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

六．梅子家

对于梅子家，兰子太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在她家转悠。梅子家的格式是前三后三，中间一个敞亮的院子，是种比较传统的院落。后面三间，中间是堂屋，东间是梅子爸妈的，西间是梅子与姐姐的。前三间则是厨房、过堂与储藏室。院子里栽了些花草：一株金桂，一株腊梅，几株月季，还有些凤仙、仙人丹、芍药等，院子前角还有棵柿子树。一年四季花香不断，这也是兰子喜欢她家的原因之一。早先村里的人都笑话梅子爸，除了会读书，养花，其他就什么也不会。直到后来，梅子姐挣了许多钱回来，梅子爸才直起腰杆，昂首村中。可是好景没几年，又彻底窝在家了。这一切都跟梅子姐有关。

梅子爸是村子里父辈中学问最高，能说会道，尤其擅长书画，当然也是最帅气的。当初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考大学便回来种田了，同时也变了一个人，一蹶不振，特别爱喝酒，很少与人打交道。平时基本都是窝在家里，除非村里有酒，每逢必醉。听梅子说他特别爱生气，因而都是妈妈让着他。家的田地基本上是梅子妈在打理，他则养养花草，看看书，或是兴趣来了，烧两个菜（村里男人有时背里叫他娘们）。不喝酒时，什么都依着梅子妈，一喝酒就成疯子了，顿时满村鸡飞狗跳，然后都是梅子妈拾屁股。好话说了不少，还落得村人一身笑。因而平时走在村子里，男人们拿他取笑，他也不争论，仿佛没听见，径直回家。最让他生气的是老婆一连生了两个姑娘让他们家没有了后（计划生育开始了），于是这酒就喝的更凶了，喝完便破口大骂梅子妈。梅子妈也只是低头不语，默默打理着家里的一切。直到梅子姐渐渐长大，他才有所收敛(梅子姐不光长相像他，连脾气也一样，看什么不顺眼就火爆一下，同龄的孩子都憱她，私下里都说她是母老虎)。

岁月有时像把杀猪刀，不时在你的外壳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有时又像阵狂风，让人们躲闪不急，吹败了头发，吹厚了皮壳，更多的是吹没了一切。但是梅子爸却是个幸运儿，岁月好像与他无关，多年已过他依然帅气：挺拔的身材，分明的轮廓，深邃的双眼让你深思，想进去探个究竟。平时一身行头与这乡村无任何关联，犹如下乡调研的干部。村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取笑他，称他为书记，但在他眼里其实就是嫉妒，也无心争论。可村里的婆姨们却把他当宝，说他像某某大明星，连举手投足都一模一样。无论他到哪里，哪里就有欢声笑语。尤其是小琴妈更出格(小琴爸几年前得肺病升天了)，每次见面都是连拉带拽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吓得梅子妈，把家里的外务全部承包了，接着也就什么都依着他。这样一来，梅子妈也就成大家取笑的对象了。

梅子妈是我们邻村的人，因为梅子爷爷与公公是世交，所以才有了这门亲。梅子妈长相很普通，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当初要不是梅子爷爷硬压着，这段婚姻又怎么能成？按村里人所说，梅子爷爷当初选梅子妈基于两点：一，梅子妈本分老实，能做事，将来肯定是持家的好手。二，屁股大能生儿子。梅子爷爷与她爸都是单传，另知儿莫若父，基于多种因素，对于选人很慎重。梅子妈兼具两个优点，又何乐不为？于是一个人痛苦了，两家快乐了。

所以当梅子姐出生时，一家人由原来的快乐转变成郁闷，尤其梅子爷爷不时自叹。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叹儿子？原本没事时，还唠叨儿子的长短，现在唯有自叹。等梅子出生时，一家人就更没声了。爷爷也只是逢年过节来走走，送送礼品或是钱之类。对儿子则彻底的无助了，每回留下的只有愧疚，这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他搞不明白。梅子爸则以酒为友，直到后来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又清醒过来，用心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