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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人2

船家人2

作者: 月亮丫 | 来源:发表于2018-06-24 16:39 被阅读0次

  我们家烂泥船终于靠在了挖机船上。母亲也松了口气。父亲把发动机停了。他们可以趁空歇会了。

  每当挖掘机挖泥装泥的时候,以及吊机吊泥的时候就是父母歇息的时候。别人的机器运作,他们就闲了。

  母亲站在别人的挖机船上,跟老乡说女儿来了。我就走出门,在船邦上站着。老乡的阿姨特别热情的跟我打招呼:“阳阳来了啊,这次看你咋这么瘦,前几年见你那次还挺胖的呀,你咋不多吃点,别省……”

  干船这一行的老乡特别多,都是亲戚带亲戚,邻居带邻居的,一说是哪哪村的,父母都还知道的。以前大家都在老家,感觉十离里八乡的都认识。现在回家,连亲戚都不认识。

  父母干船,也是舅舅家带的。舅舅家是他老婆的娘家人带的。外面能挣到钱,大家也都出来了。在农村,靠着几亩田地养活一大家子确实不容易。小时候的记忆力里,总是有很多天灾,不是干旱,就是涝。颗粒无收的农民也只能另寻出路。

  来江浙的老家人挺多,其实我们省人口多,人又穷,去哪的都多。父母这十年船上生活让他们结识到特别多家乡人,他们互帮互助,惺惺相惜,抱成团。他们明白在外不容易。我来船上这么多次,也见到特别多老乡,其实都不认识。只要父母认识就好,这样我就知道他们有一起干活的老乡,有说话的人。

  老乡说完话,就转身回屋,手里多了一兜水果,说拿过来给我吃。半路就被母亲截住了,母亲连拉带推的说到:“你拿那么多桃子干啥,俺屋里都有,不要你的,自己吃……” 两个女人推来让去,跟打架似的,吓我一跳。执拗不过老乡,母亲便拿了两个桃子给我,我知道她以后会以另外一种东西还回去。她从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也不喜欢得人小惠,欠的人情一定会还。

  像我这样受过几年高等教育的,有时也不咋能看的惯这种推推嚷嚷的客气,感觉跟打架似的。也只有我们老家的人才会这样吧。比如,你有买的桃子要给我吃,我说不用了,你就各种塞给我,让我吃。生怕我说的不用,只是嘴上客气,其实很想吃。她们那一辈确实嘴硬,心里觉得吃别人的不好,但又有点想吃,但绝对不会说,只会拒绝。她们都懂得这种心理,所以一定百搬说服,甚至用上手。

  这已经过了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可他们打小经历的那些贫穷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不论何时,也都是很节俭。而且极要面子,不愿意欠别人分毫。像我们九零年的就不会,不在那么在意细节,不在意那些分毫。朋友有东西问我吃不吃,我若想吃,绝不客气。我若不吃,她也不会多问我一遍。母亲们就不一样,绝对推个几个来回,确定别人是真心给才敢要。

  这一船泥装好了。要解绳,倒船,才能把船开出去。母亲又站在船头撑篙子了。看到母亲用力,我就心里发紧。父亲则掌舵,直到把船顺利倒出去,可以正常开了,我才放松下来。母亲又要用铁掀把船边的泥巴推干净,又要用拖把来回拖。吊完泥要洗船,装泥还洗船,意味着一趟就要洗两次。我曾问过我爸,一天拉这么个四、五船的,每天洗个十来次,多烦,为啥不等到干完了一起洗。老爸则回答我,有泥太滑,不好走路带绳的。我也就没多说。愿意干就干吧。别人也都洗。母亲也没觉得是重活。

  父亲掌舵,母亲就干干杂货活。工作的也干,生活上全包。活看着不多,可真不闲,也不轻松。有时候母亲嘟囔父亲,说他不干家务的时候,可父亲不以为然。大男子主义思想特别强,总说,干家务累着你了?母亲回击,不累,那你不干? 俩人吵再多,父亲也不会干家务一下。母亲只能忍。话说,老家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干家务活的男人很少,基本都是女人干,还要干工作。总之,家务是女人的,你也得挣钱。

  我生在这样的环境里,现在思想偏女权主义。特别看不惯这种现象。看不惯的就要抗争,自己则就走向另一个方向。我心里特别期望未来的另一半是和自己分担家务的,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工作。

  母亲洗完船,就要准备做午饭了。知道我今天要来,父亲昨天停工后去附近的街上买的菜,有我爱吃的鸭。鸭子倒是我亲口跟他们说爱吃的,也是从小到大爱吃的,不说也知道。但是虾、蟹这些,我从未说过我爱吃,就因为有一次我吃的多一点,他们就认为我特爱吃。

  小时候不喜欢吃水产,觉得腥。长大后,味觉就变了,觉得水产很鲜,也愿意吃上一些。现在流行减肥,说吃虾啊鱼啊比吃红肉好。有一次,父亲把网下到了河边,第二天,抓到几只蟹,还有些虾。我吃了不少。父母觉得惊奇,以前在老家螃蟹都不吃的,又娇嗔着虾有怪味的人今天是咋的了。我说现在没觉得有怪味,挺好吃的。从这次以后,我就是个爱吃虾和蟹的人。话说,我平时从来不买的,去饭店也不点的,怎么就爱吃了呢。

  自从父母觉得我爱吃虾蟹以后,就喜欢给我买了。有时候也把网下到河里面逮。反正做熟了,基本都是我的,他们都不动筷子。这次来,刚好又抓了一些,一盘虾,五只蟹。我一人吃了四只,里面还挺多黄的。刚端午节,还没中秋呢,就有黄了,发了几张照片在家里微信群里,馋的哥哥要来。

  我吃了老乡的桃子,也说了母亲会以另外的方式回报她,不会占她便宜。这不,一盘虾,拨出大半盘,等船再靠挖机船上的时候给她端去。又是推推嚷嚷,跟打太极似的过个几招,终于我妈赢了,端了个空盘子回来,这也是胜利。

  我妈总说,都不容易,吃人家的干嘛?!这么想其实也是小心翼翼的表现,总是怕亏欠,还不起。父母都是这样的人,一生老实、善良,但都丢不了脸,玩不了花样,所以也都翻腾不起浪花,没啥大的作为。这就是我的普普通通的父母,也是大部分人的父母。

  吃完午饭,也是没有休息的。他们一天到晚的不停歇。早上四点多,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开船过去装了。晚上一般干到6点。超负荷运作太辛苦,父母一般八点就睡了。我这个在城市里的夜猫子,不到十二点不入睡。跟着他们的作息时间休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心里跟蚊子咬的似的。点多机器就响了,我也醒了,但不会起,继续睡。六点,母亲大人就叫我起床了,真的很要命,姐姐我平时可是八点四十才起的人。心里一千个不情愿。蓬头垢面的的起来刷牙洗脸,然后吃饭,接着睡。感觉睡了好久,以为要吃中午饭了,一看表才八点半,内心很是凌乱。

  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起的早,感觉一天特别漫长。所以爱学习的孩子,还是要当早起的鸟儿。像我这种学渣,总是需要再睡会。

  真不巧,上午刚开两船泥,挖掘机就坏掉了。几条烂泥船停靠在一起,女人们约好去上街。这八条泥船上,只有一个是老乡,另外七只都是当地人开的。父母却也都认得。有些人刚来那一年就认识了。打交道不多,但也都很客气。

  当地的阿姨叫我妈:“一起上街去不啦,女儿来了哇,买点好菜吃吃呀!”

  母亲则回答到:“买的鸭子还没吃完,还有其它的菜还没吃掉,过两天再买。”

其它的阿姨就一起走了,手里拿着自制的布袋子。脸上也都黝黑的,戴着帽子,穿着朴素。船上的人都一样黑,到哪人家都能看出你是船上的,老乡说的。

  中午也都回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各回各船。一会听到剁饺陷子的声音,只有闲下来,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干这又剁又包的细致活。等到老妈开饭了,有剩的半只鸭,还有鱼,青菜等,也弄了四五个菜。

  我低头吃的正香,听见老妈说:“你给俺端这么大一汤碗饺子呀,俺有菜也有饭,不吃你的,这么辛苦包的,端回家自己吃。”

  那个高个的阿姨回:“包了很多的,你女儿来了,给你女儿吃呀” 边说边把饺子放在桌上了,扭头就走。

  我妈端起饺子,又给人往回送。半路里,那个阿姨不得已自己接着端回家了。也让了让,见我妈坚决,就没强求。我父母很少跟当地人有过多往来,尤其是吃用上,也不打交道。生活不过度接触,也就是一起说话,谈谈工作。我知道我妈是真心不想要她的饺子,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我想我到船上一定是吃百家饭的。不一会儿,又一个阿姨端了一碗饺子过来,我妈这次也口头拒绝了。但阿姨说,给女儿吃的,不要客气啦!都认识十来年了!母亲这次没追回去。可能第一的那个阿姨不是太熟,也有可能是那一大汤碗饺子吓到她了。用她的思维习惯,估计在想,这一大碗饺子包了多少肉啊,得花多少钱啊,不能要。

  说了吃百家饭的,怎么能逃的掉老乡的深情邀请。下午,他专门上街买了几个卤菜,让阿姨又做了几个菜。我们就去他们家蹭饭了。几个人一起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第二天很早,船又开动了。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还不到中午,我跟父母说要走了,不在家吃饭了。

  船靠岸了,父母目送我走了。很感激,在我临行的时候,还有父母炙热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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