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

图：网络

说最后一天不准确，应该加一个定语：2023年。

当然，如果放眼全球，随着每天108万新生儿的到来，每一天死亡人口多达43万，对于死者来说，今天便是他们的最后一天，甚至是最后半天或不到半天。

今年的元月一日，我岳父就是12点58分去世的，按一天24小时算，半天多一点。在西历公元二千零二十三年的第一天，新年刚刚开了个头，老人家就没有然后了。岳父用行动证明了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岳父享年93岁，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又名老年痴呆，不知道自己即将去世。我们是知道的。他中招那段时间，医院人满为患，只能在家等着走人。他去世后殡仪馆鬼满为患，去阴间得走后门。他的去世，对他本人，对全家，都是解脱。唯一遗憾的是我和老伴在上海，而且正阳着，没办法为他送行。明天是他的忌日，我们会去公墓向他解释。昨天，老伴已经准备了鲜花，水果和点心。岳父不能进食，但须表示儿女的心意。去公墓祭奠之后，我们全家——老伴姐妹四个所建立的分支机构——会一起聚餐，开开心心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

全家团圆，这是岳父最希望看到的。老人家重亲情，爱热闹，生前特别喜欢一大家人在一起。他曾经嘱咐过老伴：你是大姐，将来我和你妈走了，你要负责把这一大家人团拢。只要不在上海，老伴基本上做到了。

最后一天与平常的日子到底有所不同，起床后便去了阳台，昂首挺胸，作“展望新年”状。谁知今天是罕见的大雾，俯瞰，影影绰绰；远望，迷雾重重。这种景象从前比较常见，以儿时为甚。就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妻子在城厢镇上班，周一须送她到车站乘公共汽车。冬日，大雾弥漫，街上对面不见人。骑了自行车，一路打铃，在浓雾中摸索前行。我上班要经过北河大桥，浓雾呈乳白色。常常产生幻觉，盘古尚未开天，周遭一片混沌。八十年代以后，大雾天越来越少见了。

2024年隐藏在浓雾之中，直到9点过才渐渐散开，显现出近处的建筑物来。

好在我的“展望”是在装模作样，这个年龄的人其实已经用不着展望了。闲来无事，读读书（不求甚解），写几篇文章（顺便挣两个稿费），适当运动，按时睡觉，不给社会添乱，不给儿女找麻烦，于愿足矣。

珍爱生命，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开开心心，努力活着。

2023年12月31日于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