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最重亲戚关系,就连“东西”也被安排了许多表兄弟。因此,“东西"的身分相当复杂,给学习的人增加了难度,也给使用的人带来了方便。
大文人苏轼说:“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大家都知道鸿雁是南来北往地飞,与“东西”没多大关系。可苏轼就要那样说,而中国人也根本不觉得苏轼在说糊话。
可是,惯于“头痛医头”的刚学汉语的“老外"们,对此往往是一头雾水,愤愤不平。这要归因于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综合性、体系性尚未有深入的接触与受容。
在中国文化中,“东西”是东南西北中“五方”中相对的两方。而五方与五色、五行、五时甚至五音都有内在联系。“东"与“西”,对应“青"与“白"、“木"与“金"、“春"与"秋"、“角"与“商"。人们提到实物,可用“东西"指称,因为与之对应的五行之中“木"与“金",都是实物,且有对称性,其余则不是。
由此联类出发,我们跟朋友告别时可以说“各奔东西”,却不能说“各奔南北”。(奔“东西”,是奔向“木”与“金”,有财利可得,吉利;奔“南北",就成了奔向“火"与“水”,岂非找死?不吉。)同样的,我们可说“走南闯北”,不能说“走东闯西",因为敢走敢闯的,必是凶险处。
而“东西”既代称实物,则不能指人。若用于指人,则是贬低那人的人格。“你是什么东西!”就是一句骂人话,“那家伙真不是东西!”也是一句骂人话。
初学汉语的“老外”不懂这种委婉的骂人话,甚至会觉得苏轼写“鸿飞那复计东西"也不符合事实,大概是荒诞派。
然而,中国人一般想不到“鸿飞那复计东西”的表达,有任何荒诞之处,因为中国人习惯于用借代法。“东西”,可泛指方位,“鸿飞那复计东西”,与“鸿飞那复计南北”的语义是等同的。只是为了诗歌的音律美要求,苏轼才以“东西"取代“南北"的。苏轼这样处理,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显示了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
“东西”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中国人鬼斧神工般创造的一个十分灵活的词语。杜甫诗云“禾生垄亩无东西”,早为苏轼的诗句“东西"一词的运用树立了榜样,而苏轼变杜甫“以偏代全"为“以此代彼",在继承中也有创新,展现了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强劲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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