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翻到红楼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就几乎笑岔了气。它不由得让我想起大三那年寒假回家过年时,隔壁邻家也有一对夫妻,女人因了丈夫的可能的外遇,而撒泼。
初一大早,就听得隔壁屋内有茶杯碗碟碎裂的声音,很是响亮。随即是女人的高声叫骂和男人的粗门大嗓的辩解,听那声音,很是委屈。开始还断断续续的,后来便激烈起来,以致于我再也睡不着觉,穿衣起床,便见父母亲在堂屋内正站着,欲往未往的样子。
“这家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一大清早就干起了架?简直不顾别人的感受。”我揉着惺松的睡眼,不满地嘀咕。
母亲一见我,就如看到救星似的,赶紧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说:“你去劝劝吧。我们不便出面。”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小孩子家,说错了话,人家也不介意。两口子的事儿,山高水低,大人去劝,不好讲的。”母亲说。
我翻翻眼,想了想,是了,说不定我出面,他们看着晚辈来劝,自己就害臊了,就会在行为上收敛一些,不过,也不能白干。便嘻嘻对母亲笑道:“这可是个缠手活,费力费神,是不是预先犒赏一下。”我想趁机敲诈点钱,毕竟我还是个学生,兜里那点钱早就吃紧了。
母亲白了我一眼,犹豫了下,还是跑到房内拿出二百元钱,塞在我上衣口袋里,说:“去吧,好好劝,搞得好,回来还有奖赏。”
我大喜。
邻居家是半开着门的,我进去时,屋内只有两口子还在搡扯着。你一声我一句嚷嚷。这家的孩子估计一清早就去拜年了。他们见我进来,男人冲我尴尬一笑,赶紧让座,拿点心之类的,又去倒茶。
女人板着个脸仅仅点一点头,我看到她此时披头散发,脸上泪痕满面,胸脯也是一起一伏,很显然,那气还憋着呢,没有完全倾泄出来。在男人给我倒茶时,发现他脸上有一道道鸡爪子样血痕。
我开始做工作了,笑着说:“阿姨,大正月的,这个拌嘴有点不吉利哈。即使有什么误会,也等过了今儿才好。”
“有啥不吉利的?把野女人都勾到家来了,还不吉利?”女人气愤愤地说。
“这个,”我一时语塞,那时,对于这个野女人的概念还不尚明晰,皱着眉头寻思合适的话来劝解。
“你别血口喷人行不?当着人家的面就这样泼脏水,有你这样的吗?”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显出怒色了,而且,我发现,眼睛还睁圆了。
女人一闪腰进了卧室,疯子一般冲到男人跟前,把手举到他眼前,声嘶力竭地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有这样棕色的长头发么?我的是黑色,黑色的!你这个王八蛋。枕头下面一大绺,这不是野女人是啥?你还嘴硬!”
这女人浑身乱颤,那声音声震屋宇,让我耳朵嗡嗡响。男人开始筛糠,我也有点筛糠,肚子原来打好的劝说腹稿,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正不知所措,就见男人搡了女人一把,说:“我哪知道有什么黑发棕发的?反正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也不用瞎嚷嚷。”
女人趔趄了下,更怒了,那嗓门提高了八度,“好哇,你干这见不得人的事,还动手打我?今儿就不过了,老娘与你拼了。”说完,一头向男人怀里撞去。那男人见势不妙,一侧身,女人撞了个空,用力过猛,惯性前冲,脚下打滑,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下。
我是惊呆了。
女人这次没赚到便宜,索性坐在地上,蓬乱着头发,双手还拍捶着两腿,连哭带骂,“你个天杀的!偷鸡摸狗下贱胚子,不要脸的龟孙子,我饶不了你!我天天操家带孩,你就这样对我,我不活了·····”号哭的声音快把屋子掀飞了。
我傻了,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这劝架真不是个好差使。刚要硬着头皮上前安慰两句,忽然感到手臂被男人攥住了,接着,男人的手掌握住我的手,分明感到有一团纸状东西搁在里面,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大侄子,你在这儿帮忙劝劝,这是二百元辛苦钱,拿着。我去去就来。”不等我回过神,他就急急匆匆鼠蹿而去。
我捏了钱呆愣了片会儿,便缓缓向前,说道:“阿姨,值不当的。几根头发也说明不了啥问题。何况·····”
“放你娘的屁!什么几根头发没问题?”她瞪我一眼说。看着男人跑走了,便拿手抹了抹脸,也不哭了,只是看了看我的手,说道:“他给你的是啥?”
“这个·····”,我不敢隐瞒,只好把那二百元钱递过去。她接过钱,展开,迎着门外耀进来的光线晃了晃,咬牙切齿高声叫道:“好哇,这天杀的,私房钱竟然有这么多,一出手就是二百,藏的不定有多少呢。”说完,便屋内屋外忙着翻箱倒柜搜查,边翻边骂:“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龟孙儿,看回来扁不死你····”
我惶恐又汗颜,趁她只管翻找私房钱时,赶紧开溜。回到家里时,心里还在怦怦跳着。母亲迎过来说:“隔壁没动静,是劝好了么?”我定了定神,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骄傲地说:“当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小将出马,一个顶俩。”
不过,后来不知他们怎么又和好了,临返校时,还专门摆了一桌酒菜,请我一场,说是送行云云,看着女人一脸的笑容和对男人的温情,简直与那天判若两人。我暗想,这真是奇妙至极。
由此得出个结论,女人不好惹,最好顺着,书上是这样写,现实中也活生生地证明:女人撒泼,真了不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