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谈回忆录。
不去上幼儿园后,妈妈上班就得带着我,当时妈妈刚刚学会骑车,还是28式大自行车。妈妈带着我骑车出门了,我坐在前梁上,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车把,看着前面滚动的自行车车轮,心里害怕极了,生怕掉下去,眼看妈妈骑上了大街,街上人来人往的杂乱喧闹是我在姥姥那个小院从来没有见过的,越看越慌乱,然后猛地从车梁上跳了下去,一切来的太突然 ,妈妈好不容易才立住车子没有连人带车全摔倒,而我早站了起来。经过这次跳车体验后,我面对陌生的境况越来越抵制,我的跳车技术也越来越好。有一次爸爸带着我过铁路轨,车轮颠簸处已经让我害怕不已了,结果远处突然传来了火车轰鸣,我吓坏了,毫不犹豫就又跳下车要逃跑,爸爸有力气,一把拉住了我,拖着我过了铁路,从此我越发拒绝外面这些令人惊恐的场面、机器,最后还有那些飞扬跋扈的人,我只愿意缩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寂静的角落和自己玩。
爸爸妈妈没办法,找人焊了一个铁坐椅,绑在车梁上,从此以后我才坐车安稳了许多,即使要跳也会被大人一把按住。习惯以后,我为了逃避周围的纷乱就坐在车上打盹,不是东倒西歪就是把手伸到车把闸下,一次等爸爸捏闸时,夹了手,我疼的眼泪直流还不敢说疼,怕爸爸骂我,爸爸粗心,也竟然没发现变化。再后来,爸爸为防止我打盹,就在路上和我做老鹰“啄”小鸡的游戏,他一边喊“不能睡觉啊,有老鹰会来的”,一面趁我打盹用嘴扯一下我后脑勺上的头发,然后愉快地说“你看看是不是睡着了有老鹰来啊?赶紧看看周围哪有老鹰?”这下我就瞪着眼四处找老鹰,一路反反复复做游戏,很快就到家了。再后来,路上的时间爸爸就开始让我做数学题,什么鸡兔同笼的鸡头兔爪几只了,什么路边小树去掉首位有几颗了,什么拿来几个苹果又拿走几个苹果剩多少了,打瞌睡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有高度紧张的在算题,以至于后来都不想让爸爸带我了,主要是听着做题头都天天是大的。小学的数学几乎都在爸爸的自行车上就都学会了,回家教我认字也是爸爸的必修课,那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娱乐的电器和玩具,晚上时间长,教我认字学习,打打扑克就是最好的娱乐,所以在我考试时自然也就名列前茅。而打扑克,我天生就不喜欢,因为都是数字,我比较排斥,想着爸爸填鸭的数学题就抗拒,结果一起打捉红A、踹牌、吹牛我都输的一塌糊涂,前两种是算不见牌数,瞎打一通大败,吹牛皮是心理素质太低,总被人看穿,而自己也不相信人家都是真的,结果他们都吹完了,却抱着满手的牌被爸爸数落没脑子。妈妈每次为“掩护”我,故意输牌或拿着更多牌等我当前“大王”,即使这样,我还是九输一赢。因为没得到真正的乐趣,又被爸爸和姐姐们嘲笑,就痛恨打牌,也痛恨打牌的人,以及痛恨打牌人那兴高采烈的投入和激情,直到现在我也基本从来不玩扑克。
白天和妈妈上班,我尽量坐好,不跳车,我知道妈妈每天在家家务活多,做好饭后有时候吃不上就得上班,带点干粮就走是常有的事。而且妈妈的上班地方是农机公司的门市部,天天负责卖配件、收钱、开票、点货 ,每天买东西的人特别多,她天天就是跑来跑去,一站一天(现在腿上都是青筋暴起,筋脉血管曲张,常常膝盖疼腿疼),我能做的就是路上乖点,在门市上乖点。在门市上,货架上的大小零件林林总总,妈妈不让玩,我就不过去。收银台那有钱和票,妈妈不让过去,我也就不过去。最稀罕的是妈妈门市上的大火炉,热乎乎的,还偶尔喷出来红红火苗来,我想往里面放纸或碳,可是根本够不着炉口,妈妈也不让。有一次,手冷,想烤烤火,又怕烫着手,就戴着妈妈刚给缝好的手套偷偷地上前抱住火炉取暖,心想这下烫不了手了。结果抱住火炉的一瞬间温暖有了,手套也刺啦一声烫糊了,妈妈闻讯赶来,把我拉到一边,一看手套已经露出了里面发焦的棉花。我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怕妈妈打我,也心疼我那双崭新的手套。那时候家穷,什么东西都是缝缝补补,只因为我最小,爸妈给我的衣物还是最好的。妈妈当时没有打骂我,晚上回到家连夜就用同样的布给我缝制了一个同花色的新手套面,早上看到恢复原样的手套,失而复得的珍惜给了我莫大的生活经验,以后也就再没有戴着手套烤过火炉了。
在门市上我能玩的地方就是门市最西面的皮带区,那些皮带像一个个大转盘,一个挨一个,我除了数它的圈数应用爸爸教的1-100的数,就是说它的颜色,反正也就会说红黑几个颜色,觉得自己也是找到了将军的感觉,它们站在那由我指挥着。数累了就跳到皮带上骑马玩,每个都玩一次直到累的不想玩了就睡一会觉。妈妈的柜台边有一个小柜子,我要睡觉时,就枕着一摞账本,铺着妈妈椅子上的坐垫睡觉(想想当时我个子是多么小啊,只一个垫子就当床垫了[憨笑]),身上盖着妈妈的外套,一觉醒来,最愉快的事就是听妈妈说“快去打开门,回家了”。我几乎是一路欢奔的去开门,门市上的叔叔阿姨一个一个推着车子出门,我一个一个的和他们说再见,最后跟着妈妈走在夜路上。我在门市上比较礼貌,会主动喊妈妈的同事为叔叔阿姨,他们都夸我是最嘴甜最会说话的孩子,这个真还是天生的[憨笑]。
在门市玩久了,大人们鼓动我去公司的大院子里玩一会,可是我胆小,很久不敢出去,好像一个偌大的门市就够大了,那么大的院子,我要找不回来怎么办?我最怕看不见妈妈了[憨笑]。终于在一年以后,院里住了个阿姨,带来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那女孩的爸爸妈妈是北京知青,一口普通话,家里条件也好,女孩打扮的特洋气,像个洋娃娃,她还有一辆小三轮车,那是小时候最奢侈的玩具了。我偷偷在门市的后面口观看了她骑三轮车足足很长一段时间,有一次她发现了我,邀请我去她家玩。真是不去不知道,去了吓一跳。在他们家里,到处是各种各样的过家家玩具,洋娃娃也有好几种,我们马上就熟悉起来了,一起玩各种过家家的游戏。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两个人轮流骑着三轮车在大院里一圈一圈的转,说轮流,其实也是她骑的多,我陪跑的时候多。就这样过了半年左右,每天我积极要求让妈妈带我上班,她则天天盼我早点去她家找她。有一次,她说她快要会北京上幼儿园了,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当时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每天怕她会走,一来单位就会去看看她在不在。有一次,两个人依然在院子里轮流骑车,轮到我时,我突然就想多起一会,她有点生气追着我边跑边说“那是我的车子,我们要带到北京去的,又不是你的”,把车子还给她,我就觉得原来不是友谊,而只是“车子”。看来友谊的小船是说翻就翻啊,而我那小小的自尊心就那么禁不起一句话受伤了。从那天后,我就牛头起来,宁肯一个人玩皮带,也不去找她。她不明白我的心思,去门市找了我几次,看到我不理不睬,就和我一起玩皮带,邀我去玩过家家,我仍旧不理她。僵持几天,就各玩各的了。后来没几天,她和父母回北京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似乎她走后,还留给我一些玩具,我却不要,因为那辆三轮车才是我最大的迷恋,而这种迷恋又深深地伤害了我,让我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家里根本没钱,我也向爸妈要过车,一辆车28元,相当于当时一个人一月的工资,妈妈舍不得。在商场看到三轮车后,我非要爸妈买下,妈妈不肯,我就躺在商场的地上耍赖, 爸爸心疼,想买下,可妈妈还是拽走了爸爸,也不管我的哭闹。我看见没希望了,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去追爸妈,早已忘记再看一眼柜台上的漂亮的三轮车。时隔多年,那个奢侈的三轮车仍让我念念不忘。不仅仅是一辆车,更是一种童年欢乐的缺失。
未完待续,下次接着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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