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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牡丹在回城的路上被市委书记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连书记的秘书都感觉有点坐不住了,可想李牡丹的处境有那么的难堪。
他夹着公文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干冷的北风直往裤管里钻,让人瑟瑟发抖。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了,年的味道浓了,小城里的车流人流多了,商店饭店的各种喜庆音乐有点聒噪,但此时的李牡丹还是清醒的。领导骂几句也是好事,是鞭策,是激励,如果王书记一言不发,这会的他肯定更难受,自己也就没什么价值了。想到这里,他还有些暗自庆幸,不自觉地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一开门,他看到一箱五粮液和两条软中华放在进门处。问了老婆,原来这是府城镇党委书记下午送来的。他们是党校青干班同学,最近一次市里组织扶贫县区互查,专门委托他尽量安排宽松的检查组检查府城镇,好有机会拿县里第一。大家都是明白人,眼下这形势,谁要是扶贫工作拖了后腿,到了县长和县委书记那里都不会有好脸色看,调离回城和提拔更是天方夜谭了。尤其是这个府城镇,处在三县交界处,一度曾是三不管地界,去一趟县城开车走高速都要花费将近一个小时。镇里也没有什么经济支撑,历任镇党委书记都无心搞发展,新官不理旧账,各打各的小九九,于是各种形象工程、政绩工程这些年集中上马,目的只有一个----回城,哪怕到县直部门当个副局长他们都心甘情愿。
李牡丹收到这些东西也没有感到什么不安,可能是见多不怪、习以为常了。自己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年,这一点他还是有尺度的,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他心里如明镜。市里每次组织县区互查,抽签分组都是他一手操办,想要搞暗箱操作自然很容易。各县区想进步的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就会通过各种途径找到他,有请吃的,有送购物卡的,有请泡脚按摩的,但凡钱和女人一律不沾。有一次去乡里检查扶贫工作,镇里工作人员利用他如厕的机会,往他口袋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被他当场拒绝了,镇领导被他当场训斥了一顿。
放下公文包,换了衣服,李牡丹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每次下乡归来,他必做的功课就是洗头。乡村里还有好多都是泥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洗完头的李牡丹有种超脱的感觉,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际线愈发稀疏,头顶日渐外露,岁月催人老,可是自己还是后继无人。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前阵子下乡村里老郎中和他说的话:“李局长,看你眼袋有点发青,有点谢顶,脾肾有点虚,工作不能太劳累。”
除去工作,让李牡丹最烦神的就是他的头发和生育问题。他想尽办法补头发,可是始终不奏效。岳母隔三差地往这送黑芝麻核桃粉,吃的他大便始终发黑。每次开会布置任务,大家看到这个领导个子不高,一撮小胡子,发型又特别,和日本黄军的形象再也贴切不过,于是“太君”这个绰号就这么按在李牡丹头上。
看着同龄人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辅导功课,李牡丹有点无奈。“百孝为先,无后为大”这句话就像一个紧箍咒,时常让他痛苦不堪。医院没少去,检查没少做,医生说双方具备生育条件,可是老婆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医生建议实施体外受精,李牡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能够自然生育。老婆也不错,始终抱定和他一样的想法。
有时候李牡丹想想自己挺幸福的,自己从农村出来,娶了一个善良能干的妻子,事业上岳父鼎力支持,虽然从市委、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位置退下来了,余热一直在散发。自己原来在扶贫局就是一个正科级实职干部,一度被提拔为副调研员、副局长,一路走来,岳父功不可没。
李牡丹最喜欢躺在床上思考问题,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往是思想火花迸发的时候。他想趁着这个时间想想怎么破解今天调研发现的问题难题,可能是今天太累,刚刚进入状态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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