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必然是有的。”张良答道,“只是不知,城中有多少士卒可用?”
“六千人。”
一个都城,区区六千人!
“听谯,你带三百人,连夜在城外布下阵去。”
“师父,只三百人就够了?”
“足够,今日来的秦将不识针法,只会左突右冲,乱撞一气,其实二百四十人满够了,知道你行事稳妥,不过啊,你可得改改了!”
“是。”听谯领命出去,直折腾到后半夜,快四更天了才回营。正看伯厢在辕门外等他,伯厢披着大红的披风,这是张良的衣服,伯厢披着居然不显得大。伯厢说,叔父估计你该回来了,让我带你回去。
“张先生还没睡?”
“没,安排了住处就捧了一套春秋,半天也还盯着那一块,不知他看个什么鬼。”
听谯心里就知道他是等自己,脚下不由急了几步。
“您可算回来了,我寻思你别要弄到天亮了!”张良调笑的语气。听谯听得脸一红,转身不与他说话。
“怎样?还顺手吗?是不是留下来保他们?”
“算了吧,我跟着您。”
“本来我也没想……”张良点手让听谯进前,“没想强迫你回来,但是看你得断簪那副表情,还是回来看看,免得以后后悔。”
“我没生气。”
次日秦兵来骂阵,仍是昨天一般,但是奇门遁甲的阵法哪是闹着玩哒?张良那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他教出来的徒弟错得了吗?怎么杀怎么杀不出去,不到片刻工夫,数万人的秦兵秦将,毁于一旦,溃不成军。燕将秦开,千留万留,张良坚决请辞,本来嘛,不是为这个来的。进了城,张良便打听了乐毅后人子氏府邸,子氏是贵族,不一会打听清楚。
“师父,您有事您去吧,我在外面等您。”听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但立即被拒绝了。“可是,我要怎么见他们?他们可以把一个五岁小孩一个人扔在外面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我怎么见?难道去兴师问罪?”
“听谯,原来你家这样大!”
只有伯厢,不知往事,他一向看听谯驯顺得像个下人一般,以为不过是一般黔首,这时他们已走到府邸门前。
“既然都到了,进吧。”
半是命令,半是劝,听谯不再开口,只是不肯以往一样上前叫门。
“伯厢,去叫门。”张良语气波澜不惊地支使另一个小子去,但终归不放心,怕这孩子不会说话,紧紧跟随,听谯掉在最后。
门开了,一个老家人隔着门缝探问。
“阳翟张良,前来拜会。”
“老爷在忙,不待客。”说着将要关门。
“莫急,听谯。”张良将听谯牵到身前。听谯一愣,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老人家莫急,可还记得当初沦落咸阳都城的已先三爷子叔贤?”
老人抬了眼皮,又缓缓揉了揉眼:“呀,您您您!”
“正是小谯。”
“真是听谯回来了!”
那老家人欢天喜地得像个年轻人,赶忙将三人迎进府内,让到堂屋里,奉茶看座,等着主人出来。听谯虽回了家,仍拘谨得很,像以往一样站在张良身后。等了不止一柱香的工夫,才见有人进来。张良忙起身相迎。见来人,身量不高,一身华贵紫袍,年纪已在五十开外,身后便是一个稍年轻的,比张良年长十余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是神情眉宇,有一股纨绔膏粱的味道。
“是小谯回来了?”
听谯听着不免反感,也只好迎上去:“可是大伯?”
“我是你二伯,你大伯五年前已经不幸,这是你四叔,你大哥二哥都面君议事去了,还没回来。这两位是……?”紫袍伸手扶住。
“家师张讳良。”听谯给引荐。
“原来是老师。”紫袍回头叫下人,“将小姐原来住的屋子收拾出来,再收拾一间西宾的卧房。”
张良听得甚不顺耳。西席算个什么?难道还要我称呼你东家?听谯何等机灵,连忙开口拦住:“不必麻烦了,有三间客房就好,我也不会久留,张先生还有事,我不久就随他南下了。”
“既然回家了,怎么还住客房呢?”听这话,紫袍的眉却松了。
“张先生不久住,吾得父事之。”紫袍也不坚持,当下令人引至客房。一个时辰之后,晚饭时再来叙话。
来到跨院里边,三间挺敞亮的大房,也有这么几个下人听使唤。听谯一下子得了闲。刚有人服侍张良和伯厢换了衣服,伯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良扯闲篇,帘笼一打起,一个少女,着一件桃红色灰鼠上袄,下身是藕荷色的裙子,款步走进房内,盈盈一拜。
“真漂亮。”张良赞道。
伯厢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那少女,觉得说不出的眼熟。
“这啊,是你听谯哥哥!”张良笑着指点。
伯厢惊得表情大滞。
“听谯本来就是个女孩,当年她爹为了掩人耳目,才把她假扮做男孩送到我这里的。”张良笑得更欢。
伯厢心下大惊,原本竹马作了青梅,但心下也明白了两三分,怪不得年少时就觉得她不同于己。伯厢是个实在孩子,未经人事,心无旁骛,自此以后,得到没有疏远,虽然没有男女之情掺杂,反而格外怜惜,与听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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