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你写完作业了吗
小学一年级时，每天早晨的第一节课，教室里传出来的不是琅琅的读书声，而是混杂着打骂声的哭叫声。
班主任闫老师在检查我们的作业，没有完成作业的同学的哭声此起彼伏。我的同桌又没有完成作业，老师把他的作业本胡乱地砸在他的头上，他本能地一躲，作业本滑落在地上。接着老师揪住他的头发，不停地晃他头，他哇哇大哭，闭着眼睛，成流儿的泪水一直流到嘴里。老师撒开手时，指缝间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一会飘然落地。最后老师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到教室外，他在凛冽的北风中瑟瑟发抖。我不寒而栗，不敢有半点同情心。
检查到华同学和柱同学时，他们早已魂飞魄散。老师指着华同学“你大萝卜脸不红不白”意在说她没有自尊心，指着柱同学“你提个灌铅的的脑袋”意在说他笨，她说得形象生动，这两个同学却一动不敢动。没能力完成作业的同学对这两句话已经耳熟能详了。
完成老师的作业，在当时确实是一件艰难的事。虽然每学期只开设语文和数学两门学科，也没有任何课外资料，但每晚不停地写作业，也要写到半夜。每晚作业除了当天的新课内容，还有之前学过的内容。比如语文作业，当天学的生字各写一篇，之前学过的所有课的生字都要再各写一行。找到老师留作业的规律，我们几个胆子小的，怕写不完，在老师没留作业时，就利用课间开始写作业。老师也找到学生完成作业的规律，不检查我们几个的。但我们仍然谨慎认真地写，哆哆嗦嗦恭候老师检查，谁也不敢冒一次险。
正因为有拼命能完成作业的范例，老师才不认为她留的作业太多，才会对完不成作业的同学那么气愤。嗨，有时候恰恰是胆小怕事的人无意中促成坏风气的形成。这些作业带给我们的收获是把课本背得滚瓜烂熟，写作业已经不用书了。
我的同学的头发被老师揪稀疏了，耳朵被老师揪裂口了，可是没有一个家长指责过老师，相反，他们还要批评自己的孩子，因为在他们看来孩子没有那么娇气，自己还要狠狠地打呢，确实在月亮湖边没有一个被老师和家长真正打坏的孩子。从小给孩子的心灵播下无条件尊重老师的种子又有什么坏处呢，至于教学方法的改进，哪一个真正热爱教育事业的人会不去努力呢。
前两年媒体报道，有一个老师让一个没完成作业的孩子把作业补上再上课，那个孩子自杀了。被告席上的那个老师看似好久没刮过胡子，一脸憔悴无奈。我们的闫老师比他幸运的原因是那个时代没有教师法，学生也比较坚强，还有月亮湖具有淳朴的民风民情。今天的学生比我同学幸运的原因是颁布了教师法，他们可以在学校肆意张扬个性，他们父母可以在老师面前理直气壮。
教育走极端总是不好的，无论哪种极端。
月亮湖边(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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