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背着一把剑。两旁的田地里还有些正在耕种的农民。农民们根本没有理会这个人，因为他确实不是很显眼。他实在口渴，就走到一个离地头最近的农民身边，问道：“大哥，您有水吗？”

那农民弓着腰，抬起头，用手压着草帽子。他的汗流进了眼里，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也没听清他说什么，便反问道：“啥？”

“大哥，我渴了，有水吗？”剑客答道。

那农民点点头，然后回头喊道：“二子，拿点水过来。”

“哎。”田的另一边，一个孩子答应着。说完，孩子就提着一壶水跑到他们面前。那农民倒了一碗水，递到他面前，笑得开心。他一见也开心的不行，就接过来一饮而尽。他从身上摸了个铜板，打算作为感谢。谁知那农民大哥竟不高兴了。他哈哈一笑，说道：“大哥，这样吧。我是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你让孩子跟我学几招，可以防身。”

谁知那大哥比他笑得还大声，说道：“这就别了。我这孩子要是跟你学了几招，还不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到时候，一来是丢了你的脸面，二来啊他这半瓶子水再丢了性命。”

“那我就把毕生绝学都交给他。”

“别，一来这人都是有天资的，我这孩子学不会，二来他要是真学了就不能安心种田了。”

他摇摇头，就走到一边，找了片树荫，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农民继续在干活，他就在一旁看着。这时节正到了暮春时节，飞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风正好，春正好。他靠在树上就这么睡着了，这一睡就是一下午。到了晚上，那大哥叫醒了他，问他有地方住没。他摇摇头。大哥就邀请他去了自己的家里。

他跟着这二人来到田边不远的农舍之中。这对农民父子点了灯，做了饭。他看了看，便问道：“大哥，你的夫人呢？”

大哥愣了一下说：“被强盗抢走了。”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简单吃过了饭，他便躺到了给他准备的床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块木板。就这样，一夜无话。第二天，他便要辞行而去。临走前，他问农民：“那伙强盗是哪里的？”

“我不能告诉你，我怕你这是去送死。”农民回答道。

“不是，问好了地方，我好绕着走。”他笑道。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就不会在意，可能更容易就过去了。”大哥也笑了。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还是不走了吧。”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多天，他就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站在田野间，他听风的声音，看阳光的纹路，感受树叶的气息，享受花的亲昵。这几天里，他从未拔过一次剑，从未练过一次功。这让这对农民父子都赶到奇怪。

有一天，小孩子问父亲：“爹，你说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剑客，怎么从不练剑。”

他爹告诉他不要乱问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却是很难回答。不过，父亲倒是觉得不能让剑客在这久留，再待下去就会让自己的儿子觉得做剑客是个不受累的事。又到了晚上，吃过了饭，他依旧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等到那大哥走过来，还没张口，他就明白了，挥挥手，然后点点头。那大哥也点点头，就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

又一个剑客来到这里。那剑客看见他便拔出宝剑，施展轻功杀到他面前。他也不躲闪，直到剑要刺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侧身躲了一下，然后一把抓在那人胸口，脚下一蹬劲，把那人摔在地下。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他冷冷地说，“这样，你去找更多的想杀我的人过来，十天之后，还在这见面。”

“我要杀你，你别用着缓兵之计。”

“我要杀你，还用得着缓吗？”他嘲笑地看着那人，“滚。”

那人被他这一声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就跑了。他看着这景象，哈哈大笑，便也要离去。他刚要施展轻功，却被那大哥拦了下来。大哥眼睛里满是绝望，就快哭了出来。

“怎么了？”

“大侠，你救救我们吧。”大哥的声音都颤了。

“你们怎么了？”

“你要是走了，他们再来的时候，我们爷俩就完了啊。”

“我会回来的啊。我们都是剑客，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可……”

“别怕，你要信我。你带我有恩，给我水喝，给我饭吃，我定会报答你的。”他握着那大哥的手说。

“那，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呢？”

“哈哈，我们做侠客的，不留名，也没法名垂青史。”

“可你是天下第一啊。”

“大哥，这世上天下第一多了，有人打败了我，他就成了天下第一了，不用在意这个名号。这历史上多少天下第一，不都没留下名字吗？天下啊，可大了，要让你这孩子去四处转转。这人的一世不过几十年，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那你这十天去干什么？”

“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他大笑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人去找更多人来啊。”

“哈哈哈哈。我啊，不觉得自己会死。而且我还相信，我的剑术就算放在哪个年代都是最好的。世上若无我，这几千年的剑道就是黑夜。”说完，他就一甩袖子，走了。

这对父子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一直到第九天的晚上。他回来了，带着笔墨，带着酒和烧鸡，还有牛肉。农民大哥把桌子收拾好，三人连吃带喝差点一夜，喝的这对父子不省人事了。到转天早上，也就是约定的十天期限那日，父子两人还没醒，等他们醒了，已经到了中午。剑客已经走了。那农民慌了神，自顾自道：“可不可不，让我爷俩吃好喝好，这是让我们死啊。你们是言而有信了，知道你无信的都死了。”

他把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碗里，喝了一碗，然后跟儿子说：“孩子，你快跑，晚了就来不及了。”孩子一听这话也明白了，给父亲磕了三个头，就赶忙出门跑了。

他就一个人等啊等，等着死。一直等到夜里，发现还是没人来，觉得有些饿了，就吃了东西接着等。就这样，他等了三天。

第三天中午。

这位天下第一的剑客居然带着农民的儿子和妻子回来了。

至于，怎么找到他们的，剑客没说。剑客说那些寻仇剑客已经死了。

说完，剑客就走了。他的轻功太快了，以至于农民一家三口都没看清。而自始至终，所有人都没有看过这个剑客拔剑。是啊，见过他拔剑的，是真的真的全死了。

后来，他与好友喝酒时提起这件事，好友问他那十天他去干什么了。他解释道，那几天他先去踩点了，然后又依照孩子的面相画出了孩子母亲的画，等到那些剑客来了之后，他就让这些剑客去不同的山寨，最后谁把这个女人带到农民的家里，谁就算赢了。

好友点点头，道:“还是你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