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孝至善至正

作者: 子路河 | 来源:发表于2021-01-16 18:27 被阅读0次

         深秋,万物已逐渐萧瑟。少年从学堂回来,喝了口水,推开织布房那虚掩的门。

      “明儿回来啦?”屋里的妇人笑着问道。

      “嗯!娘,我想跟你说个事儿......”少年搓着棉布衣角,鼓起勇气小声道。

      “啥事儿?”妇人依旧笑着,手中的织布机并没有停下来。

      “我想去赶考,考个功名!”

      织布机嘎然而止

      “不行!我守寡守着你这么一个独苗,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和李家列祖列宗交代......”

      妇人说罢,已经泣不成声。

      “我已经决定了!”少年小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织布房。

      又是一个不眠夜:少年开始收拾行李和所需用品,妇人一边哭一边将织出来的布梢减掉。

      那天的秋夜,似乎特别漫长......

      终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少年背起行囊出发,妇人看着儿子离开,坐到村头的磨盘上嚎啕痛哭。

      少年一边走一边回忆着他和他娘的过往:他是遗腹子出生,没见过他爹。他们母子在舅舅家虽然吃穿不愁,但也毕竟是寄人篱下。想着娘每年到小年就将她自己关到小屋里以泪洗面、想着娘对他的严格要求谆谆教导、想着娘省吃俭用供他上私塾......想着想着,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他已经走出好几里路,可依然听到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每往前走一步,心就沉重一分。

      他停了下来,一望无际的蓝天,一只孤雁飞过,叫声满是凄凉和无助。

      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回跑。

      “娘,我不走了,一辈子守着你......”

      他扶起妇人,说道......

      那个少年,便是我的曾祖父;那妇人,便是我的高祖母。

      几年后,曾祖父和曾祖母完婚,拿着当初分家时的财产和这些年高祖母纺线织布的积蓄回到已经破败不堪的老宅,重新盖起了房子,买回了部分田地。及至高祖母去世,曾祖父在高祖母的坟前守孝整整一百天。一把伞,一床薄薄的被子,一百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歇……

      曾祖父不会干农活,喜欢读书,于是办起了个小私塾,教一些萌学阶段的孩子,田地活交给几个长工。后来祖父常常说,只要农活一下来,好吃的曾祖父都留给长工、短工们,甚至允许他们带着家里的老小来,一起干活、一起吃饭。当然,碰到偷奸耍滑的,他也会毫不客气,甚至会破口大骂。

      虽然曾祖父一直与人为善,但还是被土匪盯上了。一年冬天,曾祖父被土匪绑了,拷打、胸口被烙,整整折腾了一夜。曾祖母前去探望,把几块大洋藏在裹脚布里,想着破财免灾,但曾祖父使眼神不让他拿出来,因为他知道:只要拿出一块儿大洋便是后患无穷。

      次日清晨,曾祖父被放了出来,土匪限时让他拿钱。曾祖父只好去找他的一个远方亲戚——一个有自己水寨的寨主,通黑白两道,无人敢惹。当时天还未大亮,水寨门还没开,想着土匪限时,曾祖父只好趟水而过。后来,土匪被摆平了,但曾祖父被拷打后受凉,从此落下了病根。

      他做人、办事的美名附近皆知,即便在他离世后五六十年,提起他依然会有人竖起大拇指。

      土改前夕,曾祖父将他的藏书尽数焚毁,三间屋子的书,烧了整整三天;将家里好的盘子、盆都收起来,埋在小竹林里;田地绝大部分不要了,遣散长工……土地改革中,有以前的长工出来替他说话,说他只是身体不好,活忙时才找他们当短工。曾祖父一家人这才躲过了那场生死浩劫。

      一九六六年正月十四日,曾祖父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九岁。曾祖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七个孙子三个孙女、八个曾孙四个曾孙女……曾祖父出生至今已逾百年,但每每想起他的德行与品质,后世子孙却只能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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