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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_拾梅阁

回忆录_拾梅阁

作者: 杨_瑛 | 来源:发表于2018-07-31 13:25 被阅读23次
    回忆录_拾梅阁

        早春三月的清晨,艳阳高挂,朝雾漫漫。人们头顶干草织成的斗笠,身穿布衣,扛着一副铁锄铁铲,背着满载希望的背篓,在田间奔波劳作着。

        游子的眼中,闪过点点晶莹的泪花。伫立船头,回望安逸幸福的故乡,要何等铁石的心肠,才能无一丝不舍之情?

        不知不觉,已到了时辰。艄公一声令下,踏板一收,风帆便倏地撑起。

        “林兄!”

        船中人的心猛然一震。他站起身眺望岸边,一位青年正提着斗笠向他挥手。

        青年喊道:“林兄,小弟来为你送行了!祝你顺利考取功名!将来娶个好女子!”说罢,他仰面朝天,一阵大笑,惊得天空中的飞鸟也迷了方向。

        林寻见状先是一愣,随后也哈哈大笑起来,悄悄地掩饰了流出的热泪。

        “贤弟!”他返回船舱,提出一坛浊酒,“既然即将天各一方,不如我们喝最后一杯吧!”

        青年立刻跑向最近的酒馆,不一会便拎出了一坛子酒,和一个极粗糙的陶碗。此时,船已逐渐行至海港。

        他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喊道:“林兄,弟弟先干为敬!”说罢,居然扔下陶碗,直接抱起酒缸,将整坛酒一饮而尽。船头,林寻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狂风。这股狂风怒号着席卷而来,吹散了他的长发,使他几乎站不直身。

        “既然……你我总会天各一方……”

        “有缘……再见!”青年抱拳大喝一声,林寻看见他滚烫的热泪,已抛撒在那片渐渐远去的故土之上。

        船只驶过地平线,故乡终于沉入了海底。林寻瘫坐在地上,甲板相互挤压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拂面而来的,是最后一缕来自乡土的清风。

        山谷内,钟声悠长地回荡。

        参天的巨树们,犹如健硕的军士,整齐划一,横亘山谷的东南,形成一道道深绿的屏障。谷外,已是初春景象;谷内,却仍天寒地冻。松枝上,挂满透明的梨花。

        雪白的千松万仞之间,赫赫然一座森严庙宇。红砖碧瓦,浮雕细致,院落分明。门前设三台香炉,房后支五杆天柱。殿堂之中,火光摇曳,分明别暗。方圆正中,铸两尊巍巍然佛像,神气活现,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笑看浮华。

        大殿的房梁上,嵌有一块年代久远的木匾,匾上用隶书刻着三个大字——「拾梅阁」,笔力遒劲,挥洒自如。

        钟响三声,世间生灵,皆虔诚静听。 

        撞钟人撂下沉重的摆锤,走出钟楼。山间的清晨,寒风凛冽。他微笑着,从背篓里掏出几个满盈盈的松塔,扔到院落里的雪堆上。霎时,几只松鼠跑过来,抱走了地上的松塔,一只只拿一个,友善而有序。

        “……”

        院落的一角,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正盯着院中发生的一切。撞钟人回过头,憨厚地笑了起来。

        “是「三味」啊。”他说着,望向天边的峡谷,“早安!今天的世界,还是那么的宁静。”

        “您……早。”他抬起头,招了招手,便又陷入了沉思。

        沉默的孩子,姓甚名谁,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无人知晓。由于他的腰间,总是别着三束绮丽的花朵,散发出诡异的清香,阁中人便为他取名——「三味慎」,寓意他行事谨慎的性格。

        三味懒散地靠在墙上。他的身材极度瘦削,外表像是位七岁孩童,双眼却闪烁着一股充满敌意的冷光,声音也透露出逼人的寒气。谁,也不知道他来此做什么。只是天涯人多如烟云,他的存在,亦无人在意,值当他是个天生诡异的小孩。

        撞钟人将院子的后门推开,映入眼帘中的,是一片汹涌的红色波涛。“拾梅阁的梅花,就要盛开了。”他喃喃道。

        三味凑近大门,向内张望。

        阁中后院,既是一座宏伟的梅园,又是一座容纳万物的时光客栈。岁月,季节,时令,在这所神灵眷顾的地方,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在那旋转的梅之漩涡的正中央,一棵擎天巨柏,傲然耸立在天地之间。柏的枝叶翠绿而茂盛,丝毫不像是在冬天。主干上,盘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木质房间结构——这棵古树,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个样子。

        世人都称它为——「留客柏」。

        院落四周,也建造了层层的楼阁,供天下的游子随意居住。晨光熹微,靠山的小瓦房冒出炊烟袅袅。大人们起床耕作,小孩却仍陷在梦幻中——那些梦,一定都是甜甜的。

        “白矶先生!”

        「地鼹」俏皮地眯起眼睛,提起阡陌两旁盈满的竹篮。田地中,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蓝色布衣的女人,正弯着腰辛勤地播种。空气中,混杂着雨露和泥土的清香。

      她回过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地鼹,早安!有什么事吗?”她说,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眨了眨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双眼。

        “先生,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嗯……坏消息吧!好消息总会解决这个坏消息的。”

        “阁中……又来了一个新客人,看样子,是个漂洋过海去京中求学的学子。”

        “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可是,近些天来,拾梅阁接纳的人太多,无论是「留客柏」还是建造的阁楼,都已没有空房了。”

        先生低下头深思。半晌,她抬起头,说道:“不能违背我们的初心。现在看来,只好让这位学子委屈一下,跟其他人挤一挤。希望不会耽误他的学习……”

        “那么,好消息呢?”

        说到这里,地鼹的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昨夜,真宫寺大人……活着回来了!”

        “白矶。呵呵,你来了啊。”

        望着面前一脸傲娇相的覃原,先生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她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这位勇敢的占卜师,却让害羞的覃原有些不知所措。

        “无论结果如何……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嘘——等等,您看——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一个人。”说着,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闺房。

        先生凑近门缝,向内一看,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你认为……是她?”

        覃原微微点了点头:“她也许认识您。不过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她让我有些似曾相识。”

        闺中女子,一夜未眠。

        镜前正坐,细致梳妆打扮。披肩长发,重新拢起,珠钗白玉穿插其间。拍两三点粉饰,画一笔眼影真清淡。指甲染通红正色,不委婉;眉间一点朱砂,无遮拦。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

            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

        打理好着装,她便推开闺房镂空的木门。面前,是那位在田间种菜插秧的布衣女人。在淳朴的她面前,任何人的心境都变得无比明亮——谁能忍下心,去触碰那朵纯洁的白梅瓣?

        “呵呵……白矶阁主么?在下「端木蒴」,等候多时。”豆蔻女子,屈膝行个简易的礼,笑得像一抹优雅的艳阳。

        “阿弥陀佛。”

        月明风清。木鱼敲响,庙宇像大地般坚忍、寂静。

        望着面前两尊雄伟的佛像,林寻的心在颤抖。他年轻气盛,却也脆弱。

        早先少年时,他长于温柔乡中,不经世事。他爱嬉笑打闹,也爱游历荒野山川、林地清泉;爱幻想,却也爱中庸平凡。他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远离烽烟战火的乡土;习一技之长,孝亲敬长;时机成熟,找一待嫁少女,喜结连理,平凡地度过一生。

        但,那一天的来到,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在出海捕鱼的船上,他翻阅了一本海外贤人的书籍——那本书中,有世界。

        他打根里便是个随性之人。自小,父母便教授于他:既然有心,若不是祸事,就放手去做罢了;成功与否,全在天命。自此,他毅然摒弃了以往一味之蹉跎,日夜刻苦,不放过间隙的时光,精读手边一切的绘本古籍。草甸上,没了他淘气乱耍的神气;大街小巷,失了他调皮捣蛋的身影。

        人们看见,都指指点点、纷纷议论道:年轻人,志向远大,将来必定做出一番大事业;但,也不是没有人为此感到惋惜。他们无不悲哀地叹道:又一个活泼的少年,从此消失了。

        很快,他的思想和才华,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家乡卑微、狭隘,根本无法满足如同超强吸水的海绵一样的他。十七岁那年,如同盛夏的年龄,他选择了离开,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他承诺:当他参透最遥远的禅境之时,便是他归来之日。带着乡人的祝福、和毕生的追求,他毅然远行。

        “嗨,官人!”

        林寻猛然从无尽的思潮中回过神。他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位面带笑容的活泼少年。这位少年,眉清目秀,身着一件红色羽绒镶边的坎肩,气色红润,极为喜庆;眯缝着双眼,右手又呈作揖状上下摆动,活像商铺柜台上的招财猫。

        “孩子,你……是在叫我吗?”

        少年从衣襟中掏出一幅画像,对照着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对的,就是你。来跟我走吧!我是阁中的引路人。”

        说完,他掉头就跑,寻连忙跟上。到了厅堂门口,他回眸一笑,说:“官人,在下「猫七」,叫我‘小七’便是!有什么要求,尽管使唤在下。”

        数周前,寻跟随艄公的货船,漂洋过海,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大陆,却才发现——尽管自己满腹经纶,能博识万物、洞悉真理,却丝毫未经生活的磨砺,以至于连一个本地孩童的阅历都无法达到……

        年轻的心,遭受了打击,却因此获得了更大的动力。四处打听后,他终于得知:在西南边有一座四季清冷的山谷;谷中,有座“容纳天下游子”的千年古刹。

        为了回归到生活中去、找寻那些曾被自己错过的“禅”,也为了有地居住,他按照当地人热心的指引,长途跋涉许久,才得以见到这座寺庙的真面目。

        “等等!”寻叫住活跃的小七,问道,“昨日说没有空房,让我暂宿大堂一夜,今日在做打算;可是我并没见有人离开啊。”

        小七听了,立刻凑近寻,神秘地说:“官人,据我所知,你走了桃花运了!”

        “什么?”

        “……因为没有空房,所以你会和一位美貌的女子,同居一室,共宿一晚!”

        “……”

        “感觉如何呀,官人?”

        寻不以为然地挠挠头。“这有什么的?……所以说,所谓的「桃花运」到底是指什么?”

        猫七闭上双眼,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门旁墙角处,一道身影飞快地离去。

        闺中,一女子庭中舞剑,另一女子静坐房中,前者全心贯注,后者品茶,不语。

    ——微风拂面,衣袖飞扬,足下轻盈若无物;双目摄心,劈声如雷,惊鸿一剑广厦折——

        「剑即是心,心剑合一」

        听闻密探来报,覃原立即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出门来,抚平被风吹起的衣袖。

        “谢谢你,「雉子」……也烦请代我谢谢小七和地鼹,帮我打探消息。”

        她帮面前的狐妖理了理稍显蓬乱的毛发。在空明的月光下,这位美艳动人的狐妖女郎,显得更加妩媚了。

        “大人,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事先了解一介学子呢?以您的法力,他即使心怀不轨,也根本不可能奈何您二位呀。”

        “雉,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

        “……好吧,您不告诉我,我也不问了。”

        雉子顿时挨了老大的无趣,失望地摇了摇头,“那么——愿您睡个好觉。晚安!”

        随着狐妖的轮廓在夜色中慢慢消失,女子的内心泛起阵阵波澜。她转过身,望向全神贯注的朔,喃喃道:

        「有些事情啊,你们,早晚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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