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

序

七十年代的东北农村，一名普通的农家女～姬慧兰（小名兰子），从小生活在清苦的农民家庭。初中辍学，投靠姑姑，寄人篱下。草草结婚，婚后为了摆脱贫困，苦苦打拼。又经历了离婚、搬迁、创业、陪读，母子相依为命，坎坎坷坷，波波折折。一个不甘命运驱使的女人，凭着一股子倔强的性格，顽强抗争，终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过上了安逸的生活。本篇记述了兰子坎坷的人生经历和艰苦的创业历程，反映了时代的变迁和经济社会的发展变化，给人以启迪。

01 出  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兰子出生在东北一个普通的姬姓农家。她的家乡地处松嫩平原腹地，位于通肯河畔平原上一个离镇子六里路的小屯子。那里水草丰美，土壤肥沃，盛产大豆、玉米、甜菜等作物。

七十年代的农村，人们刚刚从灾荒和饥饿中走出来，生活还相当贫困。家家都是人口多、收入少。一年到头，靠着生产队里分得一点口粮过日子，烧柴也都是队里分的，少的可怜，家家户户的生活都一样的清苦。

姬家这个姓氏原本稀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此地，在当地是独门独户。五间大房子，一个大院子可以见证老一辈的辉煌。东侧三间住着爷爷奶奶，兰子爸爸妈妈住西边两间。靠园子南墙一排高高的杨树，院子里绿树成荫。

兰子出生时，身上有个姐姐，包括爷爷奶奶，家里已是5口之家。兰子的出生并没有给全家带来高兴的气氛，反而令盼着生个男孩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十分的失望。

那个年代，农村重男轻女，都盼着生男孩。爷爷奶奶天天盼孙子，见又来个孙女，白高兴了一场。奶奶看了刚出生的兰子一眼，说了句“又是一个丫头片子”，便苦着脸、无声息的走了。妈妈看着老人那失望和鄙夷的脸色，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唯独爸爸倒是高兴的说：女儿也一样，说不定长大了能养咱老呢！便一旁悠闲的抽起了烟。

兰子三岁的时候，弟弟出生了，这下子家里可是热闹起来。爷爷奶奶忙着通知老亲少友，张罗请客，吃大孙子喜宴；爸爸妈妈乐的合不拢嘴，开心的不得了。一下子使全家的精神都振作起来，似乎有了男孩就看到了家庭的希望和未来。

兰子就是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氛围中渐渐长大了。都说“女孩像父亲、男孩像母亲”，可兰子却与众不同，越大越像母亲了，十几岁的兰子，俨然一个俊俏的大姑娘了。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对深深的酒窝，说起话来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嘴说话嘎巴嘎巴的，特招人喜爱。个子虽然不高，瘦瘦的显出修长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飘在身后，走起路来像一阵风儿。

02  退  学

九十年代初，还是计划经济，农村各业并不发达，粮食产量不高，价格很低，一年到头白忙活，收入少的可怜。一大家连年累月的干，力没少出，汗没少流，可日子就是寡寡淡淡，清清爽爽，不见起色。爷爷奶奶盼望的大孙子，也没有给家里带来转机，却随着人口的增多，日子更加拮据。兰子的姐姐出嫁了，住在邻村，过着一样清贫的日子。姐姐很少回家，怕是帮不上忙又使父母看着心酸，尽管是几里地的路程，平时也很少回来。父母没事的时候，想起姐姐总是唉声叹气。妈妈唠叨无数次，埋怨她二舅当时没给姐姐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还过着穷日子。

北方的冬季来的早，十月份已是天寒地冻。兰子的学校离家里五六里的路程，每天都是顶着刺骨的寒风，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兰子虽然聪明，可对学习却不感兴趣，看着书本就发呆，一做数学题就头疼，成绩总是排在后几名。眼看着初中快毕业了，考高中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刚开学不久，一个要好的女同学不念了，听说去南方打工了。兰子心里盘算着，还有一个学期就初中毕业了，这成绩考高中是没有希望了，还不如早点不念，也省的下学期大冷天来回跑遭这份罪。

小小的兰子，表面看着挺老实的，却天生一个倔强的性格，别看平时不言不语，主意可正了。一旦决定的事，那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谁也阻挡不了。小时候和妈妈去舅舅家串门，因为挣玩具，和表哥表姐吵了架，说啥不在舅舅家住，不顾妈妈的劝说，天黑前，三里多路一口气跑了回去。

转眼之间，寒假到了，心里早打算不念的兰子，悄悄把学校里的书本和坐垫都收拾起来，还没等老师来公布期中考试成绩和发放寒假作业，也没和同学讲，便悄悄提前离开了学校。

骑上车子，头也不回，如释重负般飞快的往家里赶。

天灰蒙蒙的，凛冽的西北风呼呼的刮着，地上的积雪被来往的车辆碾压的既硬又光滑，自行车在路上直打滑。兰子顾不上天冷路滑，沿着路边，使劲的蹬着车。每天近半小时的时间，今天二十分钟就到了。

还没到每天放学的时间，兰子就回来了，妈妈一个人在家做着针线活，见兰子回来，问了句，“兰子，今个咋放学这么早啊？”兰子急忙回自己的屋里，把东西放好。“放假了！”大声回答了一声，便倒头躺在了炕上。晚饭时妈妈叫了几次，也没吭声，还是躺着。妈妈觉得可能是孩子学习累了，好不容易放假，就让她睡去吧。

兰子躺着却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无眠。必定还是个孩子，这么大的决定怎么和父母交代啊。况且早想到了爸爸会不高兴，也许会挨骂一顿。一家子都盼着孩子能好好读书，将来有个出路，这不念书了，前途就没了。看到姐姐一家那苦日子，兰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个啥滋味。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的老高，有意避开爸爸，兰子才起来。果然，爸爸去了地里干活了。妈妈把饭菜放锅里热好，等着兰子。兰子小心翼翼的来到厨房，胡乱的吃了几口饭菜，便开始洗盘子碗，收拾厨房。这个细小的举动，可是瞒不过妈妈的眼睛。以往吃完饭，筷子一扔就走人，今天这是反常了。收拾完，刚要回房间，妈妈便叫住了:“兰子！过来，怎么了？”兰子轻手轻脚的来到妈妈身边，小声地说:“妈，我不念了。下学期上完也考不上高中，还不如不去了”。妈妈猜出了八九，看着兰子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不念咋整啊，你能干啥啊，将来不得像你姐姐啊！你爸知道能让吗？”。“老大不小了，自己也不为将来打算打算”。妈妈唠叨着，这关总算过去了。

晚上，兰子开始帮着妈妈做饭，洗衣服。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弟弟拿着玩具枪耍着。妈妈开始说话了:“他爸，兰子下学期不想念了”。话音未落，爸爸的急性子就喊上了“不念干啥啊，没出息的玩意，不行！还得念！吓得兰子不敢辩解。

在爸爸心里，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息，才能走出庄稼地。大女儿也就吃了没文化的苦，只好在庄稼院里呆一辈子了。他就是再苦再累，说什么也不能让兰子和弟弟窝在农村了。兰子一看爸爸不高兴，便不敢吱声，在妈妈身后的炕上趴着。

爸爸气话说了一大堆，开始抽烟。妈妈才帮着解释:生气有啥用，还有一个学期就考高中了，这学校一年也就考不出去三两个，剩下的还不都是得回来。邻居老张家的女儿前年没考上了，现在学成衣做服装，听说在县里挺好的。兰子心灵，也不差这个学期了，不念不念吧，将来也学个手艺。死冷寒天的上学还得跑那么远，遭那个罪。爸爸叹了一口气，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不念拉倒，省钱供儿子考大学！”便不说话了。兰子这学就这样退了下来。

03 求  情

兰子有个姑姑，是个女强人，在大兴安岭塔河做木材和装潢生意，生活很富有。说起姬家，据说祖先是官宦之家，高门贵族，多出女中豪杰。还真是的，姬家几辈子都是女孩强势，男孩比较柔弱。兰子的父亲就这一个姐姐。姑姑从小勤奋好学，一表人才，早年就考入高中，才貌出众，当年有校花之称。后来远嫁大兴安岭，姑父是个老师。姑姑一边操持家务，一边打理着家里的几处买卖。

姑姑离家很远，又忙于生意，几年才能回来一次，大都是趁着过年，回来看望爷爷奶奶。大姑每次回来，都是家里最荣耀的事情，邻里都投来非常羡慕的目光。每年回来，都是爸爸赶着马车去接，带回好多的吃的用的，都是农村难以见到的新鲜东西。姑姑自然成了家里的榜样，更是孩子们的偶像。姑姑是个高傲的人，常年做买卖，特别精明。也可能是贫富的差距，自觉高贵，相对于农村人的寒酸，很是瞧不上爸妈，言语间透着讽刺，妈妈对姑姑没有啥好感。看到侄男侄女的都是一脸的严肃，说话也很尖刻，孩子都怕的不敢接近。

一晃兰子在家呆了两年，一边帮着家里干着农活，一边琢磨着学点啥手艺。农村是季节活，忙过了秋收，就忙年，一年就过去了。夏天，农闲的时候，兰子也出去镇子里报名学了一段理发和烫发。但由于当徒工，师傅几乎不教关键的技术，只能靠自己偷艺，不用心一年半载也学不到啥。兰子挺聪明，干活利索，烫发虽然没有学精，但理发却学到手了，靠多干活就能提高技术。回到家，买了一套理发的工具，给家人和邻居理个发。一个农家女孩，没有家里的资助，还没有自己开店的资本，就一直呆在家里。

农村一到腊月门子，都是农闲猫冬，闲来无事正是媒婆活动的时候。谁家有小伙，谁家有姑娘就开始保媒拉纤了。前几日，家里就来了两个提亲的，都是前屯的农村娃，兰子妈表面应付着，可心里着急上火。生怕兰子走姐姐的老路，整天愁的不行。

春节临近了，一天晚上，兰子妈和爸爸说，今年过年她大姑也不知能不能回来，要是回来啊，你去求求吧，看看能不能把兰子带出去。一来走出农村长长见识，二来看看能不能帮孩子在城里开个理发店。就是在城里找个人家也比农村强。兰子爸听了，很有道理，可去求姑姑办这事还是很难开口。就说:“等等吧，看过年她姑回来再说吧”。

过了年，兰子就十八岁了，可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了解，最远的地方就是去过镇子里。听妈说要去求姑姑，去姑姑那里，心里既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能去城里，离开农村了。犯愁的是对姑姑既熟悉又陌生，想想大姑那高傲的样子都害怕。

妈妈可是坐不住了，天天去爷爷奶奶那讨口风，打听姑姑过年回来不。奶奶说，前些天来信了，得年跟前能回来，还得顺便去趟哈尔滨，生意忙得很啊。得到这个消息，妈妈急忙回来，高兴的不得了。说:“我家兰子啊，打小算命的先生就说，这孩子命好，错不了，不能窝在农村，这回机会可来了”。晚上便和爸爸研究，可得好好求求她姑啊，争取把兰子带走。爸爸天生嘴懦，一张抹不开的面子，求人的事可是难为他了，只好求助爷爷奶奶了。爸爸把这些想法和爷爷奶奶说了，等姐姐回来，可帮着求求啊。奶奶说:“这是好事啊，兰子长的好看，也老大不小了，可别嫁到农村了，就让她姑带去吧，找个城里的人家”。听了奶奶的话，爸爸有了地气。

腊月二十九，北风呼啸，飘着雪花，走在路上踩着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大早爸爸就把车套好，赶着马车去火车站等着接姑姑了。

下午了快四点了，才接到了姑姑，赶到家里天都黑了。姑姑一个人回来的，穿着蓝色的羽绒服，烫着短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看就是城里人的模样。和往年一样，大包小包的带回好多的东西。一家人急忙把姑姑接进屋。屋里的火炉子早就被爷爷烧的通红，室内热热乎乎的。兰子急忙给姑姑端了杯热茶，拿上了瓜子和糖果，便帮妈妈去准备饭菜。

一家人边吃饭，边唠着嗑。姑姑看见兰子长成大姑娘了，还能干活，很是高兴。给弟弟拿出玩具，还有果冻、水果等好多好吃的。兰子没上桌，和妈妈在厨房里忙。帮着上菜时，留意着姑姑的表情和一举一动，看着大姑有说有笑，似乎没有了小时候的恐惧，感到很是亲切。

饭后，姑姑长途劳顿太累了，就去爷爷奶奶房间说话休息去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家里到处充满着过年的气氛，屯子里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兰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帮弟弟换上了新衣服，早早地就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给姑姑拜年。姑姑帮着贴对联、粘挂钱、挂彩旗、安灯笼。厨房里，妈妈和奶奶忙活着，准备着年夜饭。

东北过年期间，都是两顿饭，晚饭大约三点左右开始，就是过年最丰盛的饭菜了。一切准备好，一家人团团围坐，开始了期待已久的团聚和过年盛宴。席间，姑姑打听着家里的事，也说着生意的事。说初六就得去哈尔滨，看望客户，订货等等。妈妈觉得趁着都在，用眼神提醒爸爸，该说一下兰子的事了。可爸爸假装看不见，依然低头吃着菜。这一切早被大姑看在眼里，还没等爸爸说，聪明的姑姑就开口了。原来昨天夜里，爷爷奶奶就说了兰子的事。姑姑说，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了，兰子十八了，不小了，也该想想出路了。跟我去也行，还能帮我打理一下生意，遇到好人家，就在那边找个对象。大姑最后说:“等我从哈尔滨回来，路过这，你们就把兰子送火车上，跟我回去”。没想到大姑爽快的答应了，妈妈眼看兰子的事有了着落，心里对大姑感激的不行。兰子喜出望外，整天围着大姑，一家人过了一个愉快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