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二）

    程毅是第二天晚上放学到家才看见杨羽凡的短信的。“你还醒着吗?我有点难受。”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十五场。

    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弧着， 程毅赶紧回了她信息。他坐在桌前，打开台灯，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这个低他一级的学妹刚进高中时就加了他QQ。两个人原本只是单纯地想混个面熟，后来却渐渐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这个过程，现在回想起来还有几分不可思议。”他在给她的信中写――那是她生日，算作礼物。她则回复他:“看!我就说我是个神奇的人吧!”

    神奇的杨羽凡--程毅低低地笑了一声，是挺神奇的小姑娘。前一天愁眉苦脸地跟他说“人生没有希望”，第二天又会兴奋地给他发信息“我妈买了超好吃的雪花牛轧酥我明天给你带!”――但这不是杨羽凡特殊的地方。很多女孩子也喜欢找自己聊天，说不过自己也会气愤地跳脚，有心事也会来找自己大倒苦水，但她们不像这个圆脸姑娘那样，会对自己说:“程毅心里有许多事，是不是说出来会好一些?”天晓得她怎么知道自己有心事， 自己从没表现出来过。杨羽凡这只圆脸小麻雀不是太单纯，就是太聪明。

    而圆脸小麻雀还是一有事就发短信对他碎碎念，他只耐心地听她讲，然后耐心地安慰她，开导她。分手了，考砸了，和好朋友闹掰了，被父母训斥了……他是她高中短暂而又漫长的三年里无数个被泪水泡发的夜晚的守护者。学校管理严格，不允许携带智能机，他翻出很久以前父亲用的老人机，小小的九键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然后发送。

    他之前一直有些骄傲地认为一直是他自己在帮她，可没想到杨羽凡确实神奇――她带点个性的真诚一点点打破自己心中高筑的壁垒。第一次，他愿意将心事、将以前的自己说给别人听；而她靠近时，他没有下意识地退远。他明白，是杨羽凡帮他更多，帮那个自卑敏感的小男孩成长， 是她一直在被习题榨得失去汁水的高中陪着他，看破他温和有礼地待人的皮囊下害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心。“以前的人带给你的伤痛，你不能带给后来的人呀，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她是这样说的。而她点破他又并不是出于刻意，因为有一次他因此而感谢她时，她圆脸上的表情十分迷茫，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惜自己不是个神奇的人……程毅看着杨羽凡回复的短信叹了口气。他可以教她今后怎么做才能少走弯路，可她之前的那些心事，他束手无策。他明白曾经的伤口随着长大一点点溃烂的痛，也可以使她暂时性地忘记烦心事，但他没有办法帮她彻底解决这些。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