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闻萍
(图片来自网络)“吸烟有害健康”,现今在各大商店售烟柜台里,每个品牌的香烟盒上,都占用了三分之一的版面,大字号提醒烟民这样的警句。事实上,人们已经深深地认识到吸烟的危害,烟民少了,而且少得几乎很难看到有人吸烟。我是杆老烟枪,因工作关系,接触的人群广,且涉及到的公共场合比较多,也很难看到有人吸烟,有时接触到一些目标人,递支香烟,却被婉拒,自己抽支,又怕被他人斥之,因此,也就自然而不自然地戒了。戒烟六年之后,父亲因患恶疾住院医治,弥留之际需要儿女们日夜守护,心情的焦虑和枯燥的护理,使得我又点上了香烟,依赖它解烦脱困,释缓心情。
有段时间,我与《枞阳杂志》王汉英主编聊到一些乡愁上的事,王主编要求我挖掘一些地方文化的素材,建议我梳理一下家乡黄蘗岭黄烟的历史故事,我欣然应许了。
黄蘗岭是一座不高的山岭,是大别山的余脉,座落在枞阳县钱铺镇南岭村境内,东邻横埠,南接金社,西依白梅,北连庐江。四面环山。历史上枞阳有“东西乡”之分,黄蘗岭就是东西乡的分水岭(分界线)。
黄蘗岭,山连着山。山体大部分都依北面南,有良好的日照。土质深厚,竹木茂盛,水份充足,气候温润,是吴越钱氏后裔的聚居地。农作物主要以生产水稻、山芋和菽类为主,开垦一些荒岭荒坡成山地,兼种烟叶。
查阅钱氏家谱,没有相关黄蘗岭种植烟叶的记载,但有很多老人对黄蘗岭种植黄烟都记忆犹新,引为自豪。据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回忆,黄蘗岭种植黄烟盛旺在清末年间,终止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当时的黄蘗岭东西乡上万亩山场全部都种植黄烟,漫山遍野的黄烟,烟叶肥大,春天葱烟一片,夏秋收获的季节,从山顶俯瞰,片片金黄掩映在深绿的松林和竹丛之滨,方方正正,棱棱角角,似绿色的底板上被人有意剪贴上的几何图形,黄绿相间,甚是壮美。
采摘回来的烟叶,烟农们选优一片一片均匀地铺设在两块用毛竹编制的烟簾中间,夹紧固定成一片,两片烟簾呈“人”字形棚靠在一起,通风晒烟。
(图片来自网络)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讲述,黄蘗岭种植黄烟起始面积不大,只是一些烟民小范围的种植,自产自销,自享其乐罢了。逢年过节家里来了客人,平日里乡里邻亲相互串门,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就是泡上一杯茶,呈上一袋烟。日子长了,有远方亲戚抽过黄蘗岭的黄烟后,对其醇浓的香味,不呛的烟气,精细的做功,金黄的烟色,赞不绝口,纷纷讨要黄蘗岭的黄烟带回去享受。也有人用黄烟作为礼品相互赠送。这样,黄蘗岭黄烟就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在东西乡流行着,其色、香、味得到了广大烟民的高度赞赏。
在黄蘗岭东面的一个自然村庄,名叫卦山。村庄依山而座,山势较陡峭,远远望去,村庄像挂在山体上占卜的卦一样险奇,因此而得名。卦山不大,住居十几户人家,其中有七八户人家的主人,勤俭治家有方,手上经济较为富裕,买了一些田地,他们也都上过私塾,读了一些书,眼界自然要比常人开阔。其中有一村民叫钱东林(化名),就看准了黄蘖岭黄烟在周边烟民口中的赞许这个十分难得的商机,便悄悄地集资,收买了黄蘗岭周边一些人的荒地,大量种植黄烟。经过精心加工过后,将成品黄烟运至白梅孙家畈集市上去销售,短短数日,一季收回的几百斤成品烟,被周边烟民抢购一空,供不应求。偿到甜头的钱东林,牢牢地抓住了这一机遇,把第一次卖烟所得的银两,又用作资本,继续大量购买山地,雇用大量长工短工,扩大黄烟的种植面积,收入年年丰盈,赚得盆满钵满。
同村人看到钱东林种植黄烟发了财,纷纷校仿,也开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大作黄烟之文章,继而黄烟种植面积一度呈现膨胀趋势,曼衍到黄蘖岭东西乡广大的区域,种植面积扩大至万亩之多。成品黄烟销售市场扩大到大江南北,肥东肥东等地。
黄蘗黄烟的兴盛,也带动了烟草加工业的兴起。如晒烟用的烟簾加工,专业篾匠、烟匠等手工业的出现。很多农户都利用山区丰富的毛竹资源,编制烟簾出售给烟农,一大批篾匠、烟匠等手艺人也活跃在乡间。我还隐隐约约记得当年生产队的一次制烟过程,烟匠潘姓,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皮肤幼黑。肩扛五尺见长的烟榨、一只大木锤和一只较大的烟刨子。在生产队的制烟间里,潘烟匠认真地一片一片撕去烟叶的主支茎,只留金黄的叶肉,很有层次地把烟叶肉堆放得整整齐齐,放在蒸锅里蒸,蒸好的烟叶再喷洒些适量新鲜的菜籽油,待纯正金黄的烟叶颜色变成栗壳色时,就可以装榨了。适量的烟叶在烟榨中被烟匠一锤一锤地敲打榨尖压实,受重力挤压成条状后取下,再把条状的烟坯夹在板凳状的烟夹板上,一刨一刨地刨出烟丝,就形成了成品黄烟。
黄蘗岭黄烟种植的快速发展,周边市场的不断膨胀,已经出现了供大于求的局面。为了解决这一矛盾,必须要拓展更大的销售市场,因此也就自然或不自然地形成了控烟现象。
控烟,就是一个人利用资金大量收购优质烟叶,屯积在一起,制作成品烟,像现在的“注册商标”一样,在包装上打上“黄蘗岭黄烟”的字样,专店销售。牢牢控制住了当时烟市的混乱局面,也保证了黄蘗岭黄烟纯正的品质,更有效地积累资金。其次,把收购回来的烟叶统一扎捆成娄,叫烟娄子,雇用一些青壮劳工挑运至肥西肥东、庐江黄屯、桐城以及安庆、池州等地销售,这些青壮劳工叫“挑烟娄子的",个个力大无比,耐力强劲,每天挑着近三百斤重左右的烟娄子要走上三四十里地。再后来,这些挑烟娄子的一起合计,改用独轮车贩运,独轮车常年累月地行驶在铺满石块的山路上,车轮与石块摩擦,石块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车迹,这就是东乡黄北岭古栈道上至今还清淅可辨的历史印记。
黄蘗岭下的卦山村,以钱东林为首的五户烟农很快就成了声誉鹊起的暴发户,有了钱,他们就大量购买弱势群体的田地,种植黄烟,雇用农工,剥削乡农;有了势,他们就暴力强占市场,收购控制烟市,欺行霸市。新中国成立后土地改革期间,钱东林等五人都被划为地主,在人们的声声痛诉中,“镇圧”在正义的断头台上。
一九七0年,黄蘗岭结束了种植黄烟的百年历史,昔日那长满荆棘野草的羊肠小道,如今变成了一条平坦宽广的柏油马路,是枞阳县域内的一条主要交通要道。每到夜晚,路灯的光亮把黄蘗岭照得如同白昼,115路公交车不时地行驶在黄蘗岭上,方便着东西乡人们的出行与交流,黄蘗岭变成了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但黄蘗岭留给后人很多的历史故事,仿佛像那朵似烟般飘浮着的白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黄蘗岭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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