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末的一天,在成都翟永明的“白夜”酒吧里,我偶然翻开一本书——《今天》杂志2011年秋季号(总94期),那里面的第一篇小说《猫和老鼠》一下子攫住了我。
我那时正在休假,在宽窄巷子里面漫无目的地溜达。因为是白天,酒吧呈现的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我要了一杯蒙顶甘露茶。后来我想,可能是那个书房吸引了我,落地窗、满墙的书架和满书架的书,还有,正好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可以安静地呆着。
在千余本书中偶然抽出这一本,一边品茗一边浏览,很快,闲散的心就被《猫和老鼠》收走了。由于时间关系,这一天我并没有看完。第二天我直奔这里,用了一个下午,看完了小说。小说写得克制而震撼,我在心里暗叫“写得真好”!连忙了解是谁这么牛?找到作者大名——阿乙。“阿乙,原名艾国柱,1976年生,警校毕业,先后做过警察、体育编辑和文学编辑。”
2018年7月去哈尔滨,在博物馆亚朵酒店大堂的书架上,我又随手一抽,《阳光猛烈,万物显形》。“阿乙”两个字再次扑入我的眼帘,这是冥冥中的因缘吗?《猫和老鼠》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重现,不由我不把这本书带回房间去看。
“那眼神犹如两人拥有同一种方言。”——这是我翻开书看到的第一句话。我看一本陌生的书,常常不从第一页看起,而是先随机翻开一页浏览。这次,他写下的句子又一下子攫住了我。“写得真好!”我叫出声来。
他怎么能写得这么好?我像上次在成都一样,放弃了原计划中一天的安排,来看阿乙的文字。阿乙写道:“我几乎是从这重新定义过的文学里出发,从一开始便面临选择:我应不应该去做一名电视剧作者、一名畅销书作者、一名软文作者、一名研究刊物发表规律的作者、一名收益有预见的作者?也许应该感谢我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差,或者说,实践的收益很差,我反而有时间来思考自己和文学的关系。我想最终,我是它的仆人。”这可能是他得以在文学领域攀上某个高峰的原因吧。
既然有了精彩的邂逅,就不能暴殄天赐的因缘。作家的心血全部凝结在他的作品里,我说的所谓“邂逅”,不是邂逅作家本人,我以为认识作家最好是阅读他的作品。回到家中,我按图索骥地买了一些阿乙的作品来读。
写得真好!我觉得用更多的词语来评说就显臃肿了。如《阁楼》的开篇:“十年来,朱丹接了母亲无数个无用的电话,唯一拒绝的,是一次可以避免自己死亡的报信。”十年前发生了什么?这十年里朱丹和母亲的关系怎样?哪些电话是无用的?为什么朱丹会死?母亲是知道朱丹可能会死所以专门给她报信的吗?接到这个电话朱丹就不会死吗?一句话能够在读者心中激起无数疑问。接下来是让听故事的人心脏紧缩起来的场景:“当时她走在回娘家的路上,午时的阳光使楼面清晰闪亮,没有风、燕子和蝉鸣,就像走进一座心慌的死城。”这个场景带着一众等待灭亡。然后是悬念更进一层。朱丹竟然遇见了母亲而没有叫住她,丧失了最后的机会。“她的母亲正疯疯癫癫地拖着拖板,迎面而来。猛然望见时,母亲已转进侧巷。她停住冲到嘴边的呼喊,觉得对方既然没看见,自己何苦多嘴。”
我知道《猫和老鼠》如何一下子攫住我了。《阁楼》也能。阿乙的文字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看吧看吧,阿乙把一颗颗种子撒成路,让读者一点一点跟着他在这条路上探寻,直至魔毯掀开,读者恍然大悟。但是,你会发现:整个故事结束了,谜底并没有完全揭开。有一些细节看似板上钉钉,实则令人生疑,值得读者来回品味。
现在从事写作的人很多,各种媒体上发表的文字更是铺天盖地。网络尤甚。听过一些网课,大致知道了那些写手和文章的由来。正如阿乙在《阳光猛烈,万物显形》中反思的一样,那些人是研究电视剧、畅销书、软文套路,研究刊物发表规律,收益有预见的写作者,那些文字是训练营中批量生产出来的。事物的发展和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总要有个过程,我并不想对此置喙。我只是觉得他们还年轻,没有认识到时间和生命的可贵。读什么书、写怎样的文字、短暂的生命最好用在什么事物上,他们还没有好好想过。
过了半生,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也喜欢读书,喜欢文字,我诚心推荐你看看阿乙的书、阿乙的文字,因为那样,你生命中的一段时光是和好东西在一起,这时间你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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