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是我们在世间的另一个情人。
一
说到情人,想起了多年前读过的一个故事。一对情人出去旅行,由于缺乏经验,在深山中迷路,与外界隔绝。没有了食物和水,俩人的生命一天天垂危下去。在女人就要支撑不下去的那天,男人拖着伤残的身体回来,给女人带回来一大块肉。说及伤情,男人只说是和熊搏斗时所伤。女人依靠着这块肉得以维持生命,男人却因失血过多永远的沉睡过去。几天后,女人终于获救。而救了她命的那块肉中的骨头原来竟是人骨。于是女人才明白,在死神迫近的时候,男人用自残的方式保全了她的性命,。
故事中的男人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情人的含义。一个忠诚的情人,只要是确信从你的心上看到了爱,只要是从你的身心交付出的爱的阳光温暖了他的心,那么他对你献出的,一定是一颗赤子之心,愿意为你献出一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等诗句都是情人的忠贞之情的真实写照,。
其实食物对人也怀有情人那样忠诚的情谊,只要你对食物交付了时间精力与爱意,只要你用对待情人的心肠来对待食物,食物回报你的一定是非同凡响震撼心灵的体验与回味。
作家尤今写过她在哥伦比亚旅行时的一段经历。他们在去哥伦比亚之前就听好多人介绍过那里的一家法国餐厅,凡是光顾过那家餐厅的人都对餐厅的精美食物记忆犹新,赞不绝口。纷纷称赞那家的美食,让他们在旅行中有了品味世界绝顶美食的绝美体验。
到了哥伦比亚之后,他们直奔那家餐馆,看到老伴艾力在柜台里着力对食物进行盘饰的过程,他们才真正理解了网上旅游推荐,介绍到这家餐馆时的文字,“餐馆老板艾力深谙待客之道,他自创佳肴,用心烹制”的真正含义。而这家被全世界的美食爱好者们推崇的餐馆,每天只推出三个不同的菜式和一个汤类。对此老板解释说,菜品少,厨师便可精益求精地把菜肴做到尽善尽美,才能达到让食客们“吃一次,记一世”的境界。
厨师把他们点的焖猪肉递给艾力后,他开始专心致志的做盘饰。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焖猪肉搁在金黄色的马铃薯泥上面,配以紫色的茄子,红色的萝卜,绿色的长豆,淡褐色的蘑菇。那颜色的丰饶,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百花齐放的春天。而那轻轻柔柔如雾般的香气似有脚,娉娉婷婷地徘徊于鼻端,饥饿的感觉立刻变得穷凶极恶。这表面看似淡定的焖猪肉,内里却充满了暴烈的激情。肥肉将融未融,酥软销魂。而瘦肉却充满了光滑紧致的弹力,小小的一块肉有着百转千回的丰富滋味。
你看,艾力凭借着他对食物的一份情人似的浓情蜜意,获得了何等非同凡响的回报啊,他不仅财源滚滚,而且让世界各地的人们,都中了“吃一次,记一世”的魔咒,对他和他的食物念念不忘。试问,对于一个做食物的人而言,还有什么回报比这个更忠诚的呢!
二
八三版的《射雕英雄传》在央视首播的那年,我十三岁。像举国上下的无数人一样,我也喜欢古灵精怪,聪慧过人,纯真痴情,活泼娇美的黄蓉。只是那时对一件事情有些纳闷,作为名震天下武艺绝伦的东邪之女,黄蓉才智过人。简直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论见闻,郭靖根本就不像是同她生活在一个世界上的人。论武功,得到他父亲和其他高人的真传,她一个花季少女,只要是带足粮钱,像一个野小子一样满世界去撒欢那都不是个事啊,她需要一个像郭靖那样武功比她差,智商比她低,麻烦又比她多的人在身边牵牵绊绊吗?后来年龄渐大,才渐渐明白,滚滚红尘间,茫茫人生路,即使是桃花岛岛主女儿的黄蓉,如果缺少了寻常日子的陪伴,缺少了风里雨里的扶持,缺少了一份死心塌地的信任,缺少了一种决无二心的痴情,纵使她的生命如盛放的桃花那样鲜艳明媚,日子终是一杯乏味的白开水,索然无味。这就好比食物中缺少了盐一样,缺少了盐,食物的真实滋味便无法呈现。缺少了郭靖这个人,黄蓉生而为女人的意义也无法体现。尽管跟了郭靖这个人,她吃尽了相思之苦,受尽了生活之罪。
黄蓉这个满足了好多男人对于一个娇媚可爱又有些任性的小脾气的小阿妹想像的女孩,作为堂堂的东邪之女,像他爹一样自带几分仙气。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黄蓉尚且如此,那么我们这些滚滚红尘中凡夫俗妇们,想要不孤单,想要不寒冷,想要体会到人间烟火的温暖,都渴望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得有情意。在我经历了希望失望,欢欣痛苦,疑虑纠结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对的你,从此我的日子有了温度,我的心灵不再孤单,我的身边有了依靠,我的人生有了诗意与远方。可见情人除了热血赤诚之外,对于更多的人而言,意味着生活的依靠,心灵的陪伴,情感的抚慰,身心的满足。食物也是如此,食物对人而言,也有着类似于情人的意义。
食物是陪伴,是人在烟火尘世中的依靠;食物是抚慰,是心在茫茫人世间的伴侣。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是一个叛逆少年的成长记。在父母身边时,由于俩代人的隔阂,母亲的呵护与关心,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侵犯隐私,抹杀个性。于是,他渴望挣脱,渴望离开,渴望远走高飞。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家,从此成为地球另一半球上的一个模模糊糊的点。从此拥有了海阔天空的他,本以为将毫无羁绊地迎来他的光辉岁月,岂料几年之后,即使在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家,也会不待呼唤,便猝不及防地涌上他的心间,令他苦涩难言,唏嘘不已。后来为了消解这份思家之苦,他几乎找遍了所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只为寻找到家的味道,来自于妈妈厨房食物的味道。每当吃到一道地道的家乡菜,他都有一种很温暖很踏实的感觉,仿佛自己这一叶漂泊在异乡的小舟,从此有了依靠,有了可以小憩的码头。这些食物陪伴着他捱过了数不清的清冷孤寂的日子。这些承载了家乡味道的食物,让他一次次重温了亲情的温暖,也安放了他孤寂漂泊的灵魂,让他的心灵得到了抚慰。
好多年后,他才明白,他从小就吃到的妈妈厨房里的食物,就像他在世间须臾不可分离的一个爱人,每次与这个食物爱人的相会,都能使他重获温暖,重振信心,有了继续拼搏下去的勇气。有时他也会在突然间想到,即使他的父母有一天真的离他而去,只要有了这些食物的陪伴,他在世间便有了依靠。
看过《舌尖上的中国》之后,我曾一度惊讶于自己对待食物的粗暴,也曾一度羞愧于自己在饮食方面的粗糙。这部纪录片也让我明白,大千世界,茫茫食海,万千食物组成组成了一个斑斓多彩的世界。就比如在调料的世界里,不同的调料有着各自不同的个性和脾气。即使是同一种调料,由于生长环境的不同,也会有细微而显著的个性差异。正是这些细微的差异才满足了天南海北的不同人们对于食物味道的独特需求,也正是这些细微的差异才使得人们能够在行走中一次次与温暖和爱幽秘的约会。
当我们了解了食物在我们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当我们明白了食物对于我们生命的意义,也许面对食物的时候,我们的动作不再粗暴,我们的眼光不再冷漠,我们的心灵不再麻木,即使是面对一碟菜,一碗饭,一杯茶,一匙汤,我们也会眼神温柔,心生爱意,有一种想要在万丈红尘中同食物一起白头到老的情义。
其实,对于世间一切给人力量,助人自渡的美好,都该如此。
食物情人,我们应该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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