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楼大厦做幕，灯光闪烁为掩，这种环境，最适合吃人了。
小学时候，记得有一次，我的发小严聪跑来和我讲，隔壁荣家吃人了，他在窗户外亲眼看到的。害怕被发现，就赶快跑过来和我讲了。
“你确定他们在吃小胖？”严聪向来喜欢说胡话，我对他说的话总是听一半，留一半的。
“我确定，前几天我一直邀小胖出去玩，他们大人一直不让，我就感到奇怪，前一阵子我偷偷在窗外观察，结果被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发现什么了？”我被他的话调动了情绪，就算只是个故事，我也愿意听下去。
“他们平常双休时，白天就只让他写作业，报补习班，一到晚上，他父母就开始吃他的肉了，一片一片割下来，然后又马上包扎好，怕被别人发现，吃的都是肚子上的肉”
“什么，怎么可能，你说清楚点”我突然有点害怕，希望他说的谎话我能够赶快识破，并痛骂他一顿来减缓恐惧。
“我有一次看他在房间换衣服，里面根本就没肉了，他父母在里面撑了一个衣架子，他根本就不胖，他瘦的可怕”严聪瑟瑟道
“不可能，你又在瞎说什么，我们天天和他在一起，岂会不知道？”我严肃道，这个玩笑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是还不能证明他说的真假
“你不信，明天我们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严聪不开心道
“行，明天就看，如果没有，以后这种事情你都少说了”我说道，内心希望明天赶快到来，我本来就怕鬼怪之事，这种事情让我回到家也一直不安。
隔天的课，上的也是煎熬，我满脑子都是小胖的事情，看向严聪，他也和我一样，没有在听课。
总算是熬到体育课了，课前的十分钟大家都去男女厕所换校服，我和严聪一直盯着小胖，为怕他怀疑，就先躲在门外。小胖一直没有去厕所，视乎等到快上课了，才见他带着校服悄悄的走向厕所。
我和严聪向间谍一样的跟着，这让我们又紧张，又兴奋。直到小胖进了厕所，我和严聪算好时间，赶快冲向厕所。
“小胖，你在干嘛”一冲进去，我和严聪就大喝道。
哪知，小胖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被我们一吓，衣架子从衣服里掉了下来。我和严聪一看到衣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到小胖身边，把校服向上掀起，里面真的一圈肉都没了，骨头像菜市场挂在铁钩上的排骨一样，看的令人恶心。
“你们别说出去，不然我爸妈会杀了我的”小胖秘密被发现后，害怕的衣服都忘记拉下来了
“你别怕，下午我和严聪带你去找你爸妈，叫他们别再做这种事了”看到小胖的惨状，一下激起了我内心的愤怒，连同恐惧都化为了对小胖父母的恨。
严聪也答应道，这件事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内心也鼓起来勇气。
待到下午放学，我们到小胖家，向她父母讲了这件事。没有得到我们想象的忏悔。
他父母从刚开始看到我们的一脸和蔼的笑容，变成一脸阴森，我和严聪这时候才后悔了，他们是吃人的，而且专吃我们这么大的小孩，肉嫩，我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我们这是为他好，你们再管，我就要告诉你们的父母了”他们狠狠道，如果我们在不识相，可能就要连我们一起吃了，我的勇气全部丧失了，连忙说道对不起，带着严聪离开，留下了一脸绝望的小胖，和阴沉的两个食人魔。
从那以后，我和严聪都假装没有这件事情，很快也就忘了这事。
只是每天晚上睡觉时，我都感觉我父母在厨房磨着刀，但隔天，我还是安然无恙的醒来了。
当时我不敢说出来，我已经怀疑他们都是有联系的，商量好了一起吃小孩。
二、
大了一点，我和严聪还是读了同一所初中，但不是在一个班。
有一天严聪神秘的来找我，我们俩躲在教学楼的后面，这里和厕所，一般都是烟民的聚集地，但是今天却没有人来抽烟。
严聪拿出了一本高年级的语文课本，打开到76页，是鲁迅的狂人日记，我不解的看向他。
“你过来看看，鲁迅早就发现了他们吃人的秘密了，还写了下来”严聪神秘的说道
我看后大惊失色，怎么会，既然都有人讲了，放在教科书上了，他们怎么还敢吃人。
严聪看到我表情，大概明白了我所想，解释道
“以前的人都是明吃的，现在的人都是偷偷的吃。”
“他们不怕到时候吃光了，没得吃，或者，被别人吃吗”我不解的问道
“你看书上，已经教了怎么去吃，要巧立名目的吃，要大家都吃，你才能吃，不能吃独食”
“什么，难道高中后就要教我们吃人了吗”我的声音大了点，严聪连忙捂住我的嘴，说道
“小声点，书上说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的，明说出来会被大家一起分了吃的”
我连忙点头，示意我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往后，我和严聪在学校和生活中就更是谨慎，以防别人以什么名目来吃我们。
三、
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钓鱼岛领土问题，严聪又来找我了。
“你知道吗，我昨天听我哥哥们讲了，他们准备去抵制日货了，一直在商量哪里有日货，哪家的好吃，哪里的方便吃，还对我说，这么大了，差不多该学了，叫我也去”
“我拒绝了他们，说不舒服，就没去，马上来找你了，要是你家人也这么叫你去，千万别去”严聪说道
“我知道，他们想让我们也参与进去，这样就算大家一起吃了，我懂”我连忙回他，我内心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平常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没看他们这么积极，现在让我们一起去，肯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这件事后，那些吃相最凶的都被抓了进去，那些吃的聪明的，都带回家慢慢吃，好是自在。
四、
到了高中，老师果然开始教如何吃人了，他们没有明着教，但是大家都已经懂了。应该怎么吃，打着什么名义吃，是道德的吃，还是迂回的吃，反正只要能吃到，都是好方法。
老师还暗示我们，必须读书，读书的，才能吃那些不读书的人。你不读书，就等着被吃，老师已经很明确了，眼神已经盯着那几个平常不爱读书的，我好几次看到老师在偷偷擦口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老师这么讨厌不读书的人了，原来是假装排挤，好可以偷偷吃了他们。
往后的日子，我收起顽皮的性子，好好读书，不给他们巧立名目，但是内心却对这套吃人的学问无法感兴趣。
后来我的成绩确实下降了，但是我发现这群叫老师的人，是有顺序吃人的，他们是先吃成绩最差的，而我恰巧来到了一所不怎么样的学校，不怎么认真学，也能排到中上，我对在我后面的人感到愧疚，但是没有办法，我想活下来。
五、
后来，读了个大学，大学的老师教的更多了，暗示的越来越明确，强的人，可以吃弱的人。而弱的人，只能心甘情愿的，每次一点肉，一点肉割给他们，必须贡献出去自己的肉，才能不被直接吃掉。
他们还培养了一批吃人的捍卫者，所有明面反对吃人的，他们都会想法设法的反击，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为什么被吃，怎么被吃的不是别人，是不是问题出现在你自己身上，他们可以用强盗逻辑，慢慢转化大家的思想，反正大部分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行。
吃人必须有个排序，所以在思想上、组织上先要有个统一，谁吃谁，谁第一个吃，哪些不能吃，那些可以吃。必须安排好，大家一通乱吃就乱了套，损害的是所有人的利益。
要有愚蠢的人，待宰的人才行，所以他们也要刻意培养一批只懂得长肉的人，否则光靠物竞天择，他们也累，他们想更好，更方便的吃。
强的人为了安全，也是同意了这种方法，所有人都同意了。吃肉的，被吃的，大家都心满意足，只有我站在中间，想着怎么能不吃别人，又不被吃，但是一直没想到方法。
过了一阵子，严聪给我打电话，说荣新死了，跳楼死的，荣新就是小胖。
我和严聪都回去参加了他的葬礼了，来参加的人很多，不乏他的亲人朋友，大家轮流在那里哭着，他的父母哭的最伤心。我和严聪却暗自对他们不耻。
我看到他们哭完后就立刻讨论起，明天吃谁的话题了。我看到他父母恸哭着，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因为以后他们没得吃了。
我和严聪都知道小胖死的原因，他不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而跳楼自杀的，他是先被吃的骨瘦嶙峋，到了学校后，经不住吃，给活生生吃掉的，他没办法良性循环的被吃，他父母吃相太难看了。他也没有学会如何吃别人，他被从小培养成了弱者，培养成了一块缓慢生长的肉。
快要毕业后，我从他们身上又学到很多吃人的技巧，怎么吃别人，而又不被人吃。怎么吃，大家会夸你吃的好，大家都是站在一条船上的，去吃另外那条老实人的船，他们的船被捅了后，只会慢慢去补，聪明点的，就跳到这条船上来，一起去吃他们。
像文明的野兽一样，隐藏起杀心，暗暗准备，只为能吃个饱。或者圈养起来，慢慢宰割。小胖的父母就是不懂的圈养，才导致那么快断粮，我想他也很后悔，会告诉别人应该更科学的养殖，从别人那里分一点肉把。
五、
进入社会后，总算是加入了吃人的大团队，大家分工合作的吃，肉的来源更加稳定，被吃的人无怨无悔，我们吃他，他吃别人，形成一个生物链。底层的基数大，吃相别那么难看的话，就能一直吃下去，我们明白，吃的速度远没有他们生长的速度快。
但是我内心还是对肉反感，但不吃没办法活下来，我总是这么劝自己。偶尔露出一点异样，他们来不及擦掉嘴上的血就会劝道，别想太多，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你有更好的方法吗？没有的话，那这就是真理，自然界的真理。
我无法反驳他们的话，我看到几个不想吃肉的站出来了，然后他迅速就被群分而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们害怕有人和他们不一样，这样他们就成集体中的独食者。必须消灭不同的声音，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他们甚至可以牺牲掉现在所有的利益，就是为了吃人团队以后源源不断，安全的肉。你可以自己饿死，但不能影响到他们活。
我明白了，你不能不吃，你不吃也是罪。
你吃了内疚，不吃却会死。
六、
精神的压抑让我很快辞职了，走之前，我看到他们可惜的表情，我好像听到他们说，又走了一块肉，给谁吃不是吃呢。
听到后，我走的更快了。
呆在家里，父母很快看不下去了。
有一天，他们终于向我露出了真面目，他们轮流来和我讲诉吃人的道理了。
先是姐姐来说的“你不去吃人，怎么养活自己？”
我反驳道“我吃不下去，会反胃，你没看我日渐消瘦了吗。”
“但是你这样会死，父母也会死的，你不去吃人，谁拿肉养活他们”姐姐直视着我
我知道确实如此，但是又感觉哪里不对，便用沉默来抗议，他们没想到我会如此，准备的吃人话术使不出来，只能败退。
我为这次胜利暗喜，但是我知道，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于是我父亲来了。
“孩子，爸妈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啊，我们是一家人，不会害你的”父亲的口吻和蔼，毫无破绽。
我暗笑，你们还不是为了吃我的肉，把我这样养大，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宰杀。我决定还是用沉默来击败他们，我知道将一切说出来，绝不是好事。
父亲看到我如此，有点恼羞成怒，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败退。
后来，母亲还是来了，我很爱我的母亲，但是我也知道这种爱是源于抚养之情，我不想见她，害怕被她说动，但她还是强行来了。
“你知道吗，孩子，为了你，母亲花费了多大心血，没肉吃的时候，我们都是割自己或者割你姐姐的肉给你吃的，都舍不得吃你的肉”母亲使出了苦肉计
我深知，那是因为姐姐以后要嫁人，她要给别人吃，你们趁机先吃了而已。而我，将被你们一直吃，你们想更加科学的吃而已。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被感动，我内心已经有点松动了，我知道，我快要被吃了。
母亲看苦肉计还是没有彻底打动我，请来了吃人无数的叔叔来劝我。
我知道着这一战必须谨慎。他深蕴吃与被吃的道理，也知道两者的心态，他劝我先吃一会，等以后想到办法不想吃，就不吃了。他在用缓兵之计，他想让我吃上瘾再说，他想让我无法下船，他想引导我，一点一点吃点我的理想。
我突然惊醒，推开了他，我知道他有无数种办法劝我吃人，但他终究是我父母那条船上的人，假如不是，他才不会这么好心劝我吃人，他第一个就吃了我，只可惜我是那条船上的候补桨手，他们希望我能站回他们。
和他们一起更好的吃人。
七、
我逃到了严聪的家里，我知道，除了他，没人会理解我。我们太早知道吃人的恶心感，已经无法融入吃人的社会，无法再去下口。
到了他家，却发现他和家人正在进餐，盘子上全是人肉，他也吃的津津有味，鲜血流到桌子上到处都是，参与的还有两个小孩，吃相尤为难看。
我不敢相信，跑去质问他，无视了他父母吃人的眼神。
他将我带到房间，他知道我可能是一条吃人船的浆手，于是耐心劝道
“我们无法选择命运，不吃就是接受被吃”他劝道。
我大声反驳道
“吃人才是接受被吃，一旦你认同这个规则，当你成为弱者时，你吃下去的肉连同你自己，迟早也会变成别人口里的肉”
“就算是你说的，为何我们不选择永远吃别人呢”他循循善诱道
“小胖呢，他活该被人吃吗，他原来和我们多好的关系，别人就这样吃的干干净净，你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气道
“也许我们两也参加了他的肉宴，我们那次回来后，什么也没做，他父母还给我们两家送了肉，当作封口费，我们自己还不知道，我们的无作为，让我们也吃到了他的肉，我们早就是共犯了，又何必谈这些呢”严聪不屑道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继续说道。
“只有继续吃着，我们大家才能在精神上和肉体上一起活下来”
我突然无力反抗了，我知道，他得逞了，只要我没想到反驳他的话，要么我同意他做法，大家一起更好吃肉，要么我不同意他，但是不给理由，那么只能给他吃了。
我选择让他吃了，与其给别人慢慢啃食，不如让这个朋友吃的更加开心。
我隐约已经看到他准备在身后的刀了，和门外几个孩子饥渴的样子。
八、后记
我还记得狂人日记的最后几句话。
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
救救孩子。
我能感受到这几句话的痛苦和无奈
现在和100年前的区别，在物质上越来越隐晦，在精神上却越来越相似。
现在的小孩越来越早的懂得了吃人的技巧，太早学会吃人，吃相只会过于难看，迟早会被自己给吃了。他们完全不认为吃人有何不妥，也完全不反胃，连大人的自己都无法认知，更何况他们呢？
我们已经身负重罪，无法下船，但是他们还有机会。
家庭，学校，社会的的三重腐蚀，如果能改变的话，那我们的下一代还有机会
救救他们，他们还有机会。
2018-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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