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批判

今天突然想到，我还从来没写过自己，这副陪伴了我三十多年的躯壳，和这颗令我时而癫狂又时而悲伤的心。这真是太没良心了。

我相信身体是心灵的根源，欢乐安详的心灵往往来自健康柔软躯体，反之亦然。简而言之，我的体态大概是黄帝内经中所讲的“木形”（灵枢-阴阳二十五人）。身长176公分，体重67千克，普普通通。

我有个大脑袋，虽然没有人告诉过我。我明确地知道这一点是在当兵的时候。部队发的迷彩帽，戴在别人头上，看上去十分干练，可戴在我的头上，总像老地主戴的“瓜皮帽”，没有棱角，被挤成脑袋的形状。我花了十年的时间，逐一尝试了所有号码的帽子，才终于知道，我的脑袋在60号到61号之间。

我的身体瘦弱，手脚都很细，这是我从小确信无疑的。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不管是家人还是教官，都不止一次地捏着我的手腕向别人展示，“看这手脖子细得”。直到现在，虽然我的小臂已经粗了起来，可手腕依然没有什么长进。

我的肉总是优先长到下巴，然后才长到身上，我又喜欢穿宽松的衣服，所以没人能看出来我其实很瘦。在我们老家，这种情况叫“会装门面”。你看，“爱面子”这件事竟然也可以是天生的。

但是随着几次伤痛的发生，装门面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难了。我的脊柱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扭曲，腿脚也有些跛了。我无法获得安稳的坐姿了，精神也常常无法集中。这使我很难将研究工作继续下去。

我想说，身体带给我的痛苦大于欢乐。但这是没良心的说法，因为身体的痛苦主要是由我的愚蠢导致的，而我所能体会的欢乐也大部分来源于感官刺激。实际上，我的精神生活仅仅是在令我沾沾自喜而已，实在算不上高尚。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灵中正在发生什么，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今天要把这些事记下来的原因。

在一种极端的情况下，我渴望获得某种强烈而稳定的体验，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乃至神灵一样，拥有强健的身体和坚定的意志。像巨鲸一样吞噬时光之流，完整地体验人生的种种色彩。用所谓的自律和品味，叠加出一种，或是符合某种文化，或是符合自身见地的“庄严”。

另一种极端的情况，我完全屈服于欲望和幻想，无法从事一般的工作。这种情况持续数分钟或者数天的时间不等。

更多的时间，我处于中间状态。时而沉稳，时而亢奋，时而安乐，时而悲伤。我的未来，将要像大多数人一样，确立一个或大或小的目标，忍受一些苦恼，体验一些欢乐，修正自己的行为，如此度过一生。

因为我没有定力，我不能“堪忍”一些情境，在这些情境中，我不能自由地抉择，以左右事态的走向。我不能自由地追寻我要追寻的，或是远离我要远离的。因此，在物质层面上，我无法成功，在精神层面上，我也无法获得完整的情感和体验。

看样子，在虚无主义的基础上能搭建的生活之思也就是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