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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牡丹最近有点抑郁了，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就像一个个死疙瘩，难解开。虽然是市里扶贫局的副局长，每天出头露脸轮不到他，难题问题全都由他包揽。局长是从市财政局副局长提拔上来的，专门协调处理各种关系。局里还有一个副局长，五十多岁了，车到码头船到站，每天都在期盼着早日退休，自然对李牡丹也帮不上什么忙，也没有什么威胁。各项扶贫业务工作自然在扶贫局深耕多年的李牡丹手里。
李牡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女同志。出生那年，他家院子里的那颗几年不开花的牡丹突然奇迹般地一夜绽放了，目不识丁地父母也不知道给他取什么名字好。村里的算命先生说，这是吉兆，这个孩子将来有出息，于是取名李牡丹。如今他已进入不惑之年，大家也都习惯这样称呼他。
之所以抑郁，是因为这次陪同市委王书记到基层调研，情况大跌眼镜，回来路上王书记骂娘了。这次调研的地方是市里唯一一个还没有摘帽的国家级贫困县，情况自然不会尽如人意，王书记也早有预料，可是实际看到的情况比预想地还差之千里。调研的第一站来到一户八十多岁的老年夫妇家里，家里四个儿子，其中一个因为矿难英年早逝。一进门，一股羊尿骚味扑鼻而来，王书记想要作呕可还是忍住了，老人床铺旁边拉着一个帘子，帘子的后面是三只山羊，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临近过年，村里治安有点差，老人还指望着羊下几个崽子卖钱，就只好把羊放在屋里饲养。老人几个儿子都成家住进了楼房，老两口还住在八十年代农村的土坯危房里。离开这户老人家后，王书记又去了几户贫困家庭，遇到都是同样的问题，儿女成家独自飞，爹娘死活不过问，最终全部落为政府精准扶贫对象。
走到村口，一个能言善语的中年妇女拦住了王书记，“领导，俺为啥不是贫困户，村主任老姘住着楼房，儿子开着小汽车，都搞上贫困户了，俺家房子都快倒了，当家的一年到头吃药，孩子都快三十了还没媳妇，你得给俺照顾照顾呀。”王书记临时接到省里的一个重要电话，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塞到了李牡丹手里。他苦口婆心解释半天，好在当地乡镇党委书记及时打掩护他才得以脱身。
李牡丹找到这个镇党委书记要一些基本数据，回去好写汇报材料，结果这个党委书记对整个乡镇的贫困家底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让李牡丹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官大半级，就把这个镇党委书记狠狠批评了一顿，其实他也知道他们只是表面附和，自己走后这些地方这些人还是各行其是。但是为了过过瘾，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后面王书记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就像一条已经被清蒸的鱼，只待热油往上浇，他特别触怕浇上去瞬间那种“滋啦”的声音。
李牡丹也没有想到这次调研的情况会如此差，只怨恨自己平时缺少调研，只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了。市里每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组织的县区扶贫互查，抽调县区的这帮龟孙肯定是检查时蜻蜓点水，只做表面文章，到了地方吃吃喝喝，没认真做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就要摘帽脱贫了，现在情况还这么差，这让李牡丹有点心焦。说真的，要不是中央和省里出台了政策，要求地方党政领导不摘帽不脱贫就不予提拔调离，县里的这帮官老爷们怎么舍得把这顶舒适又暖和的帽子摘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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