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耗从天而降
上班的时候,楚函正在查看银行帐户上的信息,感叹着终于小有积蓄,总算可以摆脱买车带来的赤贫生活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北京的小姑子打过来,电话中传来她惊惶失措的声音:怎么办啊!医生初步诊断说老爸是直肠癌,可能还是晚期,说不定已经扩散了。
楚函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接着立马意识到:完蛋了,自己的这些积蓄又得飞走了。强迫自己冷静后,她劝慰小姑子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让公公婆婆看出来!挂掉电话,楚函的头开始无比的疼,开始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与老公志伟相比,楚函一般比较理性,处事果断,所以,这个大家庭遇上大事,总是第一个找她。冷静了一会儿,楚函开始在电脑上百度相关信息,咨询治疗费用,搜索的越多,她的心情就越差了:保守估计最少需要三四十万的费用,而且治愈的可能性极小,很有可能人财两空。
楚函感觉莫名的悲愤,自从认识老公志伟后,公公婆婆就宣布孩子上班了,自己要安享晚年,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开始按月给公公婆婆养老费,连小姑子上学,也是他们和二哥一家供出来的。
自己结婚、买房,这个家一分钱不支援,还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家讲求自食其力。说没有一点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上个月,公公婆婆刚安排完他们给农村的大哥帮忙,说他儿子要定婚,你们都必须意思一下!类似的名目已经让楚函感觉司空见惯了,早早的送上一个大红包,乐得耳根清静。
楚函感觉这日子真是没有办法过了,大哥在农村,刚买了车,又为儿子订婚花了一大笔彩礼,正为儿媳提出买新房的要求而头痛,别说没有钱,就是有,以大嫂的脾气,也绝对一毛一拔。
二哥刚按揭买了一套学区房,手头也不宽裕;自己家就不用说了,老公在外地上班,为了方便,去年咬着牙买了一辆车,手头一直拮据着,过了这半年,才刚缓过劲儿来!
这几十万的治疗费用怎么筹啊?下班的时候,楚函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比灾难更可怕的是人性的自私
一夜无眠之后,楚函也想的差不多了,这件事情,她的身份不好发言,让他们兄妹四个做主吧!毕竟是老公的父亲,也算是自己的亲人,她有再多的怨言,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有想到,第二天,意外又出现了。
挂上小姑子的电话,楚函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大嫂竟然直接给公公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哭的不成样子,说这么重的病,能治好吗?还说到处找人借钱,借不到啊!这几十万的钱,他们真是一分都拿不出啊!
本来被瞒住病情的公公,现在立马猜出来结果可能不妙,立刻追着小姑子问到底是什么病?人的精神也快垮掉了!
雪上加霜的是,公公婆婆为人节俭,剩菜总是热了又热,人生了病,剩菜当然更不能吃,妹夫看他们还吃,直接抢过来倒掉了,两个老人很生气,斥责他浪费。
心直口快的妹夫失言了:你们这么节省干吗?不知道剩菜有致癌物质啊!你们省一辈子的钱,都不够治这场病的费用!你生一场病,让我们四个家庭一夜回到解放前。
公公当场就脸色苍白,然后拒绝再去进行下面的检查。小姑子在那里心急如焚,楚函也在这边气愤填膺:这还没有到出钱的时候呢!这些人想干吗?想直接气死公公,就不用花钱了吗?
楚函与丈夫感情极好,跟小姑子也处的情同姐妹,虽然公公婆婆是有很多她也看不习惯的地方,但一向相处的挺好,就算她再有怨言,也绝对做不出逼老人放弃治疗的行为。
亲情是不能以理智来衡量的
老公志伟得知公公目前的情况后,无比的气愤与担心,楚函阻止了他准备跟别人理论的打算。说一家人不能现在就乱套了,病人要紧,他们可能也只是着急,所以说话不注意,还是耐心等最终的检查结果,再好好商量救治的方案。
不一会儿,志伟又打来电话:我订好火车票了,你和儿子都请一星期假,我们立刻到北京去!
楚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跟他吵起来,儿子期末考试在即、自己工作成堆,这假是说请就请的啊?不能你爸一生病,所有人都不能正常生活了啊?可一想到志伟刚才电话中明显的哭音,她又心软了,赶紧去处理请假的事情了。
赶到北京后,楚函在看到公公的那一刹那,心就立刻软了下来,老人家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眼神迎接他们,见到孙子,立马紧紧的抱住,半天都不松手。
一边的婆婆眼泪立马就泛了出来,楚函的眼睛也湿了,暗暗告诉自己:只要有一线生机,挽救亲人就应该义不容辞,再说公公一向最欣赏、信赖自己,自己怎么可以让他老人家失望。
楚函专心在家陪公公婆婆,想办法开解他们,老公志伟和小姑子去跑医院,多问几个专家,商议最佳治疗方案。
深思熟虑后,楚函决定告诉公公一些病情,毕竟以后化疗、手术都需要公公配合,不能瞒得住的!
她告诉公公,只是早期的直肠癌,一个手术就解决了,也故作气愤的斥责大嫂什么也不懂,听人家说几十万就急了,乱说话!公公也有点医学常识,听说是早期的,心放下了大半。
楚函专捡公公婆婆爱听的话题说,说说儿子怎么调皮可爱,学习怎么进步了,说说老公新工作很有发展前途,慢慢的,笑脸又回到老人的脸上,楚函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背着老人,楚函他们却笑不出来了,公公是直肠癌晚期,已经扩散到肝部,好几个医生看了检查结果之后只摇头,有的医生虽然说了治疗方案,但一再强调只有一成的希望,有的医生直接建议放弃算了,满足一下老人的愿望,多陪陪老人就行了。
几家人的意见出现了极大的分歧:小姑子与老公志伟强烈要求尽全力救治,大哥一家坚持放弃治疗,二哥建议保守治疗即可。
楚涵在理智与感情之间挣扎:全力救治,意味着化疗、放疗要轮番上阵,老人身体将遭受极大的磨难,而治愈的希望却极小,太残忍了。
而放弃积极治疗,可能老人只有三个月到半年的生命了,一想到活生生的亲人,这么短的时间就得走了,情感上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后来,小姑子气愤地大叫起来:你们有没有良心!如果放弃治疗,不怕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们不孝啊?
大家顿时沉默了,百善孝为先,谁也不愿意在亲戚朋友中间背着一个不孝的名声,情感立刻战胜了理智,除了大哥一家退出了讨论,其余三家一致同意了积极治疗的方案。
历经磨难的治疗是至孝,还是不孝?
考虑到大哥一家的情况,大家也不指望他们出钱了,剩下的三家人各自想办法去凑治疗费用。
楚涵跟老公在酒店里商议到半夜:家里的钱,除了生活费,全拿出来开始前期的检查治疗,公积金到期后赶紧取出来,如果还不够,就做好卖车的准备。
钱以后会有机会再挣回来,亲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夫妻两人互相安慰鼓励着,心情平静了很多。
其余两家情况大致类似,前期的治疗费很快到位了,大家把病情说到最轻,将治愈希望放到最大,公公也坚信自己很有希望治愈,开始以一种积极的心态接受化疗。
前两个疗程时,公公经常中气十足的打电话给楚涵他们:我没有感到不舒服啊!化疗没有那么可怕,我赶紧治好了,你们带我好好出去玩玩!大家都附和着公公:本来就不严重,让你不要担心,这回相信了吧!
老家的亲戚开始纷纷联系楚函两口子,夸奖他们孝敬,舍得花钱为老人治病,就连楚函的父母也一再告诫她,要舍得花钱,为人子女,不能不孝。
因为楚函首先拿出了钱,小姑子对她的态度更亲近了几分,说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有奇迹。大家都开始感觉,幸亏没有听有些医生的,放弃治疗,不然,不仅失去了救治的机会,而且肯定得被老家人指着脊梁骨给骂死了。
四个疗程结束后,公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直肠的肿瘤几乎看不到了,肝区的肿瘤也减轻了很多,小姑子欢欣鼓舞的打来了电话:我这决定对吧!医生都喜欢往严重了说,就你们傻,还那么听医生的!
大家也被感染的高兴起来,加上次次打电话询问,公公都表示化疗不太难受,大家都变得乐观起来。
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简单,检查结果出来后,本来以为可以准备手术了,咨询过医生才知道,前期见效是正常的,而且根本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再化疗四个疗程再说,也有可能就这么一直化疗下去。
所有人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怎么向跃跃欲试,准备手术的老人交待啊!
楚函与志伟沉默的坐在家里,面面相觑,这说服老人的任务又落上楚函头上,公公婆婆一向相信心直口快的楚函不会骗他们,所以,虽然知道这次的谎言不好圆,楚函还是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赶过去。
小姑子在这个时候也打来电话,说她前几天悄悄去看过在家乡治疗的老人,根本不像公公说的那样轻松,他现在脸色极差,胃口也不好了。
而且午睡时,她无意间听到老人说,这治疗太受罪,简直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幸亏是能治好,不然,死活也不同意化疗。说到最后,小姑子哭了,一直说,我们是不是错了啊?
楚函和志伟强打起精神回到老家,大老远看到公公弯着腰在门口等着他们,天气并不冷,老人却早早的穿上了羽绒衣,小两口心酸的不行,赶紧扶着老人进门了。
在老家的好几天,楚函一直陪老人说说笑笑,看到公公什么也吃不下,却还要吃各种的药物,心里像堵了一大块石头一样难受。
老人跟楚函投缘,说着说着就把隐瞒的实情给说出来了,其实化疗很痛苦,害怕他们在外担心,一直没有提起,说最后这个疗程,静脉已经痛的受不了,一再的问什么时候可以不化疗。
楚函把一路盘算的托辞说了出来,老人暂时心安了,但她的心却痛苦极了,她已经不知道这种所谓善意的欺骗到底对不对,也不清楚他们这些晚辈自作主张的确定治疗方案,让暮年老人最后的岁月过得如此痛苦,到底是孝还是不孝?
回程的途中,楚函想起曾经看到过的关于临终关怀和安乐死的报道,跟志伟讨论了几句,他也是只叹气,在中国这个传统的国家,放弃治疗就是不孝,谁真正考虑过病人的感受啊!有一些没有思想意识的老人,还不是躺在回护病房里耗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万一出现奇迹,我爸就好了呢?
两人开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这段痛苦的路公公还要走多久,他们还要走多久,更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希望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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