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刚过,晓芸给我发了条消息,我看到时只剩一行灰白色的——已撤销。
曾经对于这样的消息我会很紧张,担心这个小丫头做出让我永远后悔的事。她好像什么都还不明白却已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总是一脸朴素的苍白脸色,像攀附在树叶上厚厚的雪。
第一次在教学楼大厅遇到她时就有预感,她会进我的办公室、坐在我对面、对我笑,对我哭、对我说真话,对我说谎。她都做到了,让我同情她,陷入她的记忆,怜悯她,甚至逾越了我们本该清楚的界限。
这界限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某个下雨的夜晚,某个我捏紧拳头依然等不到睡魔的凌晨。如果我没有失眠的毛病,我就不需要跟她牵扯那么多,收费,治疗,再见。
收费,治疗,再见。我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说一些自己也不确信的话,藏着自卑的心情鼓励失落的人,揣着不堪的灵魂告诉对面的人——明天当然比今天更好。
未来很美好,何须忧愁。
过去不过是记忆编织的故事,你忘不掉,但可以改写,何况它原本就未必完全真实。
收费,治疗,再见。
把赛乐特锁进抽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药早已过了保质期,银白色的包装变得破破烂烂,像洗衣机里滚过的糖纸,大学后两年,我一直将这六粒药放在口袋里,每一天都必须带着它,只要一天没有吃,我就觉得生活还在控制中。
对于能控制的,哪怕是假想,人都会不论如何都试图抓住,任谁都是如此吧。
晓芸不会出事了,她已经好到让我羡慕,她还能有什么事。她已经能在网络上写一些文章,鼓励大家追求自己的生活,她甚至打算去参加真人秀节目,告诉大家什么才是真正的抑郁,真正的焦虑,真正的双相障碍。
无聊的孩子。这份无聊的心,赤裸裸的在我眼前如晚霞盛开。
让人嫉妒,不是吗?盛开时的绚烂,在它下面的人,谁都逃不掉,就连影子都小心翼翼想要躲藏起来。无处躲藏多么可耻。所以什么都不懂的人也会伤人,一个麻烦不断的人,也会让人嫉妒。
就因为无聊的心,我早就丢了。
他从那一天起就开始给我讲未来会日日想起的故事,这个故事他要我相信,不准怀疑。记忆不过是一个故事,真相靠自己是无法把握的。
他的声音温柔、坚定,曾让我魂牵梦萦。
他的手都是骨头,手臂上的刀疤像一条匍匐沙丘中的蜈蚣。怎么有人会有这么长的伤疤,怎么有这样丑陋伤疤的人会有那么温柔的声音,那么冷静、执意的眼神。
不可怀疑的言语,好像在那一天,仅有一种方式,只有将所有能让我安静下来的温柔全部给予我,我才能活下来。
是我威胁了他吗?
用软弱、无助、恐惧和喉咙里带血的喘息,以及丑恶的双臂和害怕不再有明天而倾尽全力的咬。牙齿进到肩膀的肉里,骨头坚硬地反抗,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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