生命中的最爱在呼唤我，她需要我的帮助，我愿意为她狂奔。

我深吸一口气，将档位调到高速。依然没找到她，于是向右转弯，还是没有，再掉头…也许我应该回家等她的电话，也许这样疯狂的举动会引来周围人的注目。就在这时，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辆车，车后面似乎站着一个人，雨点太大，我看不清，快邻近时，我猛的踩下刹车，没系安全带，我的鼻子狠狠的撞在了方向盘上。当我慢慢抬起头时，隐约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个身影。

顾不了那么多，我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前面的人。是她，毫无疑问，就是筱筱。她还站在那里，她一定是受伤了，否则刚才在电话里不会话说一半就没声了，否则她会朝我这边走过来。我的肾上腺激素促使我甩开车门，向她走去。

“我爱你筱筱，我爱你…对不起…”嘴里不住的重复着这句话，我的眼泪混着雨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以为她会看到我，但好像并没有。她朝我作了个奇怪的手势，然后依旧站着不动。

我准备大声喊她的名字，可是，我的脑袋一阵剧痛，接着我摔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但心里一直在重复着“筱筱我爱你…对不起…”。我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我不能动。我竭力抬起头去看筱筱，她正慢慢的朝我这边移动…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场噩梦，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奇怪的手势并不是朝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