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着雨、吸着雾霾,斜穿过灰茫茫的校园。打开水,买奶茶,摆好笔记本和笔,等死卡死卡的电脑开机,做好一切学习前的准备。我是来写报告的,写到2048字,实在不能专心写下去。
姥爷生病了。他曾经在村里开了一家味道最好的饭店,他是厨师,他爱做很重口味的菜。后来妈妈去世了,他就不干了。埋葬妈妈那天是姥爷饭馆安排的最后一次宴席,是营业的最后一天。小学六年级,奶奶家没人管我,于是我每天中午去姥爷家吃饭。我会把炒的焦香的肉都让给妹妹吃,因为我总是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小的时候就觉得什么好东西都不是我该得的。其实是很想吃的,因为姥爷做的肉真的太好吃了,酱香的味道,嫩而不柴。
当然了,会做肯定会吃,他爱吃肉、爱喝酒、爱吃特别酸的酸菜。可是他生病了。生了一种渐渐不能进食的病,先是吃半流质、然后流质、到最后可能水都不能喝。直到饿死。
接下来,他能吃什么呢?是不是只能喝姥姥做的疙瘩汤了?姥姥身体也不好,她有精力照顾姥爷吗?听说姥姥今天已经哭过了,我没有给她打电话。舅舅和舅妈在打零工,会给他煲很费时间的汤吗?牛奶呢,牛奶会不会好一点,可是他们那一辈的人不习惯喝牛奶。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
最近,“亲情”这个词,我总是想起。可能一个月前吧,我还对姐姐说,我是个没有亲人没有故乡的人,我随风飘着就行。可是这寒冷的晚秋,能温暖我的就是亲情了。
爸爸对我说,明年你就工作了,一转眼你就会嫁人了。我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冰箱里还给你冻着苞米,今年寒假早点回来吧,陪爸爸多呆几天。如果不是爸爸说,我真的没有意识到,我能陪他的时间就快没了。小的时候盼着这么一天,这一天就这么到了。像萧红描写的河灯,从上流就那么平稳的滑行下来,当它们到下游的时候,岸边看着它们的人,心里竟无比空虚。
我们分开几个月了,快冬天的时候,他邮了曾经留在家里的我的厚睡衣、羽绒服、毛衣。其实这是我想到的,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会那么做。再次通电话的时候,俩人互骂了一句傻逼就笑了。我说我觉得单身特好,他说他也同意,因为再也不用吃醋了。我觉得这也是亲情,彼此最了解的人,不一定适合当恋人,当亲人一定是一种最温暖的存在。
二姨孤身一人在山西,哥哥依然在监狱。我把签工作的消息告诉她,她很开心,然后说等她老了来找我,来我家给我家当保姆,她说她能做饭、洗衣服、看孩子,她比我干净。我听了心特酸,我说二姨,我不想结婚,我想买房子,反正我也是自己,咱俩住,咱俩过。
我们真的无比焦虑,焦虑到每天不学新东西,就会有恐惧感。所以曾经每次回家,都觉得是一种消磨和颓唐。
但是今天真的好想回家。知识太冰冷了,亲情才是暖的。
我离家乡一千多公里。我能在家呆最后一个寒假。
我要回去给姥爷做各种各样他能吃的饭,带姥姥看电影,回去陪爸爸聊天,跟大姨二姨逛街,去山上看看妈妈,跟老朋友们喝点儿酒。
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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