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废墟

（一）重生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吹的声音，和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李萧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除了自己的脑袋，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虽然，他努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自己满脸的灰土，空气中的烟尘几乎让他无法呼吸。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也许是因为脱水的缘故，他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死神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渐渐地，他昏死了过去，但他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感觉到无限的光明，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那是一个光的世界，整个城市都被那道光笼罩着，到处都是穿着白衣的人。也许，那就是所谓的天堂吧，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但很快，那眼前的一切又都全部消失殆尽。眼前又被无限的黑暗占据，他宁愿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回光返照，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尽然还活着。

他被压在一片废墟之中，身体被压在一块巨大的预制板下，到处都是尘土的味道，从他的上方照射进点点的光线，仿佛黄昏一般暗淡。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不久之前，正和暮雪和陈薇站在城堡的中央，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被火光淹没。他感觉不到饥饿，只感觉自己无比的疲惫，刚刚燃起的希望又一次消失了。他朝着身边看去，陈薇的尸体正躺在他左边几米的地方，但他却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大概是被埋在其他的地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了淅沥的雨水的声音，这让他失去的希望，又一次占据了全身。可是，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甚至没有人还活着。于是，他又一次陷入了绝望，他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切结束的时候。雨水顺着缝隙，慢慢地朝着地下流淌，那满是瓦砾的废墟，一滴带着泥土的水，落在了李萧干涸的嘴唇上。

睁开自己肿胀的眼睛，天空居然还是亮着的，紧接着，第二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那一刻，绝望的李萧已经不把那个当成活着的理由。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样的苟延残喘也就没有意义了，没有人会听见他，也没有人会来救他。正当他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个闪着蓝色光线的小球从天而降，慢慢的飘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预兆。

那个光球在他的身体旁环绕，他的身体散发出明亮的白光，几秒钟之后，他的身体飘到了空中，白光越来越强，强得让他睁不开眼睛，当白光消失得时候，他正站在城市中央。不过，他是站在一片巨大的废墟之上，城市的高楼大厦变成了空洞的骨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天空变成了可怕的墨绿色，雨水浸湿了他的全身。当他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那道白光正好消失，苏菲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像是刚从火场里出来，浑身散发着白色的蒸汽，她满脸疲惫的对着李萧微笑，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碎石之中。李萧冲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身体，他没有想到，苏菲的身体竟然是轻飘飘的，肌肤苍白且冰冷。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四周看去，却没有看见苏紫的身影，他也在这场灾难中罹难。在那一刻，李萧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疲惫的身体，他朝着自己的腿上看去，这时他才觉得自己腿上的疼痛，鲜血正从一道伤口里流出来。

没有人来帮他，他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突然，他意识到这里是一座城市，至少曾经是那样的。在废墟之下一定掩埋着很多的东西。他环视周围，那里古老的建筑应该是伦敦的西街，他曾经来过这里。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于是，把苏菲掩藏在一片灌木丛中，他必须出发找些药品和一切能吃的。在这条街的另一端，就有超市和药店，那里几乎有李萧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愿那些东西没有被毁掉。

雨越下越大，到处都冒着黑色的烟雾，和燃烧着的火焰，像是刚刚被核武器袭击后的样子。李萧拖着一条受伤的右腿，朝着残破的街道一直走下去，按照这个速度，他很可能要走上好几十分钟。在这漫长的旅程中，他多么希望可以看见什么，还活着的东西，或者只是看见同类的尸体。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要不是那些建筑，人类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星球上出现过。

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乌鸦的哀鸣，很难想象那些生物还能幸存下来。那段旅程变得格外的漫长，没走多远，李萧就不得不开始忍受伤痛。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开始感觉到头晕眼花，浑身无力，那条受伤的腿也开始失去知觉。接下去的路变得非常艰难，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应该被埋在废墟之下，平静的等待着。这座城市只剩下了空洞的建筑，招牌在建筑之上摇摇欲坠，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药店应该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他在附近逗留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药店的影子，这条街道改变的太多了，他已经找不到原先的影子。街对面是兰蔻的广告，在风中不断的招摇，发出骇人的声响。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故地重游多少有些伤感，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可就在这样的时候，本能的力量反而特别的强大，他在记忆里努力思索着药店和超市的位置，李萧的嘴唇干裂，奇怪的是，这么久没有吃东西，他竟然感觉不到饥饿。

有时候，奇迹往往是在绝望的时候才会出现，他看见了一栋破碎的建筑，它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支离破碎的歪在道路一边。如果李萧的记忆没错，那应该就是药店的位置，虽然，那里已经荒芜的看不见门头，但至少也该就此一搏。他冲到那栋建筑的门口，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他努力的用双手拨开废墟，搜寻着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但似乎一切都被埋在了碎石之中。

希望似乎又一次破灭了，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体力透支，如果有人在他的身边，说不定会有所改变。就在此时，他想起了苏菲，她还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中，等待着自己的归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他又努力的搬开面前的石块，趁着他还有劲，他必须坚持下去。紧接着，他看见了一块白色的铁板，似乎是药店的货架，上面的白漆已经被磨掉了一大块，露出了生锈的表面。

他继续朝下挖去，终于看见了散落在地面上的药品，在一片瓦砾之间，他找到了消炎药和纱布。如果这样还是没有好转，那他也只好迎接死神的降临，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再害怕。他坐在药店的废墟之上，给自己的伤口消毒包扎，随后，他又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超市的位置。值得庆幸的是，超市并没有坍塌，但为了防止随时会倒塌的建筑，他几乎是冲进了超市，找到了一切必须用品。大都是一些矿泉水和一些吃的。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突然对这个世界心存希望，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一定还有什么人生存在某个角落。他急匆匆的返回到他来的地方，但当他去找苏菲的时候，却发现，原先的灌木丛里空空如也，苏菲已经不知下落。要么是她已经离开，要么就是她被人救走了。他站起身环视周围，此时，他在感情上更愿意相信后者，但广场上空空荡荡的，他没有看见任何的身影。

于是，他只好欺骗自己相信前者，苏菲清醒过来，然后她离开了。虽然这个解释非常的荒诞，经过了这一切，苏菲应该知道，李萧不会离她而去，就算她清醒过来，也应该会在原地等待，不会到处乱跑。所以，他开始越来越相信后者，世界上一定还有其他人。可他突然间感到了迷茫，他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自己又将何去何从。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许自己应该回去看看，至少应该赌一赌。

天空慢慢的黑了下来，雨水却更加的猛烈，他冒着雨水背着行李，朝着码头走去。如果真的有人还活着，码头应该还没有荒废，至少会有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路上，他只能听见雨水的声音，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到了后来，他开始安慰自己，也许鸟儿也该休息了。他顶着疲惫的身体，继续沿着泰晤士河，朝着海边走去。那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道路。

泰晤士河面上一片宁静，昔日的波光消失不见，到处都反射着可怕的黑暗。旁边就是著名的林荫大道，现在都变成了荒芜的路面，到处都是杂草丛生。李萧沿着河岸一直走下去，他从报亭拿了一张地图，尽管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确切的位置，只知道，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抵达欧洲最大的港口。至少曾经是那样的，他也希望现在依旧是那样的，希望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也许苏菲已经在港口等待着他的到来。

按理说，他应该看到港口发出的灯光，或是其他什么发出的光线，哪怕只是一丁点微弱的灯火。可走了很久，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才是真正让他恐惧的，眼前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在广场旁的车站过夜，那里原来有着成群的鸽子，现在只剩下了烧焦的树木，和被熏黑的维纳斯雕像。他蜷缩在车站的广告牌下，瑟瑟的看着天空，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奇怪的是，那晚李萧竟然睡得很沉。

初冬的雨水格外的冰冷，在黎明时分，他是被寒风冻醒的。东方已经微微发亮，天空仍然是可怕的绿色，这不禁让李萧怀念曾经的蓝天白云。他打着喷嚏，浑身冰凉且湿漉漉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从商场的假人身上，拿了一整套的衣服，包括一件厚实的灰色风衣，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这可能是现在唯一的好处，什么东西都不用付钱。

看着地图，李萧根据上面的比例尺，换算出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他应该快要出城了，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木制建筑。如果你的嗅觉足够灵敏，你还能闻见雨水夹杂着木柴的香气。这是李萧从前没有闻过的，在他来的地方，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他眺望远方，城市里的黑烟和火焰已经消失，河水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虽然这样，他依然没有看见一个人，连一艘船的影子也没看见。

不管怎样，他至少也得等到到达港口之后再做决断，他很难想象自己一个人该如何生活，以及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也许，他该找一条帆船，穿过太平洋，在某一座小岛上了却残生。如果能重新找到苏菲，或是什么其他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幻想着那样的生活。可他转念一想，如果那样的地方也已经不复存在，如果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这里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变得悲观起来，他加快脚步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在那个在平常不过的早上，他坐在路边，吃着从超市拿来的三明治，喝着一瓶矿泉水。他独自享受着那样的清晨，要是平时，他说不定会坐在长椅上，口袋里藏着一些面包屑，喂着这里的鸽子，或是坐上游船，在河上漫无目的的游览。随着时间的流逝，原先的建筑完全不见了，周围的景物也在发生着变化，到处都是曾经的酒壮和果园，只不过果树早已经枯萎。

到处都长满了杂草，一副残破不堪的景象，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些乌鸦，绕着田间的稻草人不管的飞舞，有些站在稻草人的身上，发出低沉的叫声。远方被一片阴沉笼罩，已经走了这么久，他依然没有看见灯光，或是有人类的踪迹。一切都显示，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那条路的两旁，是一些高大的城堡，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压抑而恐怖，似乎电影里的鬼宅一般，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那里。

可他突然想到，在那些高耸的城堡里，一定有着什么奇特的东西，至少在那里的地下室里，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吃的，至少不用再吃那些干巴巴的食物。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他鼓足勇气，找到了一座豪华的城堡。不过，那座城堡也变得残破不堪，墙壁上满是裂痕，和已经枯萎的藤蔓。还好现在这里一片寂静，要不然他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庄园的铁门已经扭曲变形，一抬脚就可以迈过它，尽管如此，门上的铁锁还是清晰可见。

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堡，现在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房间，和烟尘的味道。到处都是蜘蛛网，书架上布满了灰尘，壁炉里是烧完的木炭，仿佛这家人刚刚还坐在火堆前，谈着钢琴看着躺椅上的书。可现在却什么也不剩下了，李萧走到书架前，在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位伯爵的肖像，他应该是一位军人，因为，他穿着深蓝色的军装，腰间别着一把长剑。那幅画应该有两百年的历史了。

光线透过窗户，撒在阴暗的客厅中央，仿佛子夜的月光一般，李萧穿过房间，来到了城堡的后院。那里曾经应该种满了花草，到处都是杂草一般的枝丫，如果你仔细看，你还能看见枯萎的花苞，修建熏烤过干花的香气。李萧想象着之前这里的样子，这家的主人一定过着优雅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每天一家人聚在温馨的客厅里，谈论着一天发生的事情，在花园里静静地漫步。

地窖的入口掩藏在一片杂草中，李萧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他用力拉开了入口的隔板，顿时扬起了巨大的灰尘，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室，黑暗的地下室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生活了。但愿里面还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借着微弱的天光，李萧顺着木梯走了下去，点燃了门口的蜡烛，原本漆黑的地下室瞬间被温暖的光线笼罩。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地下竟会藏着几百平米的地窖，值得庆幸的是，那里该有的东西几乎应有竟有。在地窖的西侧墙壁，堆满了各类艺术品，从各类油画到银器，只有皇室人员才会拥有那样的东西。在地窖的另一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架子上堆满了面包和红酒，在墙边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这家人的尸体，希望他们已经逃离了这里，或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这下，李萧可以享受一下贵族的生活了，只可惜他不能带走那些艺术品。按理说，他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过着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在屋后的空地上，种满自己喜欢的食物。等待一切过去之后，但他并不想在这里逗留，所以，只是从地窖拿了一瓶红酒，和一些蔬菜。随后，他就回到了城堡里。在那个中午，李萧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开始忙碌起来，他在厨房里准备着自己最爱的午餐。

在厨房的柜子里，他找到了一些牛肉，加上地窖里的蔬菜，正好可以做一大份红焖牛肉。那是李萧的最爱，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食物，在准备好自己的午餐之后，他孤零零地坐在客厅的长桌前，点上了桌上的蜡烛。坐在主位上，他低下头虔诚的祈祷，的确，这发生的一切都值得他好好的祈祷。他又一次想起了苏菲，她现在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原本，她应该和自己一起，坐在桌前享受着这一切的。

一整个下午他都坐在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那些书，从外表上看上去，那些书已经有些年头了。其中就有他最喜欢的《基督山伯爵》，虽然全部是手写的英文版，但李萧还是能够看懂。只可惜，这些东西只能埋葬在时间的长河里，他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全部带走。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已近黄昏，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到火红的夕阳。天空又一次暗了下来，随后，就是无边的黑夜。

房间里暗了下来，电灯炮都成了奢侈的摆设，还好在这里还有很多的蜡烛，那一晚，李萧点燃了所有的蜡烛，房间里变得灯火通明，仿佛圣诞节一般。一种莫名的恐惧流变了他的全身，甚至比他埋在地下还要强烈。他开在沙发里，花了好几个小时入睡，在这段时间里，他尝试了几乎所有的方法。读完了那本小睡，或是欣赏墙上的油画，他本想出去转一转，可没有什么比外面的黑暗，更让人害怕的了。

那晚，他只睡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到了清晨的时候，那些蜡烛已经全部熄灭了，房间里弥漫着蜡融化的味道。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家里停电，他都会点燃储存的蜡烛，但后来就没有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蜡烛的香味，应该是这家主人，在蜡烛里加入了玫瑰精油。李萧想象着，每到春天的时候，花园里的玫瑰全部盛开了，这家的主人在这样的清晨，才摘下最新鲜的花瓣，上面还粘着晨曦的露水。

女主人把花瓣放入烘箱，那原本是制作葡萄酒用的，一家人忙碌了一个早上，把干燥的花瓣研磨，加入蜡液中，制成了那些特殊的蜡烛。李萧的耳边依稀传来了孩子的欢笑声，每到晚上，一家人都聚在餐桌前，点燃那些蜡烛，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已经没有了价值。在那个清晨，李萧只带了随身的衣服，和两天的干粮，他就又一次踏上了旅程。

他告别了那座古老的城堡，沿着那条道路继续走下去，旁边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水，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时候。慢慢的，路边那些低矮的建筑也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这里没有城市里残破的样子，虽然在这个季节，到处都是枯萎的麦田，但这里没有先前看到的烧焦的土地。这些麦子是正常枯萎的，这一发现给了李萧巨大的鼓舞。

因为这样，李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一路上，他还是没有看见人类的身影，也许是他们全都逃走了吧。他暗自告诉自己，然后回过头，看着远处的城市，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他已经看不清残破的街道，那座原先的城市，只是伫立在地平线的地方，巨大而阴沉。他从口袋里拿出地图，以确定自己没有偏离预期的路线，值得庆幸的是，他离港口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心情欣赏风景，要是夏天或是秋天，这里的麦叶一定会迎风飘展，阳光洒在麦田上，附近的孩子在田垄上，拉着风筝朝着天边跑去。他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又变成了原先的样子。他又一次被拉回了现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朝着地上看去，荒芜的地面上只有凌乱的碎石，他并没有看见脚印或者人类经过的痕迹。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皇家港口了。但愿自己到达那里的时候，能够发生奇迹。

大概在中午的时候，他抵达了伦敦城北的皇家港口，他现在只能依靠手表来判断时间了。在这几天里，天空一直被厚实的云层覆盖，看不见阳光，也看不见星空。大雨常常会不期而至，有时他不得不停下来烘烤衣服，要不是那样，他一定会被病痛击倒。还好，在他离开城堡的时候，带上了足够的衣服，虽然都是些过时的礼服。终于，港口远远的出现在视线的尽头，他兴奋的朝着那里狂奔而去。

（二）黑暗森林

传说中的伦敦皇家港，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巨大的客轮被折成了两段，伫立在河床之上。船头高高地露出水面，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了什么，港口到处杂草丛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他们不是已被毁灭，就是已经逃离了这里。不过，现在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就遭遇了灭顶之灾，但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遗迹。值得庆幸的是，他在港口找到了一条完整的救生船，它安静地靠在岸边，仿佛它才是这场灾难唯一的幸存者。

李萧在现场找到了很多散落的罐头，这足以让他穿过英吉利海峡，到达内陆。然后在穿过西伯利亚广阔的平原，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愿自己的家人依然健在，已经入冬了，如果自己再不离开这里，整个欧洲都会陷入无边的寒冷和黑暗。于是，他离开时只带上了一周的口粮，一支圆珠笔和一本日记。那天中午，他便由皇家港口出发，朝着北边的法国而去。按照他的习惯，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了第一篇日记，如果他不幸遇难，这将是他最后的遗物。

划着那条小船，他慢慢的远离了港口，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来，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陆地离他越来越远，港口已经成了一道白线，躲藏在平静的海雾之后。海面异常的平静，只听海浪拍打着小船的声音。他回过头朝着前面继续划，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雾，他什么也看不见，那一刻，他生怕自己也会消失在这大海之中。在继续之前，他拿着地图和罗盘，反复确定自己的航向，这才朝着目的地进发。

这是一场孤独的旅程，海面上安静极了，要是平时，这里到处是出海的渔船，和运送货物的上传。而现在，却什么也不剩下了，整个下午，他都在断断续续的朝着彼岸划去。海上的日子总是特别的难熬，刚出发没多久，他的衣服就全部湿透了，他不得不继续划着船，要不是那样，他随时都可能会冻成冰块。就这样，时间慢慢的流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饿了就吃累了就睡。

在救生船的夹层里，他找到了一件厚实的羊毛毯子，大概是这艘船原先的主人放在这里的，那条毯子帮了李萧大忙。他可以暖暖活活的睡上一个好觉，天空慢慢的暗了下来，划船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为了补充体力，李萧在一大块面包上抹上了厚厚的黄油。那是他几天来吃过最好的晚餐。面包透着黄油的香味，如果再有几根烤肠那就完美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自己的晚餐，然后，又一次拿出地图，反复确定风向和自己的位置。

在船上的甲板里，他还找到了一副渔具，本来他应该感到高兴，但愿自己会有所收获，可他又开始疑惑。不知道这里是否有鱼可钓，一路上他只看见了乌鸦，别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管不了那么多，他把面包搓成一个小团，轻轻的固定在鱼钩上，在漫天的迷雾中，把鱼钩甩向了大海的深处。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还能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和自己的祖父在池边钓鱼的情景。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每年暑假，他都会搬到乡下，和他的祖父同住。那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网路，几乎与世隔绝。但那座二层小楼却散发着木柴的香气，屋后就是一片茉莉花，一到夏天，打开窗子就能闻见花香。走几百米就是一片大湖，每天能做的就是听着广播里的歌剧，修剪田圃里的鲜花，还有就是坐在那片湖边。每天都会有收获，祖父会特地放掉所有的小鱼，只留下那些大鱼。

每当晚饭的时候，房间里都会弥漫着烤鱼的香味，祖母会在院子里搭起烤架，把早早就准备好的柠檬酱，均匀的刷在处理好的鱼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家人还是坚持用炭火烤鱼。他们相信，这样烤出来的食物会更加好吃，阳光洒在草地上，每年李萧都会在那里小住，一直到他们离世之前。在那之后，李萧继承了那栋小小的木屋，不过，他很多年都没有再回到过那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钓到些什么，但李萧还是回想着那些温暖的时刻，那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回忆了。不知这艘小船又在迷雾里航行了多久，在一片朦胧之中，他听见了美妙的歌声，若即若离的好像是从天堂传来的。李萧欣喜若狂，他站起身环视周围，可是除了平静的海面，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于是，他大声呼喊着，希望能有人注意到自己，可是，那天籁之音却像谜一样的消失了。

偌大的水面上只剩下了李萧，和他的一艘小船，刚才的一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站在那里，感觉到无比的孤独，那种感觉让人窒息，仿佛点燃的烛光又一次被吹灭。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悬崖边在等待着。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声音是不存在的，正当他准备坐下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那个声音。那迷人的歌声从天边传来，李萧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闹到，以为只是自己一个人太久了，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一瞬之后，他听见了水的声音，他朝着鱼竿看去，浮标轻微的摆动着，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沉入水底猛地浮了上来。他上前两步抓住了鱼竿，可似乎有一种神奇力量的驱使，他感觉到了猛烈的拉力，鱼竿被拉入了水中。他看着鱼竿消失得地方，从远处传来水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的，他看见了一片巨大的水花，从迷雾里朝他冲了过来，伴随着成千上万惊恐的尖叫。

在那一刻，他的确想到了放弃，但他还是冷静的坐了下来，在口袋里，他发现了最后一根香烟，和一个打火机。他点燃了香烟，狠狠地吸上了一口，扶起船桨朝着前方用力的划去。眼看着，那些巨浪离他越来越近，从水底跃出了许多奇特的生物。他们有着蓝色的鱼尾，上半生则是人类的身体。没错，那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在此之前，李萧只在传说中听说过那些神奇的生物，从没想到可以亲眼所见。

能够看见传说中的生物，就算是去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但李萧真得很想看看，除此之外还能看见什么。但是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放下船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对天祈祷，祈祷还会有奇迹发生。那些人鱼从水里跃起，从小船的上方腾空而过，溅起的海水如同雨水一般，落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与此同时，从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奇妙的歌声，和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还是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李萧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消失得方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要是从前，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他所看见的，于是，他相信这是上帝的预兆，让他继续活下去的预兆。自从他看见人鱼之后，奇迹就发生了，海上的迷雾全部消失不见，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大海之上波光粼粼，鱼群正朝着小船的方向游来。

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眼前的一切足以让李萧兴奋不已，他脱掉外套跳入水中，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群他没有见过的鱼儿。那个下午，他徒手抓了一整船新鲜的海鱼，那样新鲜的鱼肉，即使是生吃也没有问题。他在船上找到了工具箱，里面还有刀子，火柴和信号弹。不过除了刀子，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用处了，晚上他坐在船边，一边吃着鱼肉一边遥望着远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么久都没有看见陆地。

那样的夜晚总是很难入睡，枕着颠簸的波涛，他想着自己从前的事情，自己的身边是无尽的黑暗，看不见星光也看不见城市的灯火。不过，经历了这一天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更加坚定，相信自己一样可以到达陆地，一定可以重新遇见苏菲，如果一切如愿的话，他希望可以和苏菲结婚。在他睡觉之前，他朝着天上发射了一枚信号弹，虽然知道没有人能看得见，但他并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第二天的清晨，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头晕脑胀，像是昨晚喝了一整瓶的威士忌。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着阴沉的天空，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一下子坐起身来，看见小船正停在一片白白的沙滩上。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沙滩，发出风铃般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森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抵达了法国沿岸。不管怎样，他都面临着一个选择，重新起航或是进入森林。

他在沙滩上踱着步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离开这片陆地，在这个季节，这片森林看不到一点生命的痕迹，在鹅卵石的地面上，满是枯萎的枝杈。在海滩上，他发出了最后一枚信号弹，带上了足够的食物和淡水，最终，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投入了那片漆黑的森林。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点点的天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投射在地面上。踩在鹅卵石上，鞋子很容易打滑，而且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石块摩擦的声音。

那段旅程变得格外的艰难，头顶的树枝越来越茂密，几乎遮盖了仅存的天空，眼前的道路变得特别黑暗，连看清眼前的道路都变得困难。周围安静的让人害怕，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幽深的丛林里。为了不断的前行，李萧用着在船上找到的小刀，斩断阻碍他前行的荆棘，尽管这样，他还是被那些带刺的树枝划伤。不管发生什么，现在他都已经不能回头，他不想再回到那该死的大海上。

虽然，他一直努力的超前走去，可这片森林似乎无边无际，他的眼前只有看不到头的黑暗，和那些让人讨厌的石头。几乎每走一步他都要担心，担心自己会扭伤自己的脚踝，或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浑身乏力，最后晕倒在荒郊野外。从此被世界遗忘，也许现在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但那种感觉还是很糟糕。就是这种力量，让他沿着这条不归路一直走下去，慢慢的，他的心里变得更加绝望。

那段时间，他总是很少休息，长时间处在黑暗恐惧中，这会让人变得焦虑，他很少吃东西，也很少休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能不能走出这片森林。他慢慢感觉到自己浑身乏力，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休息的缘故，于是，他坐在松软的路边，靠在树桩边打算吃点东西，好好的睡上一觉。可这一切都只是不可能的，他只吃了半块面包，就感觉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当他闭上眼睛，总感觉眼前出现一幅幅可怕的画面。

他睁开眼睛，仿佛看见了让他恐惧的画面，那些树枝在风中全部动了起来，其中的一根还缠住了他的脖子。那根树枝，把他的脖子刮得生疼，让他叫不出声来，他奋力的挣扎着，却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他猛地惊醒过来，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森林，除了风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入睡，除非自己离开这里，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于是，他加快脚步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那条狭窄的小路开始变得宽阔，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块空地，在树林的深处，出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对于李萧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说不定还有人住在这里。他奋不顾身的朝着木屋跑去，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间小屋空无一人。桌上虽然放着面包和奶酪，但桌子上已经布满了灰尘，很显然，这一家人走得非常仓促，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在面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只双管猎枪，上面刻着李萧看不懂的图案，像是印第安人的图腾，在墙角的柜子里，他还找到了几发子弹。在地板上，散落着几发空弹壳，似乎在这家人临走之前，遭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想到这里，李萧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仔细地关上房门，不管怎样，他都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躺在床上，把上了膛的猎枪放在身边，也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他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大概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在朦胧之中，他似乎听见了狼群凄厉的号叫，难以想象的是，这里的狼群竟然幸免于难。他本能的拿过身旁的猎枪，迅速的跑到窗边，朝着外面看去。可除了黑压压的森林，他什么也看不见，没过多久他又一次听见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它们似乎是在交流，是在说着什么。在森林的深处出现了一双幽深的，发着光的眼睛，紧接着，有出现了第二双，第三双。

大概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李萧仔细的清点自己的弹药，在这间房子里只剩下了七发子弹，和一把小刀了。他把枪口标准窗外，准备在这里决一死战，但接下去的一幕把他吓了一跳。一只狼走出森林，停在了屋前的空地上，在微弱的光线下，那只狼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天空喘息着。那是一只狼人，不，还有更多的，一只一只的狼从树林深处走出，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它们全部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天空发出恐怖的叫声。大概有二十几只，它们全部变成了狼人，身高都超过了两米。

木屋前顿时黑压压的一片，按照书里说的，狼人要在满月的时候才会变身，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一转眼的功夫，那些毛茸茸的家伙，就朝着木屋冲了过来，他们奔跑的时候，依旧是用四脚着地。和普通的狼群不同的是，他们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奔跑也更加的迅速，几乎是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冲到了木屋前，开始撕咬木板和所有能够咬住的东西。那间小小的房子变得摇摇欲坠，不断地发出木板断裂的声音。

死神又一次降临了，李萧退到了房子的中央，看着那些木板脆弱点破碎，如果他想要放弃，他随时都能拥入死神的怀抱。那一刻，他端起猎枪朝着那些怪物射击，一枪，两枪，房间里回荡着巨大的声响，几乎整个世界都在震动。第一枪他打中了领头的那匹狼，鲜血溅了他一身，那匹狼朝后退了两步，但并没有命中要害，大概只打中了它的前腿。于是，它瘸着腿又一次冲了上来，就在它冲上来的时候，李萧扣下了扳机。

第二发子弹射出枪口，打中了头狼的脑袋，那匹狼惨叫了一声，倒在了门口。周围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李萧才从睡梦中醒来，正拿着主人的猎枪准备出门，享受午后的打猎时光，家人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归来。所有的人狼都看着倒下去的头狼，他们低声的嘶吼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李萧又一次被拉回了现实，绝望顺着血液流变了全身，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填上了子弹。

这时，另一匹人狼从狼群里走了出来，它的脸上有着两道深深地伤疤，它龇牙咧嘴的低吼着，所有的人狼都退到了它的身后。一切又一次安静了下来，透过门上的缝隙，他们四目相对都在僵持着。短暂的对视之后，那匹狼猛地朝这李萧冲了过来，他狠狠地扣下了扳机，大声喊着：该死的，有种要我的小命。其中的一发子弹打中了它的脑门，但它的尸体却重重地砸倒了大门上，木门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剩下的人狼蜂拥而上，朝着门上的缺口冲了过来，李萧接着其中的间隙，装上了子弹，他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他象征性的打光了剩下的子弹，希望可以让它们知难而退，可现实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那些人狼依旧朝着他冲了过来。他把猎枪丢在了地上，绝望的看着那个缺口越来越大，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上了一大口，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根香烟了。

就在李萧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狼群开始退去，发出凄惨的叫声。大地开始节奏的震动，似乎是什么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一次一次，屋顶的碎屑落在李萧的头发上，手指上，如同地震一般。正当他为此感到奇怪的时候，狼群四散而逃，他走到窗边，却看不见是什么拯救了他的生命。他意识到了什么，从他的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咆哮，那是他之前没有听过的声音，就像是霸王龙的叫声。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于是，他推开大门跑了出去，就当他跑出去没多久，他听见了木屋倒下的声音。当他转过身，那栋木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除此之外，眼前的另外一幕，几乎让他不知所措。他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怪兽，就连李萧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只怪兽。它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外表看上去像是一棵高耸的椰子树，它的身上长满了藤蔓，散发出明亮的暗绿色，在它的头上是一朵巨大的黄色花朵。它正朝着李萧走了过来。

更让李萧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巨大的怪物慢慢的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绿色光球，飘到了李萧的面前，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虽然气温寒冷，但他却只穿着一件华丽的金色长袍，光着脚走到了李萧的面前。他出神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回过神来，正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脚步轻盈，李萧几乎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这让李萧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你是谁？”除了这三个字，李萧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朝后退了几步，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还差一点就被树枝绊倒。

“我有一个很长的名字，你叫我卡道儿就好。”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扶住李萧，他几乎感觉不到卡道儿的体温，他的右手无比的寒冷。

“那么你是精灵，对吗？你认识苏菲吗？我正在找她……”李萧一发不可收拾，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是的，她还活着，不过她不在这里。”李萧的心里一阵疑惑，既然她不在这里，那么这个陌生人怎么知道他还活着。“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吗？”李萧突然想到，精灵都有一定的心灵感应。

李萧跟着卡道儿离开了这里，还带着满身的疲惫，虽然他不知道要去哪里，还会发生什么，可总比现在要好多了。如果不出意外，这是他这辈子遇见最后的朋友。他们朝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一切都变得更加的宽阔，树木也变得更加的高大。应该从来都没有人类来过这里，在这里每棵树的直径都在一米以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精灵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他优雅的走在李萧的前面，不紧不慢。

沿着林间小路一直朝前走，李萧看见了，从森林的深处传来了点点的幽光，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漫天的闪烁着。那道明亮的蓝色光线越来越近，直到李萧走近，才发现整个山谷，都被无数的蓝色水晶包围，在他的面前还出现了一汪湖水。说是一片湖水，其实只是一片平静的小水塘，她静静地躺在一片针树林中，等待着发现她的人。卡道儿停在了湖边，转过身，让李萧跳进湖水之中。

然后，他就跳进了湖水之中，李萧半信半疑，但他来不及思考，紧跟着卡道儿一同跳了进去。让人惊奇的景象发生了。李萧睁开眼睛，看见从湖底传来了巨大的光线，让人赏心悦目的透明光影。那是坐落在深水湖底的精灵城市，要是李萧在水中能够说话，他一定惊讶的合不拢嘴。他跟着卡道儿朝着城市游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在湖底，闪闪发光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水晶。要是在从前，不管是谁，如果发现了这里，都会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三）孤城

那是一座巨大的水下城市，或是说，是好几个连在一起的巨大泡沫。卡道儿朝着其中最大的泡沫游去，那城市太过壮观了，里面的建筑隔着泡沫若隐若现，像是建造在巨大的树木之上。他们一直游到了水底，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卡道儿径直穿过泡沫，落在了地面上，李萧也跟着他穿过了泡沫。那是一道奇妙的墙，能够阻挡大水的墙，在泡沫里面和水面上的世界一模一样，有着能让人生存的环境。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棵高大的树木顶端，有着一颗悬浮的蓝色钻石，它发射出橙黄色的光线，照亮了整座城市，仿佛天空的太阳一般。李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这让他觉得格外的亲切，精灵们都称那棵树为“萨斯”，在精灵语中，那是上帝的意思。整个城市方圆几百公里，每一个气泡相互连接，谁也想象不到，在那样狭窄的水面下，会有那么巨大的城市，数以百计的精灵生活在这里，这是他们最后的家园。

在粗壮的树枝上，零星散落这树枝和水晶搭建了房屋，如同这座水底透明的城市，每一个精灵拥有一件房间。每间房里都有一张桌子，和一张藤蔓编织成的小床，那些藤蔓是从树枝上生长出来的。李萧是在晚饭的时候到达这里的，每天每个精灵都能分到一份食物，他们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坐在这里的座上宾，李萧被这里的国王邀请，邀请他共进晚餐。这是无尚的荣耀。

清晨迎着特殊的晨曦，李萧跟着侍从来到了金陵国的宴会厅，宴会厅在皇宫的旁边，是一间温馨的小房间，旁边就是这里的花园。房间的墙壁是透明的，正海可以看见隔壁的温室，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有些李萧认识，有些则不认识。大多都是各种各样的玫瑰，和人类一样，玫瑰在精灵的文化中，也代表了忠贞的感情。走进房间，就能闻见栀子花的香气，和这里独有的温暖。

国王和贵族已经坐在桌前，等待着有史以来，到达精灵国的第一位人类，乐手抚摸着竖琴，发出悠扬的琴声。李萧站在门口，弯下自己的腰，对着所有人鞠躬，他看了一样这间房的陈设，里面摆放着漂亮的盆栽，和华丽的水晶饰件。所有人都穿着金黄色的长袍，相比之下李萧穿着的白色长袍，在他们的面前变得暗淡无光。但所有的人都带着友好的微笑，主桌的旁边放着一张空着的座位，那应该就是李萧的位置。

侍应把他招呼到桌边坐下，音乐又一次响起，不得不说的是，那些侍应都是最美丽的精灵女子，他们穿着白色的透明薄纱，端上了最好的食物。精灵都是素食主义者，所以在他们的餐桌上，只能看见沙拉和葡萄夹心的土司。值得庆幸的是，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有着世界上最好喝的葡萄酒。红宝石般的葡萄酒浸入酒杯的时候，房间里都是弥漫着水果的清香，这里的每一种酒，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味道。

精灵有很优雅且非常好客，但他们都非常的害羞，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把城市建在水底的缘故。他们不常说话，通常都是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的意思，那位友善的国王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请李萧品尝这里的美食。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国王非常的苍老，在这里很少看见那样苍老的人。精灵的寿命都很长，由此推断，国王的年龄至少也有七百年了，尽管这样，他依然是一位庄重的老者。

“我们欢迎你来到这里，希望你喜欢这场宴会。”宴会的时候总要说些什么，当然也少不了这样的客套，国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温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颗粒感。

“我非常的喜欢，我只是感到好奇，难道你们不惧怕人类吗？”国王微笑的看着他，也许，他并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不过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李萧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了，或许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不由得感觉到一阵伤感，虽然身在这样华丽的宫殿，但他还是感觉到无限的孤独。

“我是最后的人类，是吗？”这或许是李萧，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也许，也只有精灵才知道整个事情的答案。

“不，一切还有选择的余地，让我给你看。”国王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李萧的身边，伸出了他满是皱纹的左手，用手指扶在李萧的额头上。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画面，像是从古老的胶片里，投射出的影像。李萧看见了，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人们穿着破旧的衣物，在冬季的寒冷里瑟瑟发抖，他们朝着远方走去，漫无目的的等待着死亡。李萧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但他依然不理解国王说的话。

“什么是选择的余地？”在他的心里，人类的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那得看你怎么做了。”国王平静的说着，虽然祥和，却好像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他慢慢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沉默的喝着酒杯里的酒。从他的表情上看来，他似乎也对人类的未来不抱任何的希望。

在那原本应该开心的宴会，李萧却始终闷闷不乐，尽管那些食物非常的美味，音乐非常的动听。他本来想打听苏菲的下落，可他到头来还是没有开口，他依稀的记得从前他们的对话，那对兄妹是被精灵流放的，就是那样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宴会结束后，他得到了贵宾的待遇，在萨斯的最顶端得到了一间大房子，那是是离顶端最近的地方。在那里可以看见城市的全貌，也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他在那张大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他已经很久没有那样休息了，仿佛那些糟糕的事情，全部被他抛到了脑后。他从早上一直睡到了下午，要不是肚子咕咕直叫，他应该能再睡上一整晚，或许，能再睡上好几天。他先是去了花园转了转，看了看自己没有见过的植物，在那里，他和那位漂亮的小姐，一边喝着蜂蜜一边聊天，大多是向她打听那些植物。品尝用那些植物酿造特别的饮料。

精灵晚饭的时候特别的早，他们相信，早点吃饭可以保持容颜，的确，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非常的年轻漂亮，身材也特别的好。在晚饭之前，他们都会聚在一起，享受这里美好的生活。每个人都在空地上种植蔬菜，孩子们围在一起，读着书上那些李萧听不懂的东西。那是精灵的文字，他们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李萧大概在这里转了转，这里实在太大了，只用一个小时，是根本转不完的。

坐在城市的空地上，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终于可以不再思考那些问题。到了晚饭的时候，卡道儿到广场来找他。那个巨大的钻石，由最初的橙黄色变成了深蓝色，在泡沫的顶端呈现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点，好像夜空中的繁星。每到晚餐的时候，便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每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食物，似乎对着平静的生活心存感激。卡道儿邀请李萧去自己家用餐，李萧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那家人住在一根树枝的顶端，从这里俯瞰这座城市有另一种滋味，可以看见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听见别人谈话嬉笑的声音。卡道儿只是这里一位普通的居民，有着一位脱俗的妻子，和卡道儿一样，她有着一头漂亮的白色头发。这家人对待客人非常的热情，精灵外表上看去非常的冷漠，他们很少微笑，你只能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体会他们的感情。为了这位特殊的客人，在李萧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准备这顿晚餐。

在窗边的桌上，放着一台留声机，自从李萧出生以来，他只见过一次留声机，那是在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见图拉肯男爵的时候。她把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顿时传出优美的音乐，那是一九三二年的专辑。不知道，这些精灵是从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大概和人类一样，喜欢收集各种艺术品。这间房间格外的简单，墙壁是一整片树叶，从叶片的空隙间透过点点光线。

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几个烛台，这家人点燃了蜡烛，房间里笼罩着柔和的黄色光线，小小的火苗在不停的摇曳着。晚餐做罢，他们像是一家人似的，邀请李萧坐下，那顿饭非常的温馨，和国王的宴席当然不能相比，只有简单的水果蔬菜。除此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和之前的感觉一样，虽然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但他的心里还是感到失落。在那一刻，他决定在这里稍作停留，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和这家人道别。

也许在这个时候，他就应该离开，当他开始享用晚饭的时候，他看着窗外的光影，他爱上了这里。在吃饭的时候，他们随便谈了一些事情，大多是在这里的生活，李萧和这家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人类的世界。这反而让李萧轻松了许多，不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情，晚饭结束，艾沙夫人把餐具一股脑的丢进了水池。李萧本来应该帮忙，把房间收拾干净，可那位可爱的夫人，却执意不让他帮忙，自己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晚饭后，这一家人坐在藤椅上，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但墙上的书架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那些都是精灵的书，是用精灵的文字写成的，喝着这家人特别调制的饮料，李萧站在书架前，仔细地看着。他突然注意到手中的杯子，透明的杯子里盛满了酱紫色的液体，包裹着杯子的是雕琢的银色花边。李萧品尝着口中的液体，却始终不知道那是什么制成的。他只尝出了果汁和蜂蜜的味道。他们说，这是他们这里独有的饮料，对于是什么做成的，他们也是一笑而过。

按照这里的习惯，晚饭之后，每个人都会走出房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干的事情，在他们的文化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李萧跟着他们走了出去，来到了这座宁静的城市。精灵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不需要做什么特定的事情。这是李萧对他们生活的理解。那一刻，李萧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很少说话，只要走出房间，一切都让人应接不暇。沿着小路一直走，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片花圃。

在花圃上，种植着类似薰衣草的植物，很多人围坐在花丛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他们唱着李萧听不懂的歌，仿佛从天籁传来的声音，李萧坐在他们之中，听着那些歌曲，到了后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李萧。他们想让李萧也唱一首歌，经历了这么多，他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还会唱什么歌，但他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于是，他只好按照记忆中的曲子，随便编了一些词唱了出来。还好，他们并没有什么察觉。

直到很晚的时候，人们慢慢的起身离去，李萧也离开了那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要是从前，他一定会向他们打听苏菲的事情。究尽是什么事情让她离开这里，但过了这么久，他也学会了有些事情不必打听。他回到了自己宽敞的房间，也许是因为已经睡了整整一天，此时，他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睡。于是，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翻着书架上的书，等待着这一天在指尖流逝。

“睡不着吗？我能进来吗？”李萧还有点不习惯，精灵的房间是没有房门的，他回头看去，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和别人一样，她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裙，唯一不同的是，她带着一定王冠，银色的皇冠上镶着蓝色的宝石。她是这里的公主，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并且有着一长串精灵的名字。

“请进，有些问题让我困惑。”李萧实话实说，把那位优雅的女子让进了房间，两人盘腿坐在了窗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开始，我也会胡思乱想。”她拿出了一本日记，上面写满了精灵的文字，她坐在李萧的身边，一字一句的读给他听。苏菲从前是国王最爱的女儿，因为爱上了一个凡人，带着预言之书离开了这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并不是精灵将她驱逐，而是她选择留在人类的世界。自从她的爱人离开之后，苏菲没落的在人间流浪，每晚都回到过去，重温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直到遇见李萧之后。

“你是来让我不要去找她的，对吗？”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人类，和所有的人一样，他也有死去的一天。

“你已经看到了的宿命，如果你没法改变，世界就会毁灭。”公主把左手放在李萧的额头上，李萧看见，那些城市的废墟开始倒塌。身边传来了恐怖的尖叫，地上全都是皑皑的白骨。李萧的心头猛的一震，身体后倾倒在了地上。

直到后半夜，李萧才勉强入睡，那晚，他梦见了苏菲，她正和人类一起，走在荒芜的原野中。她穿着破旧的衣服，且满脸的灰尘，原本漂亮的银色头发隐藏在冒兜之下，看上去一脸的疲惫。李萧从梦中惊醒，窗外依旧一片星光黯淡，他匆匆收拾了一些行李，准备趁着这样美好的清晨，独自离开这里。他临走的时候，只带走了随身的衣物，和两天的口粮，都是精灵的食物。

离开之前，他会过头看了看那间房，温馨的光线笼罩整个房间，从窗外，那遥远的地方传来精灵的歌唱。虽然，今天他必须离开，可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回到这里。在短暂的回眸之后，他拎着破旧的行李走了出去。清晨，这里到处都是美好的宁静，水晶散发出迷人的光线，微风吹拂着柔软的草坪。从远处飘来迷人的香气，周围空荡荡的，就像是李萧现在的内心，不知自己该去向哪里。

突然，他听到从身后传来了唏嘘的脚步声，李萧感到奇怪，精灵向来步履轻盈，没有人会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卡道儿正站在他的身后，他们都知道彼此想要说些什么。李萧只是个人类，和所有人一样，都逃不过生来病死，何必继续在尘世间沉沦，还不如留在这里，享受这里的平静与美好。可谁也抵不住爱情的吸引，李萧有着他自己的命运，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们点了点头，卡道儿转过身朝着远方走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虽然李萧感到无比的迷茫，他还没有苍老到，要找一个平静的地方去养老的时候。于是，他转过身，朝着那巨大泡沫的边缘走去。那那淡橙色的泡沫，仿佛一堵墙壁，高耸的伫立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指触摸着那泡沫。那感觉就像是轻触橡胶皮的感觉，他猛吸了一口气冲出了屏障，顿时，包裹他的不再是空气，而是厚实的湖水。

周围是幽蓝的水晶，他摆动着四肢朝着水面游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头往身后看去。那巨大的城市开始了新的一天，树顶的钻石又一次散发出明亮的光线，把一切变成了漂亮的橙色。但紧接着，李萧就感觉到了深水的压力，他感觉自己头晕脑胀，只得继续朝着水面游去。上浮总是比下潜来得轻松，很快，李萧就来到了水面，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他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杈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害怕。

又一次，他走进了那片恐怖的森林，穿过满是水晶的山谷，要是从前，只需要一块，就能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在湖水的另一端，他找到了继续向前的小路。和之前不同的是，接下去的道路没有杂乱的树枝，甚至连一丁点植物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在道路的两旁，是高耸的灰色掩饰，它们直插云霄，到了后来，天空只剩下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气温开始变得寒冷，他不得不换掉了湿漉漉的衣服，和自己潮湿的鞋袜。精灵的衣服很薄，就算是换上干燥的衣服，也会感觉到山间的寒气。这不得不使他加快了脚步，一开始他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到了后来倒感觉好一些。如果他看见的是真实的，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些还活着的人，要不然，他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天。朝着前方看去，那条阴森的石头隧道根本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会伸向哪里。

随身的食物和淡水，只有两天的补给，如果不再这段时间里找到出路，他甚至看不到那片原野了。从那个早上开始，他就很少休息，每一餐吃的也非常的少，现在看不见太阳，和任何确定方向的坐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许，他正在这漫长的山谷里兜着圈子。不管怎样，他都必须一直走下去，只有走出这里才能看见希望，但他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两天吧，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发软，头晕目眩，肚子里也感觉千刀万剐。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休息的时候，他喝完了随身的最后一点水，最多他还能坚持一天的时间。可眼前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他突然闪现过一个奇妙的念头，说不定自己可以沿着石壁爬到上面去，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于是，他吃了些东西，等自己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他就开始打量起那些悬崖。

那些石壁接近垂直，但值得庆幸的是，岩石有很多突起的地方，尽管如此，想要徒手爬到顶端还是异常的危险。如果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掉进万丈深渊，上面是阴沉的天空，人总是有一种本能，会主动寻找前往光明的途径。就算是无比危险也无法阻挡，李萧丢掉了自己所有的行装，只留下了仅剩的面包，找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开始往上攀登。但这一切还是不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这一次没有人来就他，他紧紧靠着求生的信念，徒手爬上了陡峭的岩壁，细小的碎石滑坡了他的手掌，到了后来，连指甲也被翻了过来。可他强忍着疼痛，要是松手他就再也看不见天空了。带着活下去的信念，他不敢低头，而是朝着天空的方向，一直向上爬去。于是，那天空越来越近，虽然，还是那恐怖的墨绿色，他离这目标也越来越近，终于，他的头顶再也看不到一块岩石。

他成功了，他爬出了那条山谷，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他梦里看见的一幕一样。不过，在那平原上没有枯黄的稻草，只有白色的花岗岩，在满是裂纹的白色石头上，到处可见星星点点的小水洼。至少，他不用再为没水喝而烦恼了。仿佛，他站在了世界之巅，微风轻抚着他的脸颊，他迎着风回过头，在他的身后，就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森林。还好他没有走错方向。

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他朝着前方迅速的走去，那些先前的不快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发生的这一切证明，他先前看到了影像并不是梦境，那些活着的人，在此之前一定经过了这里。如果不出意外，只要朝着前方继续走下去，很快他就能赶上他们的脚步。他蹲在水洼前饱饱的大喝了一顿，然后朝着远方大步跑去，那一刻，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些人的背影，苏菲正向着他挥手。

（四）幸存者

除了耳边风的声音，他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花岗岩的传声效果，要好于其他的介质，他确信自己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虽然他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吃完了所有的面包，而且几乎不眠不休，他相信自己就快要找到自己的同类了。眼前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原野，寂静无声且没有一丝的生机，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睁不开眼睛。

在那个在平常不过的清晨，他知道，那是个与众不同的早晨。昨晚，他只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如果再找不到那些人，他的身体就要彻底放弃了。他拖着脚步朝前走去，突然，他看见了在地平线的边上，出现了一个黑影。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以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可天空的颜色让他迷惑，那个黑点慢慢的消失了。于是，他又一次疯狂的朝前跑去，这回他看清楚了，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更多的黑点。

和石头不同，这几天以来，他只能看见白花花的石块，那在石头上黑色的斑块，应该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仔细的观察着远方，那些黑点正在缓慢的移动。于是，他大声喊叫着，要是从前，他一定以为自己已经疯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叫着，但那黑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依旧在缓缓地前行。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有好几公里，就算是他的同类，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李萧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不再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自己的双腿上。这是一次漫长的旅程，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奋力奔跑了不到一公里，他就浑身瘫软，四肢无力。不过那些黑影就在他的眼前，他看得更清楚了，那确实是人类的身影，他隐约的看见他们身披麻布，一边缓慢的走着一边晃动着身体。他们走的非常的缓慢，自己根本没有理由用尽全力。

于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他们重新启程，不过这一次他有了目标，他朝着远方的黑影走去。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他一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在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喝水，现在，他已经饥寒交迫，自己前进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但眼前的人影也越来越紧，他几乎能看见抱着孩子的女人，和拄着拐杖的老妪。在傍晚的时候，他确信离他们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再说，他已经再也走不动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天空大声的呼喊：我在这里，有人听见吗？

紧接着，他听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一个温柔的女生从人群中传来，顿时人群中喧闹起来，每个人都朝着四周张望，想要搜寻那个声音的来处。那是苏菲的声音，她显然听到了李萧的声音，她大声呼喊着李萧的名字。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和李萧梦里的一样，她穿着粗布的外套，褪去头上厚实的冒兜，露出一头深灰色的短发，脸上满是泥泞。要不是她的头发，李萧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用尽最后一丝的力量，李萧向着她的方向跑去，但他们隔的实在是太远了，李萧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他的右腿磕在了那块石头上，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当他的腿恢复知觉的时候，第一感觉到的是疼痛，那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睁不开眼。他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抬起头看着远方，他眼前只剩下了模糊的阴影，他看见苏菲正往他的方向跑来，他费尽最后的力气伸出自己的右手。

终于，李萧获救了，他找到了那些在灾难中活下来的人，在那天苏菲就是被那些人发现的。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站了起来，用清水擦去苏菲脸上的泥土。那张漂亮的脸庞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奇特的眼睛和满是笑容的脸颊。李萧感觉自己重获新生了一般。虽然，还有好几百人幸免于难，但他们还是没有很多事物，只有少量的面包和野菜，其中很多人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但他们还是拿出了一些食物，李萧站在水洼前，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原先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头发三联的披在肩膀上，脸上满是皱纹，且嘴唇龟裂。好像在外面流浪的十年的人，他吃着那些食物，然后抱着苏菲哭泣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哽咽着：我终于找到你了。在休息了一会之后，他终于站了起来，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于是，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他们又一次出发了。

世界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一夜间消失，所有的人都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朝前走去，没有人知道哪里才是尽头，有时候，他们会在晚上围坐一团，他们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重新建立自己的城市。但很多人都知道，只剩下的这些人，是无法重建人类的文化。在晚上，他们在旷野中燃起了篝火，李萧和所有人坐在了一起。

火焰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只有在那一刻才能感觉到温暖，他们架起了一口大锅，像原始人那样把蔬菜丢进锅子里，最后续上慢慢一锅的水。这就是他们的晚餐，慢慢的，那口锅冒起了热气，白色的浓汤泛着泡泡沸腾着。每个人都分到了今天的干粮，说是干粮，其实只是一小块的面包，而且已经干的像石头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妇女们才将晚饭准备好，每人拿着自己的盘子，排着队去乘属于自己的晚餐。那汤并不好喝，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放了些什么，因为食盐紧缺，所以几乎就是一锅白开水。

“我们要去哪里？”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孩子开口问他的母亲，所有的人都把视线转向了那个孩子。

“要去安全的地方。”那也许不是最好的答案，但总比欺骗要好些，说不定那位母亲连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只是跟着所有人一起走罢了。然后，就又是让人恐惧的沉默。

“难道，我们不该推选一位领导吗？”李萧拿出行李箱中的地图，现在，他们应该就在法国腹地的平原中的某处。想要穿过那宽阔的平原，大概还要花上几天的时间，而他们的食物只能维持一到两天。

“谁来当，你想当吗？”一个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左轮，并且对准了李萧的胸口。

“如果有必要的话。”李萧也站了起来，用自己的胸口挡在了枪口前，此时，另一位老妇人站了起来，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他渐渐的放下了手枪。

人群中又一次恢复了可怕的平静，人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哪怕出来说上一句话。吃完晚饭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他们都已经非常的疲惫，只有几个人拿着手电筒，在周围巡视。虽然李萧也非常的劳累，但他还是很难入睡，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他染上了失眠的毛病。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于是，他站起身朝着远处走去。他开始怀念在精灵哪里的生活。

可他不能把那些事情全盘托出，就像你不能告诉别人真的有上帝一样，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把你当成疯子或者是傻子。当然，那还不是最危险的，如果真的有人心怀鬼胎，或是有所图谋，这个世界又将陷入危险之中。一个人最累的就是，他怀着巨大的心事，他正在想自己的事情时，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看见苏菲正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他也报以一个微笑，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苏菲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原野。不用说李萧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如果不过意外，从明天开始，他们必须加快自己的脚步，或者开始日夜兼程。但在刚才的事情之后，这一切就都变得不可能。李萧也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大多数人都只是怕得要命。如果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尽快带上一些青壮年，而且必须尽快出发。

越早离开这里，他们就会有更大的希望，而问题是李萧不知道该相信谁。他回过头，看着那些人躺在寒冷中一动不动，除了一片沉寂，他还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惧。恐惧能让人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人。但他突然想起了先前那位老妇人。他立刻站起身，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位老人的身影。在这么多人当中，寻找一个人简直就是海底捞针，说不定还会被别人当作图谋不轨。

李萧在人群之中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这里的夜晚太黑了，也看不见月亮和星星的光线，在他的眼前只有一个个黑色的影子。那些人拿着手电在不远处巡视，很快那些灯光也会消失不见的，谁都知道到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借着这最后的光线，他开始疯狂的寻找，突然，他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右脚，他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熟悉且温柔的面孔，那位老人正在慈祥的看着他。

拍着李萧的肩膀，她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嘴前，告诉李萧要小声一些。她也一直睡不着，趁着别人不注意，她把李萧拉到了远处。李萧把自己的大计划全部告诉了他，但他没有提到苏菲和精灵的事情。他可不像被人当成疯子，这个时候还是保守一些的好。她让李萧在这里等她，于是，她又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当她重新出现在李萧面前的事情，他带来了十几个和她一样的人。

那都是些年过半百，无依无靠的人，这和李萧想的完全不同，如果想要重建家园的话，这些人是肯定不够的。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们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旅程，只剩下他们孤零零的一行人。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几乎每天都只休息三个小时，每个人都非常的劳累。但他们都心怀着希望，当快要天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平原上的一条小河。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看见清澈的河水，按照地图上的标识，那应该就是笀河，是泰晤士河的发源地。原先那条河应该有着宽阔的河面，现在，只要他们挽起裤腿，就可以趟着石头过去。不过，河水依旧非常的清澈，他们在这里短暂的休息，每个人都很开心，他们蹲在河边，往自己的瓶子里装满了河水。然后大口的喝起这甘甜的河水，他们把仅存的食物平均分给每一个人，他们享用着丰盛的早餐。

可没过多久，气温就开始骤然下降，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紧接着雪花就越来越大，地上很快就积了了层薄雪。仅存的十几个人不得不又一次上路，他们都是没有人要的老弱病残，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他们都将成为荒原的牺牲品。他们不能停下来，一整天，他们都在缓慢的前进。但只要一停下来，他们很快就会冻僵，然后，就会被冻成硬邦邦的冰块。到了中午的时候，李萧不得不决定转向，朝着北方前进。

在他们的北边，就是冗长的阿尔卑斯山脉，如果抵达山脉，就有可能找到山洞什么避风的地方，但如果这样决定，他们就要多走整整一天。在中饭的时候，李萧没有吃东西，他心事重重地看着远方。他看不见山脉的影子，这不由的让他失望，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天空刮起了猛烈的西北风，夹杂着细小的冰渣。李萧告诉所有人，午饭时间到此为止，所有人迎着风，朝着北方一路前进。

还没有天黑，就有人倒下了，事情发展的比李萧预想的还要快，在队伍最后的那个老妇人倒在了雪地里。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全部为了过去，只见她颤抖着蜷缩在地上，衣服全部湿透了，而且浑身冰冷。她脸色苍白且嘴唇发紫，李萧又一次抬起了头，朝着风吹来的地方望去。他已经隐约看见了山脉，在地平线处高耸的雪山，再过几个小时就能到达那里，他知道这些人不能再做停留，如果这样会有更多地人倒下。

“你们先走，我留下来陪她。”李萧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苏菲，只留下了足够两人吃的食物，然后，李萧蹲下身把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不行，我们要一起离开。”苏菲冲上来想要阻止他，但却被李萧拒绝了，他朝着那个女生摇了摇头。在风雪中，没有人看见他微红的眼眶。

“不要这样，我并不重要，带他们走。”李萧想起了从精灵那里得知的故事，如果命运注定是那样的，也许自己留在这里会更好。

“我和你一起留下。”苏菲丢下肩上的行李，也蹲在了李萧的身边，李萧看着她的眼睛，那个眼神笃定而坚强，他知道苏菲是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他低下了头，决定带着那位老人一起离开，由每一个人轮流扶着她向前走。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每个人都沉浸在寒冷，和绝望之中。只要李萧还心存希望，他眼看着山脉离他越来越近，从一开始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到后来伫立在他的面前。那高耸的山峦，一直插进了云层，到了傍晚的时候，所有人的身体开始透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出现不同的症状，有些人开始不停的呕吐，而有些人开始浑身抽筋，李萧知道那是过度劳累和饥饿共同引起的。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天气越来越糟糕，再过大概一个小时，这里又会笼罩黑夜之中，突然，李萧又听见了头狼的嚎叫。从前，他只从书上读到过狼群的执着，没想到，他们会从森林一直跟踪他这么久。短暂的休息之后，他把苏菲叫到了一边，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苏菲，并跟她说，他们不能休息太长的时间，他们必须立即离开。苏菲看着那些疲惫的人们，顺从的点了点头。

朝着苏菲看的方向看去，那些年迈的老人们挤成一团，只要夜幕降临，这里的气温会变得更加的寒冷。他们知道，一旦夜幕降临，他们成功的希望就会非常渺茫，于是，李萧又一次召集所有人，告诉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山脚，为此他们必须丢弃多余的装备，但他并没有提及狼群的事情。他们丢掉了多余的衣物，丢掉了随身的行李，只留下随身的衣服，几块厚实的羊毛毯和仅剩的食物，朝着山脚继续前进。

但很快，就又有人倒下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他们不得不又一次放慢脚步，带着那些倒下的人继续前进。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暗，就算是看不见太阳，他也知道夜幕即将到来。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在天黑前半个小时到达了阿尔卑斯，在山脚下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但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点燃了旧衣服，山洞里顿时笼罩在温暖之中。

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人，李萧强忍着劳累的身体清点人数，还有仅存的食物，每个人都沉默的坐在火堆旁，吃着干巴巴的面包。李萧坐在洞口，看着远方和漫天的飞雪，原本，他应该感到欣慰，可他却感觉到更大的担心。最终，他还是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可他睡得并不沉，他只过了一条薄毯子，寒风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的体温迅速下降。他能听见风的声音，甚至能听见别人的呼噜声。

当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的原野特别的安静。雪后的空气也变得特别的清冷，接着微弱的天空，他能看见很远的地方，那一望无际的荒原苍凉而辽阔。他已经看不见那片森林，要是他选择留在那里，现在他正睡在温暖的大床上，享受着舒适的生活。他开始理解精灵说的话，其实他早该清楚，火堆已经熄灭，洞穴里一片漆黑，只有残存的灰烬还在冒着烟。

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挪动着已经麻木的身体，朝着火堆旁挪去，感受着那残存的温度。这让他觉得好受了一些，没过多久，可能是因为他太疲惫了，他又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这一次，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早他醒来。有人在准备吃的，有人把雪块放进锅里，燃起火堆把雪块融化。那天清晨，他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干粮，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今天就要一路北上，离开这里的苦寒之地。

早饭过后，李萧隐瞒了干粮的事情，他不愿再人群中引起恐慌，况且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些吃的。那些人又一次上路了，他们沿着山脉一路北上，没有了讨厌的大雪，他们前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他们远远的看见了城市的踪迹。看来法国也遭遇到了大灾难，和伦敦一样，到处都是废墟，也没有看见人类的影子，残破的埃菲尔铁塔屹立在城市的中央。

一行人带着绝望走进了城市，在街道拐角的小超市，找到了干净的矿泉水，和许多可以吃的东西。至少在那一刻，每个人都是开心的，他们坐在一般倒塌的超市里大快朵颐，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然后，他们又带上了许多吃得，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人类生活，在短暂的停留之后，李萧决定带着他们穿越城市，找到一块能够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一片森林或是临近湖泊的地方。

在巴黎，他们搜集了所有有用的东西，从超市的废墟里找到了绳子，道具和胶水。他们砍掉了已经枯萎的梧桐树，如果想要重建家园，那些都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必须重新上路。告别了原先的浪漫之都，虽然他们已经感觉不到浪漫了，生活像是重担沉甸甸的压在李萧的肩上。在那个中午，他在卢浮宫前的广场上召集所有的人，他重新清点人数，以确定每个人都还活着。

沿着主干道，他们开始穿越城市，在此之前，巴黎是世界上令人瞩目的繁华都市，就算是遭遇了世界末日，她还是让人叹为观止。街道上长满了野草，在风中不停地摇曳，高大的建筑上满是藤蔓，几乎覆盖了原先灰白的墙壁。广场上那些脏兮兮的鸽子，依旧在那里散着步，寻找着可以吃得东西，并且咕咕的叫着。似乎，只有这些东西才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类存在。

只是穿过这座废弃的城市，他们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从清晨一直走到了傍晚，道路的尽头是举世闻名的巴黎火车站。这里就是这座城市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铁轨。根据地图上的显示，他们可以一直沿着铁轨走出法国，在那里有着广袤的森林，他们可以一起隐居在那片森林之中。但李萧没有忘记最初的梦想，他必须回到南京，到自己的家里去看一看。但现在看来，这个目标算是泡汤了。

经过了这一切，那似乎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况且，他已经找到了这一些人，不能再放弃拥有的一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于是，他没有多想，带着那些人又一次出发了，沿着那条铁路，一直朝着东方走去。很快，他们就走出了法国境内，在铁轨的两旁竖着很多的路牌。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的身边就只剩下了茂密的森林。又一次回到森林的感觉非常奇怪，李萧没有忘记那些事情，看着眼前平静的森林，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五）新生活

在巴黎东郊十五英里的森林里，幸存者们找到了一块与世隔绝的地方，那个地方是不存在的，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这里。那是一块山谷的空地，空地前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好的了。李萧决定就在这里定居，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搭建好简易的帐篷，等到天亮的时候，用附近的木头搭建避风的房屋。天空慢慢的暗了下来，山谷里的风变得特别的强烈，他们升起了火堆，所有人都围坐成一圈。

生活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往日的平静，只不过远离繁华的城市，李萧拿出了从废墟中找到的吉他。在他年轻的时候，当一名歌手曾是他的梦想，他也为了自己的梦想，学过一段时间的音乐。不过当他长大之后，他就放弃了，重新拿着吉他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每个人都坐在那里，享受着长途跋涉之后的平静，像野外的探险家一般，他们坐在火堆前，烤着速冻的牛肉和培根，弹着吉他，一扫往日的疲惫。

那天晚上，没有人说一句话，吃完晚饭后，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可谁又无法入睡。李萧也不例外，躺在苏菲的身边，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不再像从前那样，眼睛里也刻上了沧桑，没有了从前的清澈，虽然这样，但李萧的心情并不好。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会更加的伤感，不知道苏菲为什么总是喜欢人类，他们差一点就毁灭了自己。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李萧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的那个女孩，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到底多大了？”李萧还是忍不住问她。

“比你想象中活得更久。”她把脸侧到另一边，不想让李萧看到自己惆怅的表情，只可惜精灵不会流泪，大多数人是不会发现他们的感情。

“五百，还是一千。”李萧必须知道那个答案，他拉着苏菲冰冷的左手，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一千三百二十八。”虽然早有准备，但李萧还是被那个答案吓到了，不知道，她是怎样扛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

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他们走出了帐篷，坐在了一汪清澈的湖水边，要是从前，眺望远方就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城市，然而，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在这个平静的子夜，两人在湖边布下了渔网，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早，他们就可以享用鲜美的鱼肉了。就在他们准备好一切之后，苏菲突然提议想到森林里走一走，于是两人肩并肩的朝着树林深处走去，正好李萧可以借此机会，查看附近的情况，看看这里是否真的安全。

走在松软的林间小道上，树枝瑟瑟的响着，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很久以前李萧就像那样做了，远离从前的生活。一路上，他们不断的谈论着，仿佛相识很久的老朋友，感觉不到一丝的倦意。终于，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找到了安身之处，明天开始，他们像是哥伦布一样，开始重新建造自己的家园。李萧似乎已经看到了，在那片宁静的湖水旁，他们建造了几间连排的木屋，在湖边开垦一片土地，种上小麦和爱吃的蔬菜。

但很快，他们的幻想就被树林深处的唏嘘声打破，苏菲先听到了那个声音，李萧正在说着自己的计划。突然，苏菲警觉的朝着远方看去，紧接着，李萧也听见了那个声音，隐约的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大概又是什么邪恶的生物，李萧拉着苏菲想要离开那里，可那个善良的女孩执意要去看个究竟。她挣脱了李萧的手，独自朝着森林里走去，李萧也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丛林里安静极了，一开始那个声音还非常的微弱，随着他们的深入，那个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强。

李萧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惧，心里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尽管他知道，也许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那种感觉只是压力过大造成的。但他不能丢下苏菲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在李萧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时，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看见了一个黑影，他靠在一棵枯树便，相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们一起冲了上去，在黑暗中，他们看清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在这寒冷的冬夜中，他只穿了一件破烂的衬衫，在那件白色的衬衫上还沾满了血迹。

那个人还活着，浑身冰冷且呼吸微弱，若不是苏菲执意要来这里，他一定活不过一个小时。但此时此刻，他们又一次迟疑了，在他们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李萧是个理性的男人，在这个崭新的世界，根本就没有条件救活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如果选择救他，将会消耗巨大的资源。只有李萧知道，他们经历了一路的艰险，现在只剩下了少量的抗生素。他不能抛下其他人，去做这样一个危险的选择。

但苏菲却率先跑到了那个人的身边，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口。在确定那个人仍然活着之后，她招呼李萧，把他带回到湖边的营地，李萧犹豫了，他对着苏菲摇了摇头。苏菲从那人的身边站起来，回到了李萧的身边，告诉他自己愿意承担责任，看着苏菲真诚的眼睛，他想起了那天，苏菲用尽全力把自己救了出来。虽然那样，他还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想到这里，他还是点了点头。

精灵的编制技巧非常的精湛，李萧用小刀砍下了两节树枝，苏菲则用地上的枯草，编制成了巧妙的担架，最后把枯草的两头系在了树枝之上。在那个无边的黑夜，两个人花了一个小时，才把那个男人抬到营地。等他们回到那里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很快，这里的所有人就从睡梦中惊醒，每个人都无怨无悔的忙碌起来。他们有人准备了酒精，有人则烧起了热水。

好几个人把那个男人抬到了帐篷里，李萧独自清理起他身上的伤口，但当他开始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身份成了一个谜。在他的身上没有发生任何的证件，或是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可以说是孑然一身，仿佛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身上的衣服。除非等他醒来，否则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以及有没有人和他一同来到这里。李萧用剪刀剪掉了黏在他身上的衬衫，在他的身上有着四道深深的伤口，其中一道从他的肩膀延伸到他的胸口。

光是那道伤口就已经足以让他丧命，就算是伤口没有感染，他也很有可能死于失血性休克。李萧用酒精清洗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打了两针抗生素和一针吗啡，接下去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在短暂的忙碌之后，这里又一次回复了平静，不过，这一次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开始产生不同的意见，大多数人都不赞成把他留在这里。不管怎样，李萧只能说服所有人，说是等他伤好以后就让他离开，这样所有的人才都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们的生活平静了下来，但刚开始的时候却并不平静，在那个晚上，他们轮流照顾那个不速之客。李萧站的是第一班，本来苏菲想要留下来陪他，可李萧还是让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李萧也从睡梦中醒来，天空依旧阴沉着，他多么希望，一大早醒来可以看见柔和的阳光，在地平线上放闪烁着。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但他还是强忍着疲惫，去照看那个陌生人。

这个世界仿佛活了过来，那天早上，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有的人收集木柴，有些人准备早饭。昨晚下的渔网，有了巨大的收获，当渔网被拉起的时候，网里满是活蹦乱跳的小鱼。虽然那都不是什么大鱼，但也足以让他们享用了，早饭的时候，他们在湖边升起了火堆，架起锅子把处理过的小鱼和蔬菜，一股脑的全部丢进了锅里。没过多久，空气中就弥漫着鱼汤的香气。

先前，所有人的疲惫和情绪，都在这样的香气中一扫而尽，他们吃着新鲜的鱼汤，就这柔软的面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这种轻松的气氛很快就被另一种气氛取代，吃完早饭后，所有人又都忙碌起来，他们要在这里建造自己的木屋。李萧和一些人来到了那片森林之中，所有人拿着斧子，没过一会儿就砍下了许多圆木。又花了半天的时间，把那些木头运到了营地，他们没有休息，立刻投入到了建造的行列中。

正在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的时候，苏菲一个人走向了森林深处，在那里她找到了许多好东西。比如新鲜的野菜，无毒的小蘑菇，在冬季里那都是非常少见的，辨别食材是精灵才有的能力。他们要是在野外，就会以这样的方式生存。那天，没一个人都没有休息，他们都忙到了很晚，直到夜幕低垂的时候。当他们快要完工的时候，苏菲也做好的晚餐，看着苏菲坐在火堆前，吹起了陶笛。悠扬的音乐飘向天际，李萧突然产生了一种的奇怪的感觉，自己仍然处在那座奇怪的城市，和那些精灵生活在一起，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终于，每一个人都可以住在温暖的房子里，虽然那是一间狭小的房子，每个人都只能紧挨着躺在地板上。李萧把那个陌生人放在了房间的中央，那里是最暖和的。李萧和苏菲则躺在了门口，寒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他们过着厚实的毯子，却还是感觉到寒冷。到了晚上，每个人感觉都很累，每个人都挤在一起，却没有人说话。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外面风的声音。

就在这一天的傍晚，那个人终于醒了，正当所有人都早早入睡的时候，他们被一声惨烈额叫声惊醒。那个人张开了通红的眼睛，想要站起来却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这把正坐在门口看风景的李萧吓了一跳，那惊恐的声音几乎比狼人的吼声更让人害怕。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他们发现，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只是那个重伤的陌生人醒来了而已。

李萧跑到那人的身边，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他必须保持体力，可那个人却像是疯了一样，不断的说着李萧听不懂的话。什么末日之火，还有所有人都得死什么的，因为那个人，屋子里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这是李萧最不愿意看见的，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把他带回来的原因。有些人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在这样继续下去，谁知道会招来什么恐怖的东西，那样的话，李萧现在就该亲手结束他。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李萧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希望那样可以让他冷静下来，可他那样几乎于事无补，他的右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在口袋里正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可苏菲却按住了他的右手，依旧对着他摇了摇头，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个人的额头上。奇迹还是发生了，那个人终于不再大喊大叫，又一次陷入了沉睡。李萧挨个安慰所有的人，一直忙到很晚，等到所有的人都睡着之后，他把苏菲拉到了门口。

“也许他们没那么敏锐，你刚刚做了什么？”虽然那个人不会死去，但还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个人对我们非常有用，显然，你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没错，人类都是那样的，不会无缘无故做出选择。也许，李萧不该问那个问题，那样反而会让自己难堪。

“我们不要争吵了，他疯了，会害了我们。”说罢，李萧低下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那是李萧从超市里，瞒着大家带出来的。

“你知道吗，三十年前，那个人和你一样，想要得到一切的答案，可是他死了，我们都逃不过死亡。”苏菲的眼里带着伤感，丢下李萧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

在此之前，苏菲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李萧也不想多问，他不愿勾起别人伤心的往事。他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如此的伤感。他看着那个女孩离去，无奈地点燃了那根香烟。在湖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了李萧一个人，孤零零的抽着烟，那晚，当他抽完拿根香烟的时候，他又独自在湖边布下了渔网。直到很晚的时候，他才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木屋，他们第二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房间里安静极了，他静悄悄的走到苏菲的身边，帮她盖上了毯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又回到了门边，靠在那个潮湿的木头上，浅浅的进入了梦乡。第二天的清晨，他独自从睡梦中醒来，那个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坐在了那个男人的身边，经过了整整一夜，那个人的情况好多了，至少没有像昨晚那样大喊大叫，伤口也没有感染的迹象。但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那个人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了嘴唇的中央，不知道是因为口渴，还是想要李萧安静，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李萧凑到了他的面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于是，他问那个男人叫什么，然后又一次凑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李萧听清楚了，他说自己叫林枫，是从广州逃到这里的。李萧很难想象，一个人走了那么远来到了这里。毕竟自己日夜兼程才走了这么远。李萧又问到自己的家乡，林枫颤抖着说，全世界都已经毁灭了，一路上，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那天早晨，正当他们吃完早饭，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他们迎来了新的同伴，那是几天前李萧遇见的那批人。后来李萧从他们的身边离开，当他们重新相聚的时候，原本几百个人只剩下了六个人。两个年轻女子和四个男孩子，他们在荒地的大雪中被困了整整四天，其他的人都丧生在大雪之中。于是，他们又有了新的工作，不得不在那栋木屋的旁边，盖上了一栋崭新的木屋。另一批人开垦出一片空地，准备来年春天的播种。

接下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每个人每天都有要做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去森林里打猎，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只留下一两个人看守营地。那天中午，李萧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盖好了木屋，因为增加的人手，原本需要一天的工作，半天就完成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来到了森林里，苏菲因为熟识各种植物，和另外两个女孩去森林深处寻找蔬菜。李萧则拿着猎枪，到森林里看看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不知不觉，李萧就走到了森林的深处，一切都安静的让人害怕，只剩下了踩在枯枝上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幽灵如影随形。很快，他就在地面上发现了大型动物的踪迹，那是一对巨大的脚印，有着圆形的脚掌和三根粗短的脚趾。那应该是黑熊留下的，和人们常见的棕熊不同，黑熊的体型更加庞大，奔跑起来更加迅速。李萧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里的风向，然后跟着脚印朝着前方跑去。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新鲜的足迹，以及树木上的抓印，那都是一只巨大的动物，在不久之前留下的。根据李萧的经验，那应该是在一个小时前留下的，于是，他又一次出发了。他小心翼翼的在森林里前行，在茂密的树林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阴暗，且异常的潮湿，特别是在一场大雪之后。地面上的泥土满是泥泞，空气也非常的清新，如果有什么动物嗅到了人类的气味，那么将非常的危险。

跟踪猎物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甚至比跟踪一个人还要困难。过了好几个小时，李萧都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就在那个时候，他在一堆杂草边发现了动物的毛发。和他想象的一样，那是一撮黑色的毛发，毛发黝黑且拥有崭新的光泽，应该是刚刚留下的。李萧抬起头朝着周围看去，以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的东西，那一刻，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自己似乎正步入一个陷阱。

似乎，在森林的深处，正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他原本可以在那个时候返回营地，可是他不愿意就这样空手而归。眼前的脚印一直朝着北方而去，仿佛希望正在召唤着他，他犹豫了十秒钟，希望终究战胜了恐惧。于是，他又一次走向森林的深处，这一次，他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的小心，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警惕。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之前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他听见了树枝断裂的声音，比自己踩在树枝上的声音更加清脆，仿佛树枝是在一瞬间被折断的。那是体型巨大的动物才能够做到的，他抬起头环视周围，在自己正前方一百米的地方，他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黑影。没错，那就是一只西伯利亚黑熊，它正蹒跚着遛着弯，别看它的体型笨拙，但它却是有名的短跑健将，如果发现李萧，短短十秒钟之内，它就会冲到他的面前。李萧立刻蹲下身举起猎枪，在一瞬间完成了计算风速，以及瞄准等多个动作。

紧接着，就等着自己扣下扳机了，他集中精神做着最后的准备，以至于，他忽缺了他身边的食物。他太过专注了，毕竟自己的猎物已经近在咫尺，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熊抬起了头四处紧张的张望。自己明明是顺风前行的，猎物是不可能发现自己的。那只黑熊像是发狂似的，朝着森林深处跑去。李萧听见了从森林的深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那轻快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还穿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李萧管不了那么多，收起猎枪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不知跑了多久，李萧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大约十几头的灰狼正和那只黑熊撕扯着，黑熊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和狼群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那就是死亡的声音，李萧差点忘了，西伯利亚除了巨大的黑熊，真正让人惧怕的还有当地的灰狼。他们是所有狼群里最聪明的，他们集体行动，团体作战，被他们盯上的只有死路一条。这还不算是最恐怖的，当李萧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发现正有两只狼跟在他的身后，并迅速的朝着他逼近。

这一次，那是来真的了，李萧被树枝绊倒在地，他立刻转过身，对着冲过来的狼射击，随着两声枪响，他感觉自己天旋地转。那两匹狼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那白色之上的一抹红色，显得那样的耀眼。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应该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就算是这里是森林的深处，周围没有人来往，那两匹狼的同伴应该也听见了枪的声音，很快就会赶过来。再说，李萧可不想空手而归。

没有多想，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其中一匹狼的尸体扛在肩上，滚烫的狼血溅了他一身，他另一只手拿起了猎枪，朝着回去的方向疯狂的跑去。这一次，他清楚地听见狼群奔跑的声音，那一声声的嚎叫离他越来越近。紧接着，他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呼吸声，没有人知道他在森林的深处，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拯救他。跑了大概一公里，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狼群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丢下那匹狼的尸体，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旁边，转过身，重新给猎枪装上了子道，在自己的面前，是十几匹张牙舞爪的灰狼。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批，在它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左眼一直延伸到脖子上，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他应该是群狼的首领，李萧的心里闪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但也许这个时候，只有疯狂的想法才能救自己的命。他举起猎枪，对准那只狼，把两发子弹全部打在了它的身上。

那只狼应声倒地，李萧举着自己的猎枪，对着其他的狼发疯似的大喊大叫。他的选择得到了回报，狼群低吼着慢慢地散去。李萧精疲力尽的坐在了树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此时，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如果不出意料，这片森林今晚将迎来一场风暴。他必须立刻启程，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营地，否则，他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想起刚才的一幕，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扛起自己的战利品，继续赶往湖边的营地。

（六）苏菲的秘密

花了好几个小时，李萧才回到了湖边的营地，他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那是苏菲正在屋里休息。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从屋子外面传来的，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睁开眼睛只能听见风的声音。正当她打算忘了刚才的事情时，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千真万确是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她急忙站起身跑了出去，当她看见李萧的时候，她不禁吓了一跳。他浑身是血，身上不知是被树枝，还是什么刮得全是伤口，那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紧接着，她又被吓了一跳，在他的肩上背了一只狼的尸体，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这里的。李萧看着她微笑，随后就到在了地面上，苏菲立刻冲进屋里喊来了所有的人，好几个人才把狼的尸体移开，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把李萧架进了屋里。那天，苏菲一直陪在李萧的身边，但他一直到晚上都没有醒来，在傍晚的时候，李萧的额头变得滚烫，他发烧了，并且温度越来越高。

晚上，所有的人有一次聚在了火堆边，他们剥掉了那张狼皮，把狼肉平均分成了几分，他们把狼皮放在火堆的架子上烤干。然后，在火上架起了铁锅，开始烹饪鲜美的肉汤。一个小时之后，香气就在空地上弥漫开来，一位和善的老人家给苏菲端来了一大碗的汤，苏菲则把汤碗放在了一边。这个时候，她什么也吃不下去，再说，如果李萧醒来说不定想要吃些东西。按理说，他们应该给李萧打一针抗生素，可是，他们能找到的全部用在了林枫的身上。

他的生命正在走向尽头，苏菲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和上一次一样，李萧的灵魂离开了他的身体。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灵魂不像某些人那样，上帝会在天堂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当然，除非苏菲做出她的选择，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也许能挽回李萧的生命，苏菲恨不得立刻做出那样的选择。但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感觉到了那将会陷入另一场黑暗之中。她看见的非常模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只看见了冲天的火光，无数的冤魂正在哀号着。

吃完晚饭，所有的人都坐在火堆旁，似乎这才是他们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从前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没有电视和网络。人类已经回到的原始社会，在火堆熄灭的时候，他们会不约而同的回到房间里。那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况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每个人都会早早的休息。他们早早的进入了梦想，只有苏菲和这个世界还醒着，只有她还留在李萧的身边，虽然倦意早就流遍了她的全身。

在半梦半醒中，她靠在墙边，看着李萧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糕，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李萧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那应该是体温过高导致的反应，苏菲拿着毛巾跑到了外面，这突发的情况惊醒了所有的人。他们拿来仅存的酒精帮着他降温，苏菲拿来浸水的毛巾盖在了他的额头上。过了好久，他才恢复了正常，看着苏菲无能为力的守着最爱的男人，他们提出让苏菲先休息，每个人轮流守在他的身边。

两个老妇人守着李萧，尽管这样，苏菲靠在墙边还是无法入睡，北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墙壁变得潮湿且阴冷，房顶开始漏水，传来滴答作响的声音。苏菲听见了那两个老妇人的对话，他们说李萧活不到明天的早上，要是平时，李萧早就被送进了医院。不，要是从前，他的身上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不幸的事情。苏菲的泪水不禁从眼角流出，那冰冷的眼泪落在地上，变成了闪亮的钻石。

但她不得不忍住自己的眼泪，甚至不能让别人看见，不仅仅是自己的眼泪变成了钻石。她偷偷从地上捡起钻石，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现在，这已经没有用了。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无比的伤感，越是那样她就越是无法入睡，眼看着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把那两位老人吓了一跳，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推开大门冲进了无边的黑暗。

老人家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在她的身后，老人的呼唤渐渐消失了。她必须回到巴黎，找到更多的药物，还好她记得来时的路，在那个晚上，她疯狂的在黑暗中奔跑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冰冷的夜风把融化的雪水，冻成了薄薄的冰层，她不知道自己在湿滑的路边滑了多少个跟头。地面上尖锐的石头，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可她依旧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在黑暗中不停的奔跑。

在路上，她丢掉了口袋里的钻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终于在森林的某一处停了下来，她太累了。在她的面前和头顶上，满是茂密的树枝。她看不见参照坐标，看不见高大的埃菲尔铁塔，甚至连那条铁轨也看不见。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迷路了，她记得自己是从这里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可森林都是一个样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森林的什么位置。但她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有低着头继续跑下去。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从树林的尽头透过了一道光线，苏菲似乎看见了希望，她拼命朝着那道光线的地方跑去。看来她的记忆没有错，那是铁轨的方向，终于，她跑出了那片森林，在她的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铁轨。她终于不用为方向而发愁了，朝着南方看去，埃菲尔铁塔正伫立在不远的地方。不过那只是看上去罢了，当她真正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才知道，那看上去一点点的路，到底有多么的遥远。

但终究，她还是看到了希望，没过多久，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没有先前来的猛烈，但气温却又一次降低了。苏菲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而且她的双脚已经湿透了，寒冷正在侵袭她的身体，她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但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很快身体就会冻僵。苏菲的身体正在慢慢的腐朽，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人类，劳累和寒冷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很快她就要彻底的变成人类。

沿着铁轨，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和来的时候一样，带着绝望和伤感，这一次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远方的城市越来越近，终于，她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那座城市。空荡荡的城市让她觉得害怕，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感觉，比起让她害怕的东西，害怕本身更让她恐惧。从前，她根本不会感到害怕，更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她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慢慢的消失。她小心翼翼的朝着城市中心走去。

在那里，有着这里最大的医院，应该可以找到她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一位老朋友。正当她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她看见从空中飘落的点点星光，像是萤火虫一般，散发出绿色的光芒。只有精灵才会有这样美丽的东西，但这并不是她的预感，而是自己的常识。她的预知能力也在慢慢的消失，那些光点聚集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光团。

那明亮的光线慢慢变暗，艾沙夫人从光影中走了出来，原本，能够见到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苏菲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很快就要天亮了，如果她不能及时回去，还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她的出现不知道意味着什么。艾沙面带着神秘的笑容，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仍然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看上去雍容而淡定。她缓慢的走到苏菲的面前，虽然苏菲也报以真诚的微笑，但她可不想和艾沙说些什么。

“对不起，我还有事，能改日再谈吗？”苏菲侧过身迅速的绕过她，却被她给拦住了，苏菲回过头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此时让苏菲生厌。

“一分钟都腾不出来吗？”她说的也是，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会亲自来找自己。“等我说完，我会亲自送你回去。”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艾沙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似乎也知道，她即将失去能力的事情，这非常的不公平。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高贵的人，来找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苏菲没好气的说，就连她的语气，也越来越像人类。

“昨晚，国王看到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让我来找你，让你赶快回去。”说完，艾沙就拉着苏菲的手，准备带着她回到精灵之城。按理说，她不应该拒绝，但苏菲终于明白，她刚刚说的回去，不是去找那些人类，而是带她回家。于是，她甩开了艾沙的手，倔强的超前走着，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与此同时，从森林的深处传来了幽长的狼嚎，西伯利亚灰狼一直如影随形，但很快，苏菲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从城市的废墟中，准确的说，是从街道的拐角走出了一只黑色的狼，紧接着就是第二只，第三只。在黑暗之中，那些黑色的狼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对着天空嚎叫着，与刚才的声音遥相呼应。苏菲立刻转过身，观察身边的情况，看看哪里能找到出路。但一只灰狼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两群狼不断的对视着，咧着嘴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是在守护着自己的猎物。苏菲看了一眼身边的艾沙夫人，尽管身处险境，她依旧面带标志性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诉苏菲：没关系，看我的。她紧紧地拉住了苏菲的手，其中的一只狼人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另一边的灰狼也不甘示弱，一只径直冲上来，两匹狼瞬间纠缠在了一起。其他的狼迂回着，绕到了他们的左边，想要从另一边发起攻击。

艾沙夫人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从纤细的手指中迸发出强烈的白光，那道光线越来越亮，照得苏菲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强烈的光线，苏菲蹲下了身，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狼群慢慢地退了下去，但他们并没有离去，艾沙又一次挥动自己的左手，在他们的身边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当苏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上已经散发出白色的光线，他们慢慢变成了漫天的星光，朝着远方飘去。

慢慢地，他们朝着远方飘去，苏菲看见自己的身上强烈的光环，却一动也动不了。她看着自己飘到了空中，远离城市的空地，朝着市中心飘去。他们安全了，最终在市中心回到了地面。艾沙救了她，现在，在她的身边就是那家医院，那一刻，两人相视一笑，艾沙又一次化作漫天的光点，消失在了苏菲的面前。苏菲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她才跑进了那栋残破的建筑。

医院的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桌子和架子全部倒在了地上，药品早就散落了一地，上面还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于是，她在地上不断的寻找，寻找一些有用的药品。由于来得仓促，她只带走了少量的抗生素和酒精，很快，她就跑出了医院。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些恐怖的生物很快还会找到自己。她没有再做停留，而是迅速的朝着森林的方向跑去。

现在的世界还真是讽刺，从前，从来没有人会走进那片森林，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躲在森林的深处。离开那里的时候，苏菲一直在思索着艾沙刚才说的话，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将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用她说，苏菲就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些狼群会一直跟随他们的脚步。总有一天，它们会找到人类最后的栖息地，她必须立刻回到那里，整个晚上，她都沿着回去的路跑去，一刻也没有休息。

来时的路已经被薄雪覆盖，地面上的脚印都被掩埋在了积雪中，那让回去的路变得更加艰难。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回去的时候不得不换了一条路，尽管自己越来越虚弱，还好精灵的方向感还在。苏菲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从城市的另一边进入森林，现在，就只有靠她的运气了。她按照大概的方向，朝着森林的深处跑去，那条路比来的时候还要艰难，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有些地方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这让她回去的旅程变得艰难，天空开始亮了起来，苏菲加快了脚步，但她还是没能在天亮的时候回到营地。当她回到梦寐以求的湖边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事情了，她比预期晚了一个半小时。她立刻朝着房间里跑去，但值得庆幸的是，李萧还活着。他呼吸微弱，浑身冰凉，如果再过上几个小时，那个可怜的男人就要没命了。苏菲立刻为他的伤口消毒，并给他注射的抗生素。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自从那晚苏菲看到了群狼的群斗，但这里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等李萧醒来，让他说服所有的人。那碗汤依旧放在李萧的身边，不过已经冻得冰凉。不知不觉的，李萧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领袖，那天早上，他们轮流守在李萧的身边，而他的情况也渐渐地好转，那天早上的时候，李萧就已经退烧了。中午的时候，他开始清醒过来，那时，苏菲正坐在他的身边打着瞌睡。突然，她听见了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身边的李萧，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醒了过来，他还是非常的虚弱，苏菲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那些事情告诉了他，那些事情让李萧愁眉不展。于是，当他的病情稍微好转之后，他又一次把所有的人召集在了一起，告诉所有的人，他们必须重新上路。当然，和从前一样，他隐瞒了离开的原因，只是说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他不想让恐惧在人心中蔓延，那些老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禁不起长途跋涉，李萧只是说，他在做正确的选择，如果你们想要留下，任何人都可以留在这里，自己不会强迫任何人。

在那个清晨，他们就起身离开了那里，那个无比美好的湖边，有一些无法行动的老人留了下来，也许湖边就会成为他们的归宿。其他的人则重新启程，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每个人心中都带着疑惑和悲伤。但这一切，都不足以取代李萧心里的感觉，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未来好像重担一般压在他的肩上，还好苏菲一路陪伴，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坚持下去。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广袤的森林，他们必须穿过森林，李萧清楚的了解，狼群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但这唯一的森林法则很快将被打破，世界已经改变，这里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世界，这个星球很快将回到别人的手中。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走的越远越好，穿过森林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具体时间要看他们前进的速度，因为李萧大病初愈，他们不得不在途中，经常停下来休息，这耽误了他们很多的时间。

一路上，他们只能吃随身的面包，还有一些野菜，李萧原本虚弱的身体，恢复的更加缓慢。当他们没走出多远的时候，他们就听见了狼群的声音，那恐怖的嚎叫声穿破天际，紧接着，就从身后传来了尖叫声。他们原本的营地遭到了灰狼的攻击，没有一人幸免，很难想象如果他们晚走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但坏消息是，他们必须加快自己的进程，狼群奔跑的速度比人类要快，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狼群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但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于是，他们尽量减少休息的时间，但李萧的情况时好时坏，药物和长途跋涉让他头晕脑胀，到了后来几乎天旋地转。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停的穿过那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每次休息的时候，都会有人轮流巡视，以确保他们的安全。森林有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他们行进的速度还是很慢，只要有人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些痕迹，狼群可以通过这些细微的痕迹找到他们，那是迟早的事情。

慢慢的，连李萧也变得悲观，自从听到那嚎叫之后，恐惧还是在所有的心中弥漫开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带着绝望。包括苏菲在内，虽然她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全盘托出，但她却没有告诉李萧，她和艾沙之间的对话。那个时候，她还心存希望，可现在，连那最后的希望也消耗殆尽。如同苏菲心里想的那样，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出发之后的那个晚上，狼群终于赶上了他们的脚步。

天黑之后，李萧找了一处干燥的空地休息，在不远处就有一处洞穴，李萧没有选择那里，是因为一旦遭到狼群的攻击，他们就将无路可退。在空地的中央，他们升起了火堆，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决定，狼群可以通过光线和气味找到他们，但与此同时，狼群也非常害怕光线。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必须保证让火堆燃烧一整晚。本来，李萧应该为所有人守夜，可他实在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不仅是李萧，跟着他逃出来的每个人都累极了，他们都在无比的恐惧中进入了梦乡，那团火焰在那寒冷的冬季里，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在了茫茫的夜空下。不知过了多久，李萧猛地从梦中惊醒，森力里格外的安静，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周围太安静了，像是有人埋伏在那里似的。紧接着，他就发现火焰熄灭了，他跑到了火堆旁，捡起旁边的树枝，想要重新点燃火堆，可树枝全都湿漉漉的，根本就点不着。

正当他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时，从树林的深处传来隐约的唏嘘声，是什么东西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声音。“快起来！”李萧压低声音，希望可以引起同伴的注意，但他们太累了，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呼喊。正当此时，在丛林的深处出现了点点绿光，那不是精灵的标记，而是一双双绿色的眼睛。苏菲是第一个醒来的，她看见站在空地中央的李萧，随即就看见了那些异样的眼眸。

走到每个人的身边，苏菲轻轻的叫醒了所有人，李萧让苏菲带所有人离开，自己则留下来殿后。他拿起了身边的猎枪，就连苏菲也不知道，枪膛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一颗子弹，有那么一瞬间，苏菲固执的想要留在李萧的身边，可她不能丢下所有人不顾。苏菲带着那些幸存者朝着身后退去。在离开之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李萧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那个微笑短暂，而充满了深情，仿佛最后的离别。苏菲回过头带着那些人跑进了森林，从她的身后传来了狼群的嚎叫。几秒钟之后，她听见了枪响的声音，她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听见第二声枪响，但多了很久她都没有听见。没有听见第二声的枪响，她却听见了搏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硬物敲击的声音，和灰狼受伤时凄惨的叫声。苏菲回过了头，可在层层叠叠的森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最终，她选择了回去，虽然，苏菲并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的能力，她又一次回到了李萧的身边。此时，李萧的胳膊上鲜血淋漓，上面有几道深深的伤口，两只狼的尸体躺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但更多的狼还是从森林里冲了出来，苏菲用尽最后的力量挡在了李萧的面前，她的身体发出了蓝色额光芒，她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豹子。她冲进了狼群，和狼群扭打在了一起。很快，那些狼就被迫退回了森林里。苏菲躺在地上，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慢慢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朝后面退去，相比于那些狼群，那些人用更加惊恐的表情看着那个女孩。李萧跑到她的身边，虽然没有受伤，但她却极度虚弱，苏菲的脸色惨白，浑身冰冷且不停的颤抖。“快救救他。”李萧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些，曾经被他帮助过的人们。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走上前，而是继续朝着后面退去。李萧站了起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难道他们要选择见死不救。

“她是女巫，我们要烧死她。”一个年轻的女子大声对众人说，情况比李萧预感的还要糟糕，他们不仅要见死不救，还要杀死那个女孩。“对，杀死她。”另一个人也随声附和着。

“你们是怎么了，她救过我的命，刚刚也救了你的命。”李萧声嘶力竭的说着，但他的说辞此时却显得特别的苍白。那些人依旧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李萧，像个小丑那样看着。“她是精灵，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虽然李萧那么说，可人们总是惧怕他们没有见过，或是不了解的事物，他们依旧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

“她一定还有同类，一定是他们把世界变成这样的。”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那些人又往后退了两步，只剩下李萧无助的蹲在她的身边。

“你走吧，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一个老妇人走出人群，来到苏菲的身边，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没有人再说话，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李萧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无奈的离开了他挚爱的人们。

（七）破灭的希望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李萧搀扶着苏菲，独自朝着森林的深处走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苏菲是否能够醒来。也许自己该回去找那些精灵，但苏菲的身体越来越冰冷，她根本经不起那样的长途旅行。李萧又一次把命运交给了上帝，他相信，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依旧会有人解救自己。当他们走进幽深的森林，在饥寒交迫之际，李萧用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他再也走不动了。

终于，他孤零零的倒在了一棵树旁，他感觉到死神正在降临，坐在树边，他开始虔诚的祈祷，在这个时候，祈祷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慢慢的，寒冷再次流遍他的全身，他开始意识模糊，浑身麻木，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绝望，就在弥留之际，他看见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紧接着，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上帝，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那样的时候，人们总是会相信他们看见的事物，不管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实的。他被拿到温柔的光线笼罩，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震动，虽然浑身不能动弹，他的大脑却还是清醒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能见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不知道苏菲怎么样了。奇怪的是，自己没有感觉到痛苦，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渐渐地，那到白光消失不见，那温暖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他又一次感觉浑身冰冷，紧接着，他又听见了风的声音。和之前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这让他感觉到更加的困惑，难道天堂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但他听见了树枝在玻璃上摩擦的声音，他想要睁开眼睛，可他的眼皮好像被胶水粘上了一般，却怎么也长不开来。后来，他感觉到无比的困倦，大脑不再受身体的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沉沉的睡了过去，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到失望，也许和大多数人一样，他已经身在地狱，刚刚感觉到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回光返照，或许单单只是自己的幻觉。但为什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又为什么自己还会感觉到疲倦。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看见了一定是一个梦境，自己不再飘荡，而是躺在一处硬邦邦的地方，不是松软的林间空地，而是平整的松木之上。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大概过了他整整一辈子吧，仿佛自己从一场美梦中惊醒，眼前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李萧正躺在房间的地板上，苏菲正躺在他的身边。她一动不动，但她却还活着，胸部有节奏的起伏着。从壁炉里发出温暖的火光，耳边回响着木柴燃烧的声音，李萧的身体一阵阵的发软，连做起来都做不到。他只能翻过身，打量着眼前那个陌生的房间。他们并没有离开那片森林，窗外就是无边的针树林。在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家具，小木桌和红木的柜子。上面都布满了灰尘，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一位漂亮的夫人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她戴着银色的皇冠，穿着镶金的长袍，他们曾经见过面，是在精灵的城市。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晚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她就是苏菲口中的艾沙夫人。她面带微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那样很容易被人误解，认为那是个对别人漠不关心的人。现在，李萧总算知道，那位夫人救了他们的命，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闻见了空气中咖啡的香气。

不知艾沙从哪里找到了速溶咖啡，和咖啡豆有所不同，虽然都是咖啡的味道，但却少了现磨咖啡的炭烤气味。就算是很久没有喝过咖啡，李萧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与众不同，这反而让他怀念起曾经的生活。也可以说是普通人的生活，尽管他没有过过那样的生活，每天吃完饭后，坐在阳台上，享受着一天中最美妙的阳光。然后泡上一杯咖啡，哪怕只是一杯速溶咖啡，看着自己喜欢的书。

“苏菲不行了，求求你救救她。”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心情思考那些事情，他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哀求别人。

“我得请求你的原谅，我救不了她，依照现在的情况，应该没有人能救的了她。”要不是知道她救了自己，李萧很想上去狠狠的打她一巴掌，她的语气和她的外表一样，平和且不带一丝的感情，似乎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是现在的情况。”李萧很快平静下来，对于她刚才的话，自己是在不能理解。

“她必须回到精灵的世界，她的生命正在耗尽，可精灵发生了大事，王子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并要铲除所有的人类。”让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个种族的人开始互相仇恨，和之前看到的一样，一场大战争看来在所难免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虽然这样，但李萧还是发问，但艾沙却不解的看着他，心想着为什么他还固执的坚持，为什么他还不选择逃离。也许有些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不值得，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心灰意冷，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我能替她延续生命，不过没有多少时间了，只有湖底的水晶才能救她的生命。”那意味着，艾沙夫人必须留在她的身边，而李萧必须回到那幽深的湖底，冒着巨大的危险。

李萧没有在那里停留，他在那家的柜子里找到了随身的干粮，他简单收拾了随身的行李，在那个清晨，李萧又一次出发了。和刚刚开始时一样，他现在又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出木屋，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艾沙夫人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右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圈。李萧浑身散发出耀眼的白光，那道光线越来越强，待光线消失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那片湖边。不过，接下去的旅程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把行李全部放在岸边，李萧慢慢的走进了冰冷的湖水，湖水越来越深，慢慢的漫过了他的头顶。他朝着水底游去，和之前到这里看到的完全不同，整个水下城市都变得暗淡无光，那树顶的钻石不再散发出昏黄的光线。倒是水底的钻石散发出点点的星光，城市在这光线中变成了深深的蓝色，如同大海的颜色一般。按理说，这是一次简单的任务，李萧只需要游到水底，随便找一块水晶，然后回到苏菲的身边就可以了。

当他费劲全力游到湖底的时候，他看见从远处，那巨大泡沫的边缘，有两个发光的人影，从泡沫了游了出来。李萧还是被人发现了，他捡起一块水晶塞进上衣的口袋，然后拼命地朝着水面游去。可两个守卫一转眼就到了他的身后，又是一转眼的功夫，就拉住了他的双臂，他的双手被抓得紧紧的，但他还是挣扎着，希望可以挣脱他们的束缚。但李萧还是被他们拉下了水底。

两个守卫把李萧的双手别在身后，他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城市，和之前见到的不同，城市中央的巨木开始凋零。地面上散布着一层厚厚的枯叶，这里不再有从前的生机，所有的植物都已经枯萎了，路上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到处都是拿着长矛的军队。穿过长长的阶梯，李萧被关在了一间小房间里，准确的说那是一间牢房，冰冷潮湿，透过生锈的栏杆就能看见外面的萧条。

接下去，就又是漫长的等待，可这个时候，李萧最经不起的就是等待，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苏菲的生命就会消逝一分钟。起初，他还想着办法想要离开这里，大呼小叫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或是找些东西可以敲开围栏。可精灵的建筑是在太过牢靠。虽然栏杆已经锈迹斑斑，但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打不开那样精致的围栏。到了后来，李萧甚至连挖地道的方法都试过了，可周围的墙壁都是坚固的花岗岩建造的。

李萧是个浪漫的人，也许是因为小说看多的缘故，他一直以为能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一些事情。到了后来，他开始绝望，也许那位艾沙夫人早就知道结局，她说那些话只是想要李萧明白，或是不想让他深爱的人在他的面前离去。既然精灵把他关在这里，总会有人会来见他的，想到这里，李萧干脆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那冰冷的石地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看着外面的世界，开始不由得伤感。

和人类的世界一样，这里原本的生机勃勃，也开始慢慢的走向没落，和一切开始的时候一幕一样。和李萧想象的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两个守卫打开了房门，李萧冷笑着和他们走了出去。那两个守卫压着他，一直沿着楼梯朝着顶端走去。李萧记得这条路，那是通往皇宫的道路。他还是心存希望，觉得自己只要没被一直关在那里，就又可能改变一些事情。至少可以见到国王。

沿着那条楼梯，李萧一直走到了皇宫，守卫抓着他的手，他们抓得太紧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终于，他被守卫押进了皇宫，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皇位上，他穿着的白色长袍好像睡衣一般。只有头顶带着的皇冠，似乎在诉说着他才是一国之君，他的右手撑在扶手上，扶着自己的脑袋，看见李萧一脸厌恶的看着。李萧不会认可这样的国王，所以他没有尊称陛下，也没有给他行李，只是不屑一顾的站在那里。

守卫用长矛用力击打李萧的膝盖，李萧满脸痛苦的跪在了地上，但他却没有说一句话，高傲的抬着自己的头。新国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蹒跚的走到了李萧的面前，像是刚刚睡醒一般，国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一言不发的回到王座前坐了下来，看上去，他一直在思考着，思考着到底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对着守卫挥了挥手，他们识趣的退了下去。现在，大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旁的桌子上放满了各种点心和饮料，很难想象，在这样的萧条之中，还能见到那样精致的食物。新国王走到了李萧的面前，把他扶了起来，拉到了桌边，黄油的香气让他头晕目眩，奇怪的是，那种味道让他不由自主的反胃。国王用叉子把食物装在盘子里，随后也帮李萧装上了满满一盘。然后，他慵懒的坐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并示意李萧也坐下，李萧沉默的坐在桌边，但他却没有任何胃口。

在他的心里，一心只想着远在天边的苏菲，也许是因为长途跋涉，让他的肠胃不能适应，他只喝了一点红茶。虽然那些食物并不如他所愿，但红茶却是上好的，如果有可能，李萧倒是希望能带上一些。那位国王狼吞虎咽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完全不顾自己的风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国王。李萧则坐在那里，看着奢华的宫殿，到处都是发着光的钻石，地板则全都是奢华的蓝色水晶原石。

“请原谅我，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该离开了。”李萧实在觉得这不是时候，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国王把盘子狠狠的丢在桌子上，继续说道：“把你偷我们的东西交出来。”李萧觉得纳闷，他并没有偷什么东西，非要说自己拿了什么，可能只有那块水晶了。

“我需要它，去救苏菲的命，她曾是你们的一员。”李萧没有理会，而是狠狠的抛下这句话，朝着外面走去。

“想走，你以为那么简单，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国王把桌子全部掀翻到地上，门口的侍卫全部跑了进来，用自己手中的长矛又一次对准了李萧。“他们全都是精灵的叛徒。”国王任然没有住口，而是大声的咒骂着。

“我们做个交易，让我救她的命，然后我说服他们全都回来。”只要能救回苏菲的命，李萧愿意付出一切，也许那样做才能真正救他们的命。

国王点了点头，那些侍卫慢慢地退了出去，他们并不害怕什么，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就算是李萧不履行诺言，那也没有什么了。李萧在卫兵的护送之下，来到了精灵城的边缘，他回过头看了看那座城市，这让他想起了伦敦，那座废墟之城。他猛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体慢慢脱离了泡沫，进入了幽深的湖水之中。他朝着睡眠迅速的游去，那一刻，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回来。

他回到了水面，周围是笼罩在寂静中的森林，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那座小小的木屋，还有苏菲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并不在法国，而是在伦敦北边的森林，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在岸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边开始赶路一边吃着随身带着的干粮。那只是一大块粗粮面包，吃上去硬邦邦的，不过在热水里泡上一会儿，倒是会好吃一些。

不过现在，这里只有冰凉的河水，他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的凉水，这里远离城市，虽然这样的湖水只会让人更加寒冷。但只要你仔细品尝，你依旧能尝出少许的甘甜，有种山泉独有的香甜。在准备好一切之后，李萧又一次踏上了回程的旅途，他不想再穿越那片平原，那里只有让人恐怖的寂寞。这就意味着，他必须一路向东，穿过狭长的山峦，才能再次抵达法国的森林。

没有任何时间停留，李萧开始了全新的行程，一开始都是风平浪静，他穿过幽深的丛林，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山谷。这是唯一离开这里的道路，在山谷的两边，是高耸着的悬崖，他把行李背在身后，抓着岩石上凸起的部分，一步一步朝着崖顶爬墙。比起之前的旅程，这段悬崖是让他最害怕的地方。就算是被群狼包围，或是在雪夜静静的等待，都比不上这里。只要一不注意，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石壁上异常的湿滑，有些地方还结上了薄薄的冰层，比上次更加的艰难，在攀登的路上，他的脚无数次在石壁上打滑，每一次他都有掉下去的可能。但命运之神似乎每一次都站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死死的抓住身边的岩石。那双破旧的徒步鞋，也许是因为走了太多路的缘故，鞋底几乎已经磨平。等他回到巴黎，他想着一定要在废墟中找到一双好鞋，算是给自己重生的礼物。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这样的时候，他居然还有惊人的幽默感。

他爬到了那些岩石的顶点，眼前是壮阔的白色平原，有时，李萧甚至分不清那是积雪，还是白色的花岗岩。他朝着东边走去，远处的群山，像是云层一般在他视线的尽头，远远的屹立在地平线的方向。上一次，他本想要穿过这广袤的平原，如果径直前方朝着阿尔卑斯山脉，要是没有赶上暴风雪，也许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他拖着疲惫的脚步，朝着远方出发了，但这段旅途很快就让他绝望，无论他走得多久多快，那远方的山脉还是让他害怕。

不知走了多久，李萧突然停了下来，他开始环视那片宽广的平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片壮美的平原，却很凄美。这里看不到一丁点的生机，到处都只有坚硬的石头，顶着凄厉的寒风，在这里行走变得非常困难。这也是李萧为什么停下来的原因，曾经这里会在冬季的时候，变成一望无际的冰原，或许再过一个月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人们会赶着雪橇在那里行走。到镇上去，或是去森林打猎。

可现在，却容不得李萧停下脚步，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他甚至开始感应到，苏菲的呼吸正在消失。她脸色苍白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顶着寒风继续前行，天空开始亮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阳光了，甚至没有看见月亮和星辰。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恐惧的了，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和上一次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李萧以为之后的行程也会是这样。

旅途变得漫长而乏味，他的双腿已经不再听他的使唤，只有在中午的时候，他才停下来稍作休息。吃中饭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了，如果再不休息，他就会被冰冻在这苦寒之地。一开始，他还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但后来转念一想，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来帮助他。他现在真正的成为了一个人，想到这里，他的意志战胜了他的身体，吃完中饭，他又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远山继续出发。

那遥远的山脉越来越近，和早上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他还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而现在，李萧已经能看见山顶的雪线。于是，他更加努力的走下去，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开始透支。一开始，他只是感觉到手脚麻木，渐渐地，他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脚指了，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疲倦，他的眼皮开始越来越重。随即而来的，就是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先是肩上的行李往下滑去，紧接着就是自己的身体。

终于，他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但他没有睡着，却还是感觉自己身处梦境之中，他隐约的听见风的声音，看到苏菲正在和他招手。他看见了从前的事情，那些记忆中的事情，一只灰色的猫咪跳下了窗台，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他很清醒，但也没有那么的清醒，他想要睁开眼睛，可却怎么也睁不开。这一次，看来他真的要离开了，他不再感觉到寒冷，相反，他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家一般。

气温变得愈发寒冷，荒芜的原野上只剩下了李萧，躺在那里。他好像死去了，但他依然一息尚存，在他昏迷的期间，或许是在他休息的期间。苏菲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艾沙夫人信守承诺，精灵比人类更加守信。就像是国王答应让李萧离开，就没有派人跟踪，也没有派人算计。国王早就预感到，李萧不可能熬过大自然的力量，任何人都逃不过它的力量。但人类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特别是他们察觉到精灵的能力之后。

人类不会那么容易灭亡，李萧也已经比预期活得更久了，我们的新国王觉得，人类迟早有一天会东山再起。到时候，精灵将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至少现在是这样的。李萧看到了自己，仿佛是在半空中俯瞰地面，他不禁感到了心痛，自己就要离开自己的所爱。他感觉到自己被巨大的悲伤环绕，那悲伤的感觉愈发浓烈，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身体已经冻僵，面部朝下，躺在冰冷的石块上。

风停了下来，他清晰的看见那山脉，就在他不远的地方，他已经比预期走得要快了，如果现在出发，在天黑之前，他就可以到达那里。他用右手撑在地面上，顿时感觉浑身麻木，紧接着，他又拥左手撑在了地面上。奇迹发生了，他站了起来，就算是精灵也不能预感到这些。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拖着早就麻木的身体，独自耗尽最后的气力。他丢掉了随身的行李，那只会拖累他。

没有自己的行李，他很难坚持超过一天，那里面有着仅存的食物，和所有御寒的衣物。最多到第二天的天黑之前，他就会体力耗尽，或是被山上的冰雪冻僵，到时候，将没有任何人再能挽救他的生命。这一路上，他经历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但在天黑之前，在气温继续降低之前，他终于站在了阿尔卑斯山脚下。他仰望着高耸的山峦，在他的面前还有着漫长的旅程。

（八）阿卡尔洞穴

李萧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他以为自己会像先前那样，安全的到达目的地，和自己的爱人团聚。和他站在山脚下的时候，还是感到了莫名的恐惧，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山峰高耸在云雾之间。上山的道路上满是冰雪，越往上走道路就愈发险峻，看上去，即将有一场暴风雪会在傍晚的时候降临。天空变得越来越暗，似乎是想把李萧赶上悬崖，他已经不能回头，在山脚下，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荒芜，终于，他走上了那条上山的路。

那是条湿滑的小路，道路两边满是枯萎的也麦子，顶端的麦子干瘪，用来生火还是不错的。于是，在上路没多久，他就不得不停下来，收集了一些路边的枯草，也许今天晚上就能用得上了。天气比他预想的海要糟糕，随着海拔的升高，气温变得越来越寒冷，他不得不找地方躲避。他逃过了荒芜的原野，并不是运气使然，如果自己继续冒险，他一定走不出这让人生畏的大山。

天黑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路面开始结冰，他小心翼翼的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道路两边都是裸露的岩石，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停留。李萧用双臂抱着胸口，这样可以让他暖和一些，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他可不想在雪地里过夜。朝着周围看去，那山脉与原野一样的荒芜，继续朝上走去，先前的岩石完全被白色的积雪覆盖，连脚下的道路也消失不见。这让他的旅程慢了下来。

时间越来越晚，他迫切的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于是，他开始心浮气躁，双手又一次变得麻木，心跳也开始慢了下来。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开始结冰，视觉也开始变得模糊，山顶依旧在那遥不可及的天边，抬头看去，自己已身在云间，看不见上去的路也看不见来时的路。李萧感觉到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地面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厚厚的冰层，他已经脱离原先的道路了。

当他想要爬起来上路的时候，他听见了清脆的声音，是从自己的脚下传来的，冰层正在断裂。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朝着一侧划去，那声音似乎消失了。突然，整个冰架开始坍塌，李萧和那些碎冰一起，掉进了一个幽深的洞穴。那个洞穴有十几米深，当李萧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心想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可他摸了摸自己的腿，除了麻木之外，没有任何的感觉，他是背部着地的，除了背部和胸口剧烈疼痛之外，他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还能感觉到四肢的疼痛，这证明他的脊椎没有受伤，他试着想要翻过身，顿时感觉到腹部的肌肉酸痛。他强忍着疼痛，整个人在地面上打了个滚，看来自己没有受什么重伤，他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上满是淤青，每走一步都让他非常痛苦，他抬起头看着那个洞口，微弱的光线从洞口照进来。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上，准确的说是在一个房间里，旁边是高耸的柱子，和大理石的墙壁，上面画着藤蔓和漫天的星辰。

在柱子上，李萧发现了精灵的文字，虽然他看不懂那些文字，但由此看来，精灵建造了这里，曾经生活在这里。而如今，这一切都被遗弃了，从外表看来，地面上满是灰尘，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任来这里了。这里隐藏在大山深处，那世界的角落里，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墙壁上的星辰，散发出蓝色的光线，朝着大厅的深处看去，通道一直延续到远方，没有任知道他通向哪里，仿佛那是世界的尽头。

想要从洞口爬出去是不可能的，周围没有可以攀爬的东西，求生的欲望让李萧只能超前走去。值得庆幸的是，洞穴是式恒温且潮湿的，阻隔住了外面的寒冷，在这里到处可见精致的雕塑。大都是长着翅膀的精灵女子，他们有的坐在竖琴旁，有的手里拿着弓箭和玫瑰，仿佛在这里还能听见悠扬的音乐。再往里走，有一面墙壁上刻满了文字，墙上的雕刻也完全变了。那是人类的雕像，他们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长剑和火把，墙上的文字并没有刻完，后面则刻的非常潦草，似乎是在仓促之中完成的。

在往里走，就可以看见成堆的尸骨，在大厅的尽头是辉煌的宝殿，在中央是巨大的国王宝座。但就是在这象征着权力的大殿里，到处可见墙壁上的刀痕，插在宝座上的弓箭。在很多年之前，有人在这里和他的敌人决一死战。李萧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历史，至少在之前没有看过任何，有关于这场战争的记载。唯一的解释，要么是有人隐瞒了事实，要么是那段历史被人遗忘了。

继续往里走，洞穴的深处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宽阔，穿过巨大的宝殿，后面是瑰丽的礼堂。李萧想象着，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住在这里的精灵曾经夜夜笙歌。在偌大的礼堂里，有着十二根高耸的石柱，现在只有十根还伫立着，其他的都已经倒塌了，碎石摊落在过道上，几乎挡住了前行的道路。在四周的墙上，都刻着漂亮的壁画，那是精灵从前的世界，那是好几千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是在世界上还没有人类的存在。

穿过礼堂，爬过那高大的废墟，在礼堂的后面，是无数的石阶连接起无数的房间，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巨大植物，现在已经全部枯萎了。只留下了枯黄的藤蔓，上面的叶子全部落在了地面上，和那水底的孤城相似，他们把房间建立在远离地面的空中，一圈圈环绕着向上延伸。顶端的水晶仍然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光线，依稀还能看见城市的原貌。只要精灵还没有灭亡，那些水晶是不会熄灭的。

它们是精灵的生命之源，那地底的世界，比水底的城市还要巨大，看上去整个阿尔卑斯山底，全都是无边无际的弃城。应该还有出口可以离开这里，李萧天真的想着，于是，他沿着楼梯朝着上面走去。人总是会朝着光明前行，就算是李萧知道，在火灾现场，人类总是本能得朝着光明前行。饥饿和疲倦很快让他头晕脑胀，在一处空地上，他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他需要短暂的休息。

在空地上有一座已经干枯的水塘，前面是一个白色极地岩做成的棺材，向里看去，你还能看见国王的尸体。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应该是精灵的法术，一个中年男人安详的躺在棺椁中。像是睡着了一样，皮肤红润充满了光泽，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他头顶皇冠，身穿一件宝石红的长袍，袖口镶着闪闪发光的银边。在棺材前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如同周围一样，上面布满了厚实的灰尘。

满怀着好奇心，李萧坐在了棺材前，仔细打量着那位国王，他趁着休息的时候，拿起那本书，抖尽上面的灰尘。转眼间，那书上的灰尘在他面前变成了一片迷雾，让他睁不开眼睛。精灵的纸张是用蚕丝制成了，无论经历多少风吹雨打，也永远如开始般洁净强韧，只要抖掉上面的灰尘，就一切如初。那本书上写着精灵的历史，使用精灵语和英语共同写成了，看来精灵与人类早已相识。

但上面记载的事情，让李萧摸不着头脑，那是精灵时间0152年，相当于人类公元前七千年。原本，精灵是生存在陆地之上，过着安逸且平凡的生活。他们就住在阿尔卑斯山旁，那广袤的平原之上，但后来，一切又都改变了。一群精灵违背了他们的族群，来到了白雪皑皑的山脉之上。在山脉的深处，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在那洞穴里埋着无数的宝藏，当然，也埋藏着恐怖的怪兽。

这里被称之为阿尔卡洞穴，在精灵的语言中，那是温润之地的意思，那里四季恒温，于是那些精灵留在了这里，不再为风吹雨打而发愁。那些陆地上的精灵，在无数的轮回之中变得脆弱。慢慢地，他们变成了人类，享受生老病死带来的痛苦，他们开始忘记自己的历史。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开始沿着山脉向南前夕，发现了那片古老的洞穴，在那里发现了让他们可怕的生物。

在书上，那些生物被他们叫做“卡鲁”，意思是死亡之神，精灵用高超的法术，将那让人生畏的生物封印在巨大的水晶里，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很多人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他们的能力大不如前。人类见识到了精灵强大的力量，于是，集结各地人类的势力，向精灵发起了进攻。他们拿着刀剑长矛冲进精灵的宝殿，精灵国王在那里决一死战，其他人逃到了这里。国王在那场战争中阵亡，人类也受到重创，从此再难崛起。由于国王的离去，和几千年以来，人类慢慢地崛起，仅存的精灵全部离开了这里，迁到那幽深的湖底。

正当他看着手中的书时，他听见从头顶传来了巨大的嚎叫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上面的方向看去。那顶端的水晶开始变得黯淡，最后连那微弱的蓝光也消失不见，地面上传来骇人的震动，和让人胆寒的撞击声。李萧打开棺盖，拿起了国王的宝剑，那宝剑在空中，依旧银光闪烁。与此同时，那树顶的水晶爆裂开来，那巨大的怪兽解除了封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剧烈的抖动着，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约几米的坑洞，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个身影有十层楼那么高，当他完全站立起来的时候，甚至比李萧在平台还要高出十米。卡鲁睁开了眼睛，从空洞的眼睛里射出了绿色的光线，他的身上一片漆黑，把周围所有的光线吸进了体内，因此，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身上有些什么。洞穴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他空洞的眼睛，和李萧手中的宝剑。

李萧拼尽全力，朝着那些台阶的顶端跑去，那是唯一的道路，自己已经不能回头。卡鲁伸出自己的爪子，冲着李萧拍了过来，他一脚迈上了两层台阶。那巨大的手掌恰好打在了他的身后，那台阶顿时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李萧重重地摔在了台阶上，但他却不能回头，他感觉到，卡鲁又一次抬起了他的右手。猛烈的气流在他的耳边呼啸，他没有时间思考，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跳上了上面的台阶，然后转过身，用手中的宝剑超前刺去。

剑锋砍在了它的爪子上，从伤口里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卡鲁发出了低沉的叫声。这下，李萧看清了他的利爪，在他的爪子上散布着一层黑色的烟雾，足足有五米那么长。只有地狱的魔鬼才会是那个样子的。他身后的台阶又一次变成了碎片，但他没有停留，继续往上跑去。卡鲁用爪子抓住了洞穴的岩石，转眼之间，它就攀到了李萧的头顶。卡鲁纵身一跃，从李萧的头顶落了下来，李萧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李萧感觉到胸口窒息般的疼痛，他被狠狠的摔在了一片废墟之上，伴随着剧烈疼痛的，还有爆炸似的撞击声。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眼皮沉重的看不到一丝光明，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不仅摔在破碎的岩石之上，还有无数华为碎片的水晶石。它的棱角锐利而坚硬，几乎可以击穿任何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地面的震动，李萧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那怪兽还活着，仿佛比之前更加的愤怒，正瞪着他血红的双眼。

卡鲁拥有影响人们内心的强大力量，此时此刻，李萧心里的恐惧正在无限的蔓延，恐惧让他战胜了身体的伤痛。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他敢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伤痛，他看见了苏菲正在离他远去，更深的哀伤环绕着他。他差一点就相信了那些幻觉，在他的身后，就是楼梯断裂的碎片。朝上走的唯一道路，也被这可恨的东西阻断，取代恐惧的是更深的愤怒，然后就是淡淡的绝望。

可能自己永远会被埋在这里，慢慢的变成白骨，和这里的故事一样，或许千年之后才被人发现，或许永远都无法重现。他拿起地上的长剑，冲向了那头巨大的怪兽，朝着它的小腿刺去，伤口之中顿时喷出了火红的烈焰。卡鲁传来了让人害怕的嘶吼，李萧朝后退去，它一脚踩在了李萧刚才的位置。那高温的火焰灼伤了他的右手，李萧捂住自己的手臂，紧接着朝着它又一次刺去。

低下头，李萧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他的手上已经变得通红，而且长满了一片水泡。卡鲁的手变成了着着火的长剑，冲着李萧砍来。李萧怒吼着用国王的宝剑挡住，仿佛自己就是那位英勇的国王。在接触火焰的一刹那，那把长剑并没有断裂，而是发出了优雅的蓝色光线，精灵的宝剑是用特殊的方法锻造的，而且含有水晶的成分，可以抵御强烈的攻击。李萧用尽全力朝着它疯狂的刺去。

炽热的火焰终于消散，那头巨大的怪兽死在了李萧的手上，那弥漫的黑色的烟雾随风飘向了远方。李萧耗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虽然，得到了无敌的宝剑，到那楼梯已被摧毁，他也没有体力再向前走去。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片小小的水塘，很难想象，在深入地下的古代精灵城里，还能找到一汪水池。他坐在了水池边，慢慢失去了意识，他倒进了水池了，水里冰冷的温度让他清醒，他知道，这也许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把宝剑也彻底沉入了水底，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从湖底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是从湖底而来的。湍急的水流把李萧带进了地下的暗流，他没有力量挣扎，顺着水流朝着湖底的深处而去。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从那道白光之中，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被那个陌生人拉近了深水。那道光线随之消失不见，李萧不知道那人是恶是善。他浑身瘫软，只能听天由命地被他拉得越来越深。

这是一条幽长的地下暗河，顺着这条暗河，很快他就离开了水底，他渐渐地浮上了水面。由于他的眼睛进了太多的水，他的视线依旧模糊。虽然浮出了水面，他似乎还在黑暗的洞穴之中。那个陌生的人一直在他的身边，把他的脑袋拖出水面。过了一会儿，水流没有刚开始的湍急，那个人把李萧慢慢带到了岸边，终于，他又一次获救了。他在岸边睡了很久，在他睡着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树枝燃烧的声音，和风吹过耳边的声音。

当他醒来的时候，如他所听见的那样，他正躺在火堆的旁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一位老者正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架着一口铁锅，从锅里传来诱人的香气。看见他清醒了过来，老人给他端来了一碗肉汤，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碗汤的味道并不好，几块肥肉浸在寡淡的肉汤里，没有一丁点的咸味。直到他吃完之后，他才开始打量起那位老人。

“谢谢你，请问你是？”李萧礼貌的问道，但说完之后，他还是觉得好笑，他待人居然还是如此的绅士。

“还是不说的好，没人会在乎我这个老人家的。”他自言自语着，似乎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又好像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他满头白发，虽然已是冬季，可他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

“请原谅我，我必须知道，到底是谁救了我。”李萧站了起来，对着老人家低下了头，但由于体力透支，他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

“那你叫我卡斯特好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位老朋友，奇怪的是，他竟然想不起他叫什么。他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位朋友的名字，这让他对卡道尔和这位卡斯特的关系感到好奇。于是，他向老人打听那位朋友的关系。“可能是我远方的亲戚吧，已经好久了。”他又自顾自的说着。

“那么你是精灵啦，请告诉我该如何离开这里。”这可能是李萧最关心的问题了，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真的不打算陪陪我吗？我已经三千年没有见过别人了。”老人家笑着，可这并不能让李萧开心起来，看着李萧板着个脸，老人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出去的路早就被堵上了，只有我能带你出去。”

他不能理解李萧为什么急匆匆的，连陪一个老人家说话的时间也没有，曾经这里的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风吹雨打的痕迹，但这只是一个诅咒，他们只是衰老的比常人缓慢而已，他们要忍受别人难以忍受的孤独。他把李萧带到了墙壁边，伸出自己的右手扶着那墙壁，左手则放在李萧的额头上，李萧突然感到伤感，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回来，他本想开口，表示自己改变心意，答应陪他说说话什么的。

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当那道白光消失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洞穴之外。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无边无尽的森林，于是，李萧又一次踏上了回程的路，按照他记忆的路线，他朝着森林深处进发。现在已是黄昏，大概在天黑之前，他就可以回到那间小屋，不知道苏菲的情况怎么样了。一路上，他都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精灵的预言成真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自己的脚步，和他料想的一样，在天黑之后没多久，他就在这荒芜的森林里找到了小屋。在那空地上，那座小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从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烛光。希望在那里还能找到些吃的，李萧来到了屋前，在推开房门之前，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努力还是换来不好的结果。苏菲依旧躺在客厅的摊子上，艾沙依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李萧急忙询问苏菲的情况，他已经比预期回来的要晚了，艾沙站起身摇了摇头，已经过去的太久了。苏菲已经不可能恢复自己的力量，在无尽的等待中，她已经慢慢的变成了凡人，且已经极度虚弱。李萧从口袋里拿出水晶，交到了艾沙的手中，她把水晶放到了苏菲的胸口，那水晶慢慢变成了明亮的光球。那光线消失，水晶也随之消失，艾沙告诉李萧，天亮的时候，她就会醒来，最后，还微笑着对李萧表示感谢。

一开始，李萧还感到困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让高贵的精灵对自己表示感谢。大概是因为自己救了苏菲，也因为自己做出的那些选择。艾沙慢慢的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李萧和苏菲两个人。接下去，就只剩下漫长的等待了，在那漫长的时间里，李萧并不想浪费时间。他找到了这栋房子的地窖，在里面发现了许多蔬菜，还有猎枪的子弹。在天亮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可口的沙拉，也热好了一大杯的牛奶。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有许多的时间，他把子弹填进了枪膛里，放在自己的身边，他则坐在桌前，他太累了，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想。那一晚过得非常的平静，自从和人类分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遇见狼群。苏菲的脸颊开始变得红润，没有了精灵的苍白，那桌上的火焰一直烧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当李萧醒来的时候，和艾沙说的一样，苏菲已经坐在了桌前，等待着自己的醒来。

但让他们觉得大事不妙的是，窗外的针树林开始枯萎，没有阳光带来的光合作用，树上的树叶开始慢慢的掉落。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打破了这个原本美妙的清晨，两个人坐在餐桌前一言不发。那顿早餐也因此变得沉重，留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必须立刻开始自己的旅程，去寻找自己的同类。于是，在吃完早饭之后，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再收拾了足够的行李之后，他们又一次踏上了征程。

（九）一触即发

接下去，他们就要穿过寒冷的西伯利亚，那里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之一。在那间小屋，他们找到了抵御寒冷的皮衣。在休息了一天之后，他们就又一次踏上了行程。根据地图的显示，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法国境内。周围的景色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里没有高耸的山脉，只有一马平川的平原。虽然这样，但那枯萎的树木仍然让人心生恐惧。从北方吹来寒冷的风，吹来了漫天的飞雪，没过多久地上就积了厚厚的积雪。

在无线的寒冷中，他们渐渐的走出了森林，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裸露的河流全被冻成了冰河，在河边偶尔可见断裂的枯木。就算是在从前，也很少有人会住在这里，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都会乘着狗拉的雪橇，在这平原上幸福的奔跑，打猎。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的平原。李萧一心向回到自己的家乡，就算是还有一线的希望，他也愿意为之努力。这一点，苏菲和他都心知肚明。

在李萧的心里十分的清楚，可能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那座城市也许早就变成了废墟。在旷野上慢慢的赶路，他常常会和苏菲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只要完成李萧的心愿，李萧就会和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但苏菲不知道他和精灵的诺言，等一切完成之后，她要带着苏菲回到精灵的城市，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虽然环境艰苦，但他们都在快乐的前行着。

很快，那最初的快乐就被痛苦取代，首先就是寒冷的侵袭，头发上的汗水只要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结成了冰。加上无限的疲惫，他们迫切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沿着地图上的标识，他们朝着东北方向走去。那里有着离他们最近了一个村庄——巴尔德纳。在当地语中，那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也是俄罗斯最北边的一个城市，再往北边，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北冰洋。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一些需要的东西。

在艰难之中步行了两个小时，风雪越来越大，他们几乎只能看见十几米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冰渣打在他们的脸上。没过多久，他们裸露的眉毛和头发都被冻成了冰块，耳朵和嘴唇也冻得通红。在一片冰雪荒原之中，他们最终还是迷失了方向，这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最害怕的事情。苏菲由于失去了能力，前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的生命变得越来越脆弱。没过多久，他们就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

李萧拿出地图和罗盘，反复确定自己的位置，他不能拖延太久，时间越是流逝，他们就更加的危险。原先短短十几公里的行程，在此时变得异常的危险，还好，他们只是稍微偏离了几百米，只需要超北边修正自己的行程，相信很快就能到达地图上的村庄。但愿那个村庄还在那里，于是，他们开始朝着地图上的方向前进，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一条冰河，那是伏尔加河的源头，只要顺着河水的方向，就能到达那个村子。

当他们沿着河流走下去的时候，风雪开始变小，没过多久就慢慢的停止了，在这里应该可以看见村庄的位置。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这里离村子只有一公里的距离，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看见，那安宁的村庄，坐落在漂亮的冰原之中，湖水之旁。可爱的村民正站在村口迎接着他们，烟囱冒出漂亮的白眼，空气中弥漫着烤土豆的香气。地窖里放满了香沉的葡萄酒，自己终于可以在这里好好的休息。

可远处却冒着让人惧怕的黑烟，随着北风直冲云霄，像是恐怖的龙卷风，刚刚席卷了这个美丽的地方。雪地上开始出现杂乱的脚印，火光染红了宁静的河面，好像有人刚刚袭击了这里，但愿有人还活着，或是已经逃离了这里。他们本来有机会离开这里，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可生存的希望早就战胜了恐惧。一想到那里可能会有自己的同类，李萧就会立刻热泪盈眶，说不定自己的家人也在他们的中间。

但他不能忘记曾经的事情，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于是，他让苏菲在这里等待，自己一个人朝着村庄跑去。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那村庄的影像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他看见了破碎的窗子，地上隐约还看得见人们的尸体。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凝固，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袭击了这里，就在不久之前。村子里只能听见木头燃烧的声音，和幸存者凄厉的呼喊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于非命。

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女人正蹲在孩子的尸体旁，看见李萧，疯狂的跑过来拉住李萧的衣服，让他救救自己的孩子。在远处还有不少，这样痛失亲人的人们，他跑到那个男孩的尸体旁，他的身体冰冷，手指已经冻成了冰块，似乎已经死了又一段时间了。他不愿意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那个可怜的女人，但他还是不得已的摇了摇头。在他们的身上有着不规则的伤口，按理说应该是狼群造成的。

不过，狼群为什么会袭击这些人类，更大的疑团笼罩着暮雪的心头，他从房间里拿出了白床单，盖在了那具尸体之上。他把那个女人拉到了一边，极力的安抚她的情绪，并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实在太惊恐了，只是说，在昨天深夜的时候，他们突然被一种陌生的东西袭击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杀戮一直延续到这一天的清晨。李萧又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个女人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告诉李萧，三天前，这座小镇曾经来过一群陌生人，他们说看到了女巫，并向这里的人打听他们的下落，并说要发动战争什么的。李萧越来越不确定，这次袭击究竟是狼群还是精灵引起的。他担心的回过头，看见苏菲就站在他的身后，他走到了苏菲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朝着村子深处走去。原本美好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废墟里，李萧还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子弹，食物，当然还有御寒的衣物。

整个中午，他都在村上寻找，寻找有用的东西，登记幸存者的信息，整个村子里就只剩下了十二个活人。在中午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到村口的广场上，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和那个女人所说的一模一样，由于事情发生在子夜，又发生的极为突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当李萧准备解散人群的时候，有个女人突然发问，问李萧是不是应该发起战争。

李萧沉默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女孩，然后对所有的人说：如果你们中有人要加入这场战争，我不会阻挡，也不会反对你们。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美好的东西，我还要回到我的家乡，寻找自己的亲人，如果有人想跟我一起离开，我们中饭之后就会出发。说完这些话，他把仅存的食物，分给了这里的所有人，苏菲对他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感谢，感谢他没有说出那些事情，也没有说出她的身份。

和之前的一样，只有几个老人愿意和他离开，其他的那些年轻人，执意要去寻找先前的那些人。于是，在那个平凡的午后，李萧带着一群人又一次的出发了，故事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些人开始寻找，寻找人类新的栖息地，现在，他们必须一路往南，离开这片无比寒冷的地方。去往相对温暖的地方，也就是李萧的老家，他们可以团结一些人，重新建造自己的家园。

这些人兵分两路，年轻人接着往东方前进，沿着伏尔加河继续前进，李萧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至此为止，他见到的同类不超过一百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已经死在了这里。再说，李萧见过精灵的力量，他们不可能找到那片森林中的湖水，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抵过精灵的力量。现在更让他担忧的是，那位年轻的国王，一心想要求得战争。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冰原，和人类的前途一样渺茫。

朝着南边，他们一路走去，这段旅程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艰难，那些老人很难经历那样的寒冷，他们步履蹒跚，很难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村庄。虽然所有人都已经尽力了，但天黑之前，他们离村庄还有十几公里的距离。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在野外过夜了。幸好，他们从那里带来了帐篷，和保暖的衣物。在天黑之前，他们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搭好了帐篷，在前面的空地上升起了火堆。

这本该是一场开心的聚会，但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在李萧看来，离开的那些人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吃着随身带着的食物，李萧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烤肠，和新鲜的面包干。那晚，他们吃饱喝足之后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每个人都太累了，很快这片大地就沉入了黑暗之中。那晚，平原上刮起了大风，吹得帐篷哗啦作响，虽然每个人都已经非常疲倦，但那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整个夜晚，李萧都辗转反侧，精灵的预言仿佛就要实现了，他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人类和精灵互相开展，最终走向了灭亡，李萧突然从梦中惊醒，那不是自己的猜想，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那细微的震动就连苏菲也没有察觉，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立刻走出了帐篷，茫茫的黑夜一眼望不到头，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到了后来，他甚至怀疑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西伯利亚的夜晚时分的寒冷，只在外面呆了一分钟，李萧的身体就开始哆嗦起来，他急忙跑回帐篷里，穿起厚实的大衣。他把耳朵贴在了地面之上，果然，那细微的震动又一次出现了。那是从远方传来额脚步声，李萧应该觉得开心，那脚步声此起彼伏，应该不是一个人发出的。但他还是隐隐的担忧，他急忙叫起苏菲，两个人跑到了外面，苏菲疑惑的看着他，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萧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苏菲也朝着远方看去，可她和李萧一样，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相信身边的那个男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脚步声是人类的还是精灵的，在这一点上，两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李萧觉得那一定是精灵的，人类的世界已经衰败，不可能集结那么多的人。而苏菲认为那是人类的，以她对精灵的了解，精灵向来小心翼翼，就算是调动军队，也不会被别人察觉。

躺在雪地上，他们又听了很久，苏菲始终没有听见那细小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苏菲表示自己很累，要回去休息了，可李萧的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最终，李萧还是决定，等到一天亮，他们就提早出发。对于那些老年人来说，好好休息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况且，他不想在人们的心里凭添恐惧。那晚，李萧本来就无法入睡，发生了刚刚的事情，他就更加睡不着了。

就这样，他一直心惊胆战的等待了天空发亮，他早早的叫醒了苏菲，两人挨个叫醒了所有的人。李萧把自己的疑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菲，在别人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两人在不远处交谈了很久。虽然，他们的意见始终无法统一，但两人还是一致觉得，早点上路终归没有什么坏处。但那些老人的身体，经不起那样的长途跋涉，有权利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这一次，李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很容易让别人以为，自己是要抛弃所有的人。

等所有的人吃完午饭，李萧才把所有的人聚集在了一起，看起来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要破碎了。整个过程苏菲一直拉着李萧的手，只有那样，他才能说出那些话，虽然那样，他说话还是颤颤巍巍的像个老人家。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老人家并没有质疑他的话，对于他们来说，留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李萧把大部分的食物都留给了他们，剩下的人可以去他们任何想去的地方。

在继续上路之前，李萧又一次观察周围的情况，那似乎脚步声的震动没有再出现，在那片荒芜的原野上，除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直到这时，李萧才觉得心里好受些，看来人类不太可能发动战争，现在更让他担心的反倒是那些精灵。李萧不舍得与那些人告别，他们可以回到村上，重建自己的家园，而李萧却要立刻上路，带着苏菲离开这个地方。始终是孤零零的。

那天清晨，李萧不得不告别了那些人，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自己的旅程，也许他的家人也遭到了不测，或许自己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一路上，他一直没有和苏菲说话，相反，苏菲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一直抓着他的手，跟在李萧的身后。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李萧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苏菲，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了身，告诉她这次旅途就此结束了，他要带着苏菲，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们必须去往最近的大城市，找一栋破坏没那么严重的房子，比如一间老房子，或是一间二层的服饰小楼。那样的话，整修他们的新家就会容易许多，而且，那里还有他们必须的生活用品。按照地图的标识，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应该就是莫斯科，虽然这是最近的城市，但离这里却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在下定决心之中，他们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路。大雪掩埋了所有的道路，现在，他们只能依靠罗盘确定自己的方向。

走在荒芜的原野上，先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风雪突然停了下来，拨开乌云，原本恐怖的墨绿色天空变成了漂亮的天蓝色。天空中浮着朵朵的白云，李萧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天空，如同精灵的水晶一般透彻，仿佛一切都结束了一般。一抹阳光从云层之后照在白色的冰雪之上，反射出洁净的雪白。他们不由得停下脚步，仰望着那广阔的天空，远方遥遥相望的是漂亮的杨树林。

但很快，李萧就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杨树林，那如同黑压压的是拿着武器的人们，李萧根本不知道，在经历了一切之后，还有这么多人活着。他们至少有一两千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所有的人都朝着李萧走了过来，带头的就是那晚要处死苏菲的那个年轻人。他拿着一把猎枪，带着所有的人站在了李萧的面前，他用猎枪指着苏菲，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而李萧则上前挡在了苏菲的面前。

“快回家去吧，我永远不会出现的。”李萧走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前，顶在了他的枪口前，李萧拍着他的肩膀，拉着苏菲的手，准备离开。

“她就是那个女巫。”那个男人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些拿着武器的同伴，所有的人都大声喊着：“杀了她，杀了她。”

“她是精灵，对人类没有恶意，你们快走吧。”李萧带着恳求的语气，希望可以起到微薄的力量，也能相信自己所说的。

“没有恶意？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印证。”他又一次举起的枪，把枪口对向了苏菲，在他开枪的一刹那，李萧又一次挡在了她的面前。值得庆幸的是，子弹只打伤了他的胳膊。李萧倒在了地上，此时，那个男人留下了眼泪。

苏菲立刻蹲在了李萧的身边，捂住了他的伤口，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双手，那个人又一次把枪口对准了他们两人。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音，李萧回头看去，他身后的平原被火光照亮。精灵率领的大军，从火焰中冲了出来，一转眼的功夫，那支穿着黄金铠甲的军队，第一次出现在了人类面前。精灵人数众多，大地为之颤抖，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动。他们举起佩剑，只等着国王的一声令下。

那年轻人叫嚣着，发誓要和精灵决一死战，他举起了猎枪对着精灵疯狂的射击，但那子弹打在精灵的盔甲之上，只闪过了几道火花。精灵国王骑在一匹白马之上，气急败坏的举起了自己的剑，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李萧费劲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挡在了两支大军之间。他卑微的请求国王取消战争，人类已经走投无路，但那个年轻人继续口出狂言，咒骂那些精灵是造成这一切得元凶。

国王看着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了轻浮的微笑，卡道儿从队伍里冲了出来，把李萧和苏菲扶到了一边。他拿出了纱布帮着李萧止血，一道白光之后，卡道儿把他们两人带离了战场。光线消失，他们回到了精灵的城市，那里已经变得一片萧瑟，所有的居民都开始收拾行李，他们纷纷的离开了他们生活多年的地方。卡道儿一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那美丽的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在门口等带着他的归来。

看来，他们又要踏上全新的旅程了，卡道儿问他们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离开。李萧问他们要去哪里，卡道儿告诉他，要回到原来的城市，远离这个世界的地方，看来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李萧又一次跟着他们上路了，不过这一次他的同伴换成了精灵。他们一起浮出了水面，最后一次，李萧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城市，那巨大的泡沫在水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慢慢的，那最后的微光也完全消失了。

他们回到了无边的丛林之中，庞大的精灵队伍缓慢的朝着远方走去，他们没人说话，走在队伍最前端的精灵，唱起了悠扬的歌声。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但他的内心感觉到无比的平静。苏菲一路跟随着他，那感觉就像是回家一般。丛林里一片寂静，根据李萧的经验，他们一直朝着北方走去，据他所知，那里只有无边的海洋。谁也不知道海洋的尽头有些什么。

李萧从来没有走过那条路，那甚至不能被叫做道路，挡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无边的枯树，他们正在穿越真正的荒芜之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们的面前再也没有任何道路，当在他们面前的，是看不见尽头的北冰洋。从表面上，那里和西伯利亚的冰原没有什么不同，海面上凝结这一层白色的浮冰。他们小心翼翼的踏上那无边的冰层，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十艘漂浮在空中，扬着白帆的巨型木船。

整个过程，精灵都井然有序，他们排着队一个个走上了大船，李萧站在队伍的中央，跟着精灵的脚步，一起登上了那前所未见的木船。那上面该有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到处可见新鲜的水果和食物，当然，还有华丽的长袍。房间里无比温暖，桌子上点着温暖的烛光。空气中弥漫着松香的味道，他靠在松软的大床上，这段时间第一次，他沉沉的进入了梦想。在睡梦中，他梦见了从前的世界。

城市依旧完好如初，人们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街角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坐在电影院里，看着自己最爱的电影。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爆米花。但紧接着，他就被噩梦惊醒了，那些大城市全部被火光笼罩，整个世界都在一片漆黑之中。当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苏菲正靠在一边的椅子上，她也进入了梦想。李萧从来没有这样看过那个女生，她是如此的迷人。

桌上放着一杯放凉的咖啡，那是精灵的咖啡，没有从前那些熟悉的香味，但喝起来却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是玫瑰花的清香。当他走出房间，他们正缓缓朝着北方而去，周围是一片寂静。他端着咖啡站在甲板上，在他的周围依旧环绕着空灵的歌声，他朝着下面的甲板看去，精灵正聚在甲板上，弹着竖琴，他们似乎不觉得寒冷，也不知道困倦。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十）无影之境

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不需要考虑那些让人烦恼的问题，每天坐在温暖的房间里，喝着精灵香甜的饮料。每天看着那些精灵围坐在一起，一起唱歌祈祷，看着太阳从海平面落下，然后升起来，晚上更是美不胜收，透过窗子就能看见银色的雪月，漫天的星斗和瑰丽的极光。苏菲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名字，至少人类的文明还没有发现那里。在精灵语中，那里被称为“无影之境”，意思是洗净铅华的地方。

那里是精灵的老家，精灵的文明就起源于那里，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上万年，后来他们发现了更旷阔的地方，于是离开了那里。数千年来，没有人发现那里，那块大地隐藏在北极的某处，靠近极点的地方。那里无比的寒冷，常年没有黑夜，太阳在天空不断的环绕，虽然无限的光明，却也是残酷的苦寒之地。他们就是朝着那样的地方前行，虽然那里的生活环境极为苛刻，但却可以远离那些纷争。

庞大的船队前行的十分缓慢，陆地在他们的身后慢慢的消失了，周围只剩下了一片雪白。第二天的清晨，李萧从睡梦中醒来，周围一片寂静，他睁开眼睛仿佛做梦一般。桌上放着早就准备好的早餐，一杯牛奶和一块面包，他习惯性的朝着身边看去，床边空空如也，却留着温暖的余温。仿佛那个女孩才刚刚离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苏菲并不在房间里，看来她做好早餐就已经出去了。

房间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是从漂亮的茶壶里散发出来的，那白色的陶瓷茶壶放在餐桌前，上面画满了蓝色的花纹。那是精灵的图案，虽然像是古老的餐具，但看上去如同崭新的一般。在茶壶的边上，还放着两个同样漂亮的透明杯子，那杯子是用水晶制成的，在杯子的底部雕刻着银色的花纹，像是纯银铸成的。那样的工艺用人类的眼光是不可思议的，在雕刻的纹路里铸进金属，只有精灵才做的出来。

苏菲临走前泡了满满一杯的红茶，现在品尝刚刚好，茶叶的味道全部泡进了水里，而且温度也刚好合适。在茶壶的边上还放着一小碟的放糖，在碟子的地下压着一张字条，李萧把字条从底下抽出来，上面用漂亮的文字写着：请好好享用。相比这是苏菲为了感谢自己，而特地准备的礼物，这是李萧第一次看见苏菲的纸条，上面的笔画在结束之后，都被故意拖得很长，像是漂亮的精灵文字。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李萧感觉更加的困惑，他希望苏菲能和他一起享受着奇妙的礼物，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出房间，于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从甲板上传来了精灵美妙的歌声，李萧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没想到，那些精灵起得比他还要早，似乎苏菲也养成了那样的习惯。她靠在桅杆边，裹着厚实的皮衣，光是她的背影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不过，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那是人类的标志。

差点忘了，苏菲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一员，她靠在那里，慢慢地回过了头，她的脸上写满了笑容和疲倦。李萧很困惑，既然她那么的疲倦，为什么不干脆多睡一会儿，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突然全部明白了。太阳正好从地平线一跃而出，仿佛一下子染红了整个世界，周围只有他们，冰原上一片寂静。你几乎能听见太阳跃出时的声音，苏菲把李萧拉到了围栏边，她的手不再冰凉，而是充满了温暖。

两个人一起站在冰冷的甲板上，看着太阳慢慢地升起，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过了很久，他们才又回到了房间里。李萧离开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衣，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但他忘不了那里的美好，在城市里可看不见如此美丽的日出，他们两人坐在窗前，开始享用那顿丰盛的早餐。这一次大迁徙，除了带走很多的食物，他们还带走了各种植物的种子。

精灵是勤劳的种族，早餐过后，他们洗尽了一身的疲倦，多日以来，他们第一次走下甲板，来到了下面的船舱。那里生活着更多的精灵，在船尾的船舱里，放着他们生活必须的物资。他们走进了那些船舱，在里面整齐的放着许多木箱，里面用玻璃瓶装满了各种东西，包括食物和种子。那些都是适合在寒冷地区生长的植物，苏菲说，他们要去的地方，温暖的时间十分的短暂，每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巨大的船舱显得十分的壮观，那里是整艘船最重要的地方，精灵把那些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至少大部分都是那样的。在那船舱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巧是这里最寒冷的时候。所以除了那些种子，他们还带了各种奶酪和葡萄酒，那些都是补充热量上好的东西。精灵的生活非常简单，除了每天轻松的工作一样，他们其它的时间都会聚在一起，只讨论今天的天气，和每天傍晚的夕阳。

于是，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苏菲一整个早晨都和他们在一起，一起打扫甲板，由于天气寒冷，他们不能用水清理，只能用干燥的麻布擦掉木板上的灰尘。当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从早晨开始，他们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食物。和人类一样，精灵同样害怕孤独，所以每天中午，他们都会在一起吃饭，无论男女老少。李萧也没有闲着，他在厨房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和精灵不同的是，人类总能做出非常美味的食物，就算是用那些简单的蔬菜，也不仅仅能做出简单的沙拉。所以，李萧在厨房里大受欢迎，所有的人都聚拢过来，那天，李萧做了一大盘的土豆泥。精灵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食物，但因为这里调味品紧缺，所以，他做的菜也并不完美，但对于那些精灵已经相当美味的了。厨房是整艘船最忙碌的地方，苏菲忙完之后，总会来到这里，帮着李萧做些事情。

苏菲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很久，所以，她对人类非常的了解，几乎能做出他们所有的美食。原本枯燥的工作，因为有了他们两个，而变得与众不同，李萧一直忙到了中饭的时候，他牵着苏菲的手，和所有的人走进了宴会厅，对于精灵来说，每一次的聚餐都值得庆祝，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了。漂亮的精灵女子坐在竖琴旁，开始演奏精灵的歌曲，大家三三两两的入座，沉默的享受着一天中最重要的一刻。

每个人都井然有序的入座，那是间漂亮的宴会厅，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每张桌子上，都插着一朵新鲜的玫瑰。在这艘船上，还有专门的花房，位于最上方的甲板，就在李萧船舱的正上方。那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花房由无数的玻璃制成，在那里面栽培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几乎你能想到的都能在那里找到。那里一般禁止别人进入，对于精灵来说，那里是最神圣的地方。

不过，大多数精灵都是好客的，看守和培育花苗的精灵，还是破例答应李萧，可以让他们站在门口窥探一角。这已经算是极大的殊荣，不过得等他们吃完午饭之后，午饭过后，他们往往会在宴会厅小坐一会儿，享用丰富的下午茶，在此期间有短暂的时间。苏菲带着李萧偷偷的跑了出去，他们来到了最顶端的花房。打开大门，一股暖流从中涌出，他们悄悄的关上了房门，仿佛在干坏事的小孩子。

花房的玻璃是白色额磨砂玻璃，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样子，只有身处房间里，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他们走进了花房，里面格外的宽阔，深深的陷进甲板的身处，又一次看见了棕色的泥土，只有在内陆深处才能见到那么肥沃的泥土。首先扑面而来的是泥土的芬芳，只要你仔细辨认，就可以嗅见淡淡的花草清香。的确如精灵所说，那你面该有的几乎应有尽有。一进门就能看见各种玫瑰，蔷薇，那些植物喜爱阳光，所以都被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

往里走去，似乎就走进了爱丽丝的仙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色的百合，在往里走是一大片的郁金香，这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房间的尽头，他们看见了熟悉的紫色水晶，它被放在红木的枝架上，正散发着最后的光芒。李萧不禁凑上前去，他似乎看见了水晶里呈现出的影像。他被自己看见的惊呆了，精灵大军和人类大战一团，到处都是死亡和鲜血。

他立刻拉着苏菲逃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整个下午，李萧都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战争不会因此而停止，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是人类的事实，快要到晚上的时候，李萧终于走出了房间。苏菲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海景，经历了那么多，她了解身边的那个男人，甚至比李萧还要了解。他是个坚强的男人，不会被这些小事击垮的。而且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每次都没有错。

桌上放着一支黑色的玫瑰，李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黑色的玫瑰，他坐在桌前想苏菲道歉，是自己让她担心了。在那天的傍晚，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比预期的要快上一些，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冰原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被积雪深深的覆盖着，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陆地上的岩石。每个人又都忙碌了起来，他们必须尽快收拾好一切，以度过那里的寒冷。

和精灵说的一样，这里没有黑夜，太阳一直停在他们的头顶，一动不动。所有的精灵围在那废墟旁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地上的积雪全部消失了。露出了巨大的石块。直到这个时候，李萧才看出，那是残缺的墙壁，但他们并没有就此停下。那些石块从地上升起，看似杂乱无章的飞行然后落下，待这结束的时候，一座巨大的城堡出现在李萧的面前。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等这里恢复了原状之后，他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李萧本想帮着忙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他发现，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他帮忙。只要精灵手指一点，再沉重的箱子都可以在天空飞行，所有的人都来回穿行着，不到一个小时，船上的行李就全部被搬到了岸上。紧接着，就是行李归类，他们把食物和美酒送到了地下，那里以前是精灵的监狱，现在被改造成了酒窖和厨房。

生活用品很快就被送到了每个房间，鲜花和终于依旧被安放在楼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等到他们都忙完了之后，李萧何苏菲被带到了他们的房间，走在偌大的城堡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苏菲都没有见过这里，她一出生就在人类世界的边缘求生。城堡里有着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长廊上点着温暖的烛火，墙壁上挂着漂亮的油画，窗户则是彩色的琉璃，五彩的光线洒在走廊上。他们的房间在第三层的西侧，靠在塔楼的边上。

那是十分古老的木门，只能容下一个人穿过，要是不仔细看，那扇门和扫帚间的木门没有什么去灭。上面满是腐朽的痕迹，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但你只要想象，这山木门在地下埋藏了几千年之后，就不会有那么难受了。他们推开了那扇木门，房间里却十分的温暖，壁炉里的木柴正在燃烧着，房间中间是一张中世纪的木板床。床板很硬，坐在上面会发出吱呀的怪叫。窗户深深的陷在石壁里，在窗边还放着一张书桌，在书桌上还放着小小的油灯。

床头柜上放着精致的花瓶，里面插着一只玫瑰，那玫瑰的清香刚好可以掩盖，房间里陈旧的异味。终于，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将来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虽然这里的环境十分的艰苦。看来时间到了，李萧跪在了苏菲的面前，从口袋里那出了那枚戒指，那是他早早准备好的。那枚戒指十分的普通，钻石也没有那么的闪闪发光。苏菲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着李萧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

他们的婚礼于那晚，在城堡的宴会厅举行，那不大的宴会厅里全都是盛装的人们，几乎这里所有的人，都出席了他们的婚礼。精灵的性格十分的素淡，就算是参加隆重的婚礼，他们也只穿着白色的长袍。不过，那还是和以往的大不一样。那些长跑的边缘都镶着银色的花边。他们准备了十分丰盛的食物和饮料，桌子上被放着满满的，虽然是参加重要的活动，可他们依旧没有吵吵闹闹，这场婚礼更像是一场优雅的聚会。

在优美的音乐中，李萧牵着苏菲走上了台，他们按照人类的习俗，又一次的交换戒指，宴会厅里回响着柔美的音乐。像是教堂的唱诗班一般，所有的人都唱起了歌，那是祝福的歌声，宴会在优雅的歌声中开始，他们安静的吃着桌上的食物，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借着酒精的力量，在过道上唱起歌跳起舞来。这对新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精灵的舞蹈十分的奇特，他们没有任何的规则，双手在空中摆动，仿佛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在那里，他们第一次喝到精灵的花瓣酒，从外表上看，粉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瓶子里，只要你打开瓶子，就能闻到玫瑰的香气。喝起来并没有浓烈的酒味，感觉更像是鸡尾酒的味道。光是看上去，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几杯酒下肚，并不会感觉头晕脑胀，相反，你能感觉到植物的清香在浑身流淌。那晚，宴会一直持续到子夜，由于这里不会天黑，所以他们关上了所有的窗户，这样城堡里就一片漆黑。

只有墙边的蜡烛依旧燃烧着，他们会燃烧一整晚，此时的城堡是个神奇的地方，你爱的人全部睡着了，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李萧看着身边的女孩，她以沉沉的进入了梦想，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看上去都显得格外的迷人，特别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她黑色的短发以慢慢变成，披在肩上穿着白色的长裙。看上去，她才应该是精灵的公主，休息了有段时间，李萧又开始失眠，他又一次想起了在船上看到的东西。

他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宴会厅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人在收拾桌上的残局，他一个人来到竖琴的旁边。从前，他在小的时候曾经学过钢琴，但对于这种神奇的乐器，他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动，发出悦耳的声音，这座城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个人都在平静的生活。李萧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他低下头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的画面。

大地燃烧你空色的火焰，人类在火焰中退去，精灵的军队大获全胜，仅有少数的人幸存下来，三三两两的在荒野流浪。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想到这里，他不仅感到无限的悲痛，紧接着，艾沙夫人又一次出现了。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出现，而且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她坐在李萧的身边，告诉他该怎样弹奏竖琴，艾沙的身上散发着奇异的清香，那是栀子花的想起。

这让李萧淡忘了那些烦恼，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精灵只要离开这里，就会慢慢的变成人类，就算是人类，烦恼和回忆也是每个人最大的敌人。他一直在那里直到第二天的清晨，艾沙夫人微笑的走出了房间，城堡的窗户被他们打开，温暖的阳光又一次铺满了整个房间。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直到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爆炸了一样。但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迎着朝阳的晨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菲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她依然还在睡梦之中。李萧做好了早饭，在精灵的厨房里，他找到了一些土豆，花了一些时间，他做了一大碗的土豆泥。在这里，他跟本就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年轻，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苏菲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壁炉里的火慢慢的熄灭，李萧不得不往里面加了些木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坐在桌边，和苏菲享受着新婚之后的第一顿早餐，虽然这样，他们吃完早餐之后，还是立刻开始手头的工作。他们必须立刻开始，把那些种子种进温暖的温室，跟他们一起工作的，还有十几个精灵。温室里与外面相差甚大，没过多久，李萧就已经大汗淋漓，不得不坐在一边休息。但因为太过疲劳，他还是忍不住睡着了，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是被苏菲叫醒的。

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纷纷离开那里来到了房间里，他们又一次唱起歌谣，和精灵生活的那么久，李萧也听懂一些他们的语言。那首歌是歌颂阳光和大地的，每个人都忘情的歌唱。然后，他们就开始享用午餐，李萧因为还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所以只吃了几口就提前离开了，他独自回到的房间里，准备趁着这样美好的午后，好好的休息一样。他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个小时，就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可他却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努力的让自己和他们变得一样。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从睡梦中醒来，炉火映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火辣辣的，外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让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当他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苏菲回来，苏菲一下午都没有看见李萧，于是，把他的外套带了回来。早上的时候，他把外套拉在了温室里，外套透着淡淡汗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花香，这让人闻起来特别的奇怪。于是，李萧干脆把外套直接丢进了水池里，并在水池里放了一池子的热水。

这里的晚上又冷又难熬，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特别的事情，谁都不会走出房间。对于李萧来说这个时候才是天堂，他很久没有停下来好好休息，走在寂静的走廊上，他看着墙上的壁画，这让李萧觉得很不适应，那些油画都是人类的杰作。在走廊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盔甲，那应该算是精灵的古董了，虽然这样，精灵的工艺还算非常精致，过了这么久，那些盔甲依然闪闪发光。

在他休息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城堡打扫的干干净净，先前奇怪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李萧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之前，他从来没有到过那里，那里是精灵的禁地。那是国王的酒窖，虽然如此，在这里还是有一个好处，就是精灵的房间从来不会上锁，没有人会违反规定。但李萧只是个人类，人类的天性就是违反规定。李萧四下看了看，空荡荡的过道里没有任何的身影。

于是，他若无其事的走进了酒窖，一进入那个房间，里面的蜡烛就全部亮了起来，扑面而来一阵葡萄的香气。在整齐的酒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酿造的时间由短到长，在另一边则放置着各种烈酒。精灵一般是不会去喝烈酒的，他们讨厌喝醉的感觉，和他们相处了那么久，李萧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喝醉过。这让李萧不仅怀念从前的感觉，他锁好大门，径直走到最里面的酒架旁。

他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和人类的烈酒不同，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的是小麦的味道，却没有什么刺鼻的气味。喝在嘴里没有酒精的感觉，就像是在和小麦汁一样，但只喝了几口就感觉浑身麻木。他把酒瓶放回到了酒架上，他可不想被别人发现。趁着四下无人，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那晚，他睡得好极了，心情也一扫往日的伤感，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十一）归来

第二天的清晨，他早早的醒了过来，不得不佩服的是，精灵的美酒有着奇特的功效，他完全感觉不到喝醉的感觉，相反，头脑变得更加的清醒。昨晚，他做了一个好梦，他看见了天堂，那里满是绿色的植物和清澈的河流，傍晚的夕阳洒在花瓣上，在远处伫立着一间小小的房子。多么希望，自己现在生活的地方，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变成那个样子，他心情愉悦的从床上翻了下来，打开了白色的窗帘。

然而，外面的景象让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眼前满是白色的荒芜，这座城堡在一望无际的冰雪之上，显得那样的孤独。李萧差一点忘了，现在世界上说不定就只剩下他们了。刺眼的光线让苏菲从梦中醒来，李萧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向她道歉。趁着她还没有清醒的时候，李萧走出了房间，到处转转，看看能找到什么可口的早餐。但在厨房里，他只找到了一些昨晚剩下的蔬菜，看来今晨他们只能吃到沙拉了。

在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李萧还发现了一个干巴巴的柠檬，和一瓶满是灰尘的蜂蜜，在这样的地方，那可算的是绝世美食了。他在厨房烧了些热水，把柠檬切片，很快就做好了两杯蜂蜜柠檬水。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很好，今早起来的时候，走道里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李萧把早餐端回房间的时候，不断的向他们问候，而精灵似乎不太爱说话，只是对着李萧微笑。当李萧回到房间的时候，苏菲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袍，就连婚礼上她都没有穿过那么漂亮的衣服，仿佛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但事情远远不是李萧想象的那样，他只知道，今天或许会发生什么与众不同的大事。他们坐在床前，和往常一样安静的吃完早餐，在临走之前，她特地凑到李萧的耳边，对着他耳语着，说恭喜他什么的，对于李萧来说，那或许只是她说的胡话。接着，她在李萧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就独自离开了。

李萧感觉一头雾水，和之前一样，他收拾好桌上的餐具，换了一身新衣服，依旧是白色的素衣。正当他准备出门，开始一天工作的时候，一个老熟人莫名的找上门来。李萧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他急匆匆的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他原本以为是苏菲拉下了什么东西，但他看见的却是艾沙夫人温馨的脸庞。他礼貌的把这位老朋友让进了屋里，但心里却还是不得其解，不知道在这和平凡的早晨，到底会发生什么。

两位老朋友相见，难免一些客套的寒暄，大多都是这里的生活和天气，李萧一边说着，一边泡了两杯咖啡。他知道，即将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那是最后的人类咖啡，这不禁让李萧怀念人类的世界，那些和平美好的世界，他本想点上一根雪茄，可是因为对面的是一位女士，所以他最好还是不要抽烟。等到咖啡喝得差不多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艾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了李萧。上面是精灵的文字，复古的纸卷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恕我冒昧，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李萧实话实说，艾沙脸上的笑容慢慢额消失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是议会成员签发的国王任命书。”艾沙单膝跪地，把一枚精致的戒指递到了李萧的面前，那是一枚金色的戒指，像是藤蔓缠绕着耀眼的钻石。在这里，只有国王才能佩戴金色的戒指。

“我虽然是你们的一员，但我并不是精灵。”李萧没有接过那枚戒指，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一场无法预期的战争。

“请让我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十一人当中只有六人投了赞成票。”这让李萧更加的困惑，即使是这样，艾沙还要传达这样的任命。

“等国王回来再说。”李萧说完，艾沙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沉默的将戒指放在了桌上，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他们都知道，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那样的国王，也许从前的国王已经战死沙场，也许李萧需要时间好好的考虑。

那天，李萧并没有出门，他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他一直站在窗台旁边，看着桌上的那枚戒指。老国王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他的面前，直到开到中午的时候，他才走出了房间，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异样。似乎看着他都对他点头微笑，然后转过身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他穿过那些走道，朝着温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把花苗和种子种进花圃里，但李萧却没有心情欣赏那样的美景。

他径直朝着温室最里面走去，直到那里再也没有了道路，那块水晶依然放在那里，李萧站在水晶前，希望能看到些什么。那些模糊的影像如期而至，那都是些破碎的画面，有些和之前的一样。在那之后，他看到了一些全新的画面，国王满身是血，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身穿金色的铠甲，骑在白马之上仰天长啸，然后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国王依然还活着，李萧不能接受这个委任。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此时正是中饭的时间，李萧早已经饥肠辘辘，他朝着身后看去，那些精灵已经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李萧也把那些事请抛到了脑后，前往城堡的宴会厅。当他来到宴会厅的时候，精致的食物已经摆放在了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汤的香气。当然，除了好喝的浓汤，中饭还有新鲜的蔬菜沙拉。李萧和所有人慢慢的入座，在短暂的祈祷之后，他们终于开始享受这顿午餐。

但很快，李萧就察觉到，那些精灵都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坐在他旁边的两位女士，一边吃着一边朝着他的方向偷看。但又不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吃完之后，就很快的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们还特意走到李萧的面前，对着他行礼。就连苏菲也不例外，原本他们两人形影不离，可现在，她似乎是在特意躲着自己。这让李萧觉得很不自在，于是，只是随便吃了一点，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整个下午，他都是无所事事，女佣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所有的事情，他不用早去工作，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跟随。就算自己不是国王，他也享受到了国王的待遇，他曾想过摆脱佣人的跟随，但那女佣总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也想过不去理会，到厨房或是温室找些事情，可精灵一看见他，就抢过他手里的活，好像生怕他受到什么委屈。于是，在午饭过后，他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个女佣一阵跟在他的旁边，就连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例外，还好那个女佣也是个精灵，所以还算是比较漂亮。而且，精灵的女子都非常的有教养，一开始，李萧还对她有所偏见，但由于在房间里太过无聊，所以他开始和那个女孩攀谈。她是个瘦小的女孩子，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苏菲的情景。按照人类的判断，她看上去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可据她所说，她以经六十二岁了，但在精灵的世界还算是个年轻人。

后来，李萧还是不禁和她谈起艺术，那些走廊上的油画，那个女孩居然提到了“梵高”那个名字，这让李萧大为惊讶。后来她还说起了文学，说到动情之处，眼角还泛起了柔和的泪光。只可惜，现在人类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和她的交谈让他忘记了很多的烦恼，他不再排除那个女孩，下午的时候，他又一次走出了房门。李萧仔细考虑过了，也许这件事情，他应该和苏菲好好的谈起谈。

要是平时，苏菲这个时候应该在温室工作，可当他来到温室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在那里与她一齐工作的人说，苏菲今早就没有来了，应该去艾沙夫人那里去了。按理说，他不应该去找艾沙夫人，这会让人误会，他已经答应了精灵的要求。可他也正是因此而去找苏菲的，想到这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艾沙了。城堡里的走道百转千回，艾沙夫人的房间在四层的南侧。

虽然，女佣时时刻刻的跟着他，也告诉了他去那里的道路，可他还是在半途迷路了，但他并不慌张。他还从来没有来过城堡的这个地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游览一番，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那是城堡最不起眼的地方，一条幽长德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就连精灵也很少会来这里。在走道旁有几个不引人注意的房间，那是这里的储物间，放一些他们平时不怎么用的东西。

透过门缝的光线，李萧看见好像几本书散落在墙角，他推开其中的一扇门，那是一间狭小的房间。里面被堆得满满的，值得注意的是，那间房有一扇通透的大窗户，除了放在墙角的书籍，房间里还杂乱的摆着扫帚和一些装饰品。看上去，那都是人类的遗迹，书的封面上写着规整的英文，那是《海底两万里》，李萧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读过了，那是自己的母亲坐在床边读给他听的。

着让他不禁怀念从前的世界，自从自己加入了黑玫瑰之后，他的家人就和他决裂了，然而，他连见家人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他蹲在地上拿起了那本书，仔细的端详着，然后，又把书按照原样放回原位。接着，他又从角落里拿起了一串风铃，把它挂在窗台的钉子上，随着微风拂过，风铃发出了悦耳的声音。第一次站在这里看着远方，城堡仿佛坐落在一片谷地，远处就又是缠绵的山峦。

李萧回过头看着……，对了，他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李萧开口问她，和在这里的很多人一样，她有一个精灵的名字，也有一个人类的名字，不过，她的朋友都叫她安丽雅，意思是下凡的天使。这个名字和她很配，她一直陪在李萧的身边，安静且美好，李萧问她他们算不算是朋友，这让那位小姐不知所措，她只是追随服侍一个人而已，并没有想过能结交这样的朋友。

突然，他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他走出了房间，沿着走道迅速的走了下去。城堡的另一头满是灰尘，墙壁上沾满了蜘蛛网，似乎他们还没有时间把这里打扫干净。只有寥寥几个人正在走道里，拿着扫帚打扫着，终于，他来到了艾沙的门前，奇怪的是，艾沙并没有关门，好像他知道有人要来。她正和苏菲坐在桌前，但桌上却放着三个杯子，还没等李萧开口，艾沙就看见了他，她走到门前，把李萧招呼进来。

关上房门，房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温暖，艾沙在杯子里倒满了花茶，李萧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里面有着玫瑰的想起，还有浓烈蜂蜜的味道。自己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因为自己，他们中断了刚刚的谈话。李萧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困惑，并把安丽雅介绍给他们认识，毕竟，这是李萧到这里以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她礼貌的向两位女士行礼，然后优雅的退到了门外。

“到底怎么回事？”李萧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知道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别人对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改变。

“他们当你是这里的国王，也许你该认真的考虑一下。”艾沙说道，苏菲对着李萧点头微笑，也随之离开了这里。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我看到了，国王还活着。”李萧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艾沙，艾沙脸色沉重，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那样，将会是件可怕的事情。”艾沙眼中的光芒慢慢的消失了，李萧以为，作为一个精灵，她应该早就预料到了那些事情，可看上去却没有。艾沙的脸上满是悲伤，仿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答应你们，但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李萧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那甜美的花茶在他的嘴里，也变得无比的苦涩。

城堡里又开始忙碌起来，一边要准备国王的加冕仪式，一边还要给新国王布置新房。李萧从原来的房间里搬了出来，离开的时候，他特地让他的随从，把杂物间的那些书全部搬到他的皇宫里。那天早晨，所有的人都开始自己的工作，李萧带着苏菲来到了新的房间。那是城堡顶楼最豪华的房间，不过在李萧的眼里，那还是太过奢侈了。那间房间足够十个人的生活起居，但没过多久，这里也开始忙碌起来。

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皇宫的门口，虽然李萧已经和他们生活有段时间了，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佣人开始打扫和装饰房间，那些巨大的工程，精灵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看着精灵的法术，那些桌椅在空中不断的翻飞，整个房间就变得整整齐齐。最后，所有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按照这里的习惯，新国王上任的时候，皇宫的大门会全部的打开，所有的人都可以走进皇宫，庆祝这一特别的时刻，之后，这里的大门将被关闭。

充实的一天就此开始了，在国王的寝室里，李萧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穿上了金丝镶边的礼袍。据说那件长袍是精灵的宝藏，只有国王才能拥有，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散发出万丈金光。光是穿上那件长袍，就花掉了半个小时的时候，接着，他坐在镜子前，李萧差一点就认不出自己了，原先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的脸上刻满了风吹雨打的痕迹，下巴上长满了茂密的胡须。

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李萧刮掉了脸上的胡子，终于，他带上了那顶沉甸甸的皇冠，那是纯金打造的皇冠。上面镶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一共一百二十八颗，其中最大的那颗叫做斯尔喀钻石，意思是天上最亮的星辰。李萧感觉自己的脑袋沉甸甸的，如果带上那样的皇冠，用不了一个钟头，他的脖子就会断掉。于是，他征求旁人的意见，但却被告知，宣誓仪式上他都得带着那顶皇冠，后面的舞会没有强制要求。

李萧等待的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临走之前，他又一次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和之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宴会从一大早就开始了，皇宫里挤满了贵族和议员，那些平民则只能待在偏殿。号声响起悠扬的声音，李萧沿着红色的地毯，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慢慢的走进了宴会大厅，如果不那样，他很有可能跌到，因为重心不稳皇冠掉在地上，或是出其他的什么洋相。幸好，在那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站在宝座之前，李萧朝着台下看去，所有的人都微笑着看着这位新国王，似乎是在报以最热烈的祝贺。苏菲穿着那件红色的长袍，正站在人群之中，她的样子漂亮极了，连李萧也不禁为她动容。由于艾沙是李萧最好的朋友，所以加冕仪式也由那位女士主持，她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裙，从人群中走向他。那是李萧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刻，艾沙把右手放在皇冠之上，顿时，皇冠上的每一颗宝石，都发出明亮的五彩光芒。

接下去，艾沙大声的问道：你是否愿意成为精灵的国王，带领我们走向和平，关心每一个人。李萧回答说：我愿意。艾沙放下了自己的右手，李萧没有想到，加冕仪式会那么的简单，接下去就是长达一天的舞会。艾沙两只手在空中拍了两下，宴会厅里立刻变得灯火辉煌，桌子上放满了各种美味的食物。竖琴发出了柔和的音乐，每个人都随着音乐跳起舞来，李萧终于可以摘下皇冠，递给安丽雅。

李萧走下了高台，径直来到了大厅的中央，苏菲站在他的面前，就算是已经熟识，那个女孩也仍然让他动容。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缓缓的飘到了他的面前，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黑色的眼眸深邃而优雅。李萧绅士的对她鞠躬，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所有的人都退到了两边，把整个宴会大厅都留给了那对璧人。他们在大厅的中央翩翩起舞，那是人类的舞蹈，但李萧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把人类的舞蹈教给精灵。

一曲作罢，悠扬的乐声又一次响起，所有的人围拢在他们的身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神情，一齐跳起舞来。大概跳了三曲之后，李萧渐渐的感觉体力不支，还好没有注意。他拉着苏菲偷偷的溜了出去。宴会上的食物已被他们一扫而空，而且李萧也不喜欢吃那些布丁。那黄色的布丁透着一股黄油的腥味，两人微笑着跑过走廊，来到了厨房。这让厨房里忙碌的精灵诚惶诚恐。

佣人们慌张的抢过国王手里的蔬菜，跪在地上请求国王回去，于是，李萧下了他任命以来的第一个命令，让所有的人离开厨房。他们不敢违背国王的命令，全部退到了门口，但他们并没有走远，以备国王出了什么事，或是突然有什么命令。其中的一个精灵去找了艾沙夫人，把厨房里发生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艾沙了解自己的老朋友，于是把那个精灵谴了出去，告诉她，只要李萧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这让那个佣人一头雾水，什么才算是出格的事情，他疑惑的从宴会厅退了出来，此时，李萧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相比那些难吃的沙拉，他更喜欢奶油蘑菇浓汤。可是在精灵的厨房里，他跟本找不到奶油的踪影。于是，他只好炖了一大锅的罗宋汤，那也是苏菲的最爱。在那之后，他们都没有吃过那道汤。

就在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所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名守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宴会厅。他大声的喊着：国王回来了，国王回来了。所有的人全部安静了下来，他们的国王回来了。和李萧看到的一样，浩浩荡荡的精灵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三百名骑兵保护国王冲出重围，也全部葬送在人类的手中。精灵低估了人类的力量，李萧亦是如此，此时，国王浑身是血，正站在城堡的大门前。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艾沙的身上，在短暂的思索之后，艾沙对着守卫下令：打开大门。然后，她对着安丽雅偷偷的耳语：快去通知李萧。乘着大厅一片混乱之际，安丽雅悄悄的跑出了房间。城堡的大门被缓缓的打开了，一抹温暖的阳光洒在幽深的城堡里，国王带着一身的疲惫，牵着马走了进来。城堡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来迎接这位昔日的国王，仿佛对待以为落魄的囚犯。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这位年轻人的天仿佛塌了下来，他看见李萧正朝着他走来，他穿着自己的长跑，头顶皇冠，他多么希望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他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比刚才看的更清楚了。皇冠上的宝石正在闪闪发光，李萧伸出双臂，准备保住他那虚弱的身体。可他却推开了李萧的双手，重重地跌在了地面上，地面上无比的冰冷，但却无法熄灭他心中的怒火，很快，他就强忍着伤痛，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我才是这里的国王，你个叛徒。”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朝着李萧刺了过去，可李萧一转身，躲过了他的进攻。可在他的眼里，李萧并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嘲笑自己。

“议会已经通过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李萧说完，转过身又对侍卫说道：“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

“骗子，小人，你凭什么当精灵的国王。”他挣脱侍卫的手，依旧不依不饶的大喊大叫，侍卫用棍子狠狠的打在他的背上，他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站立起来，但他却还是满怀仇恨的看着李萧。

“精灵不再需要一个充满仇恨的国王了。”李萧没有回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着，说完，他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十二）结局

直到与他又一次见面，李萧仍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叫做什么，他身边的人从前都尊称他为国王，或是陛下。直到他被关进了监狱，李萧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叫做拉得尔，意思是勇敢的人。她的父母还真的是了解他，他成了一个无比勇敢的人，甚至有些鲁莽。李萧回到宴会厅，安顿好所有的人，宣布今天的宴会就此结束，所有的人在今天，都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得外出。

那些宾客的眼里，透着不安和惶恐，但他们还是顺从的离开了大厅，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菲和艾沙是最后离开的，在离开之前，苏菲和李萧四目相对，两人互相点头示意，这才彼此告别。苏菲的意思，李萧再明白不过，无非是让他小心为上，城堡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和先前的平静不同，这一次是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出了房间，李萧才摘下王冠，并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袍。

那是一件朴素的白纱长袍，他要去见一见那位高傲的“国王”。李萧让左右的侍卫留在原地，只让安丽雅一人随行，尽管他已经贵为国王，他还是不禁感到恐惧。他是个法力强大的精灵，刚才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剑下，要不是身受重伤，他根本就无法逃脱。而此时，为了不让拉得尔心生怨恨，他只让自己的女佣随行，这又一次把自己陷入了无限的困局。面对那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走过黑暗的旋转楼梯，李萧来到了精灵城堡的监狱，这里是城堡里最肮脏黑暗的地方，由于刚刚建成，这里还没有人被关在这里，因此这里只有两名守卫，白天晚上互相轮岗。因为新国王继位，所以今天监狱的守卫房价一天。当李萧来到这里的时候，走廊上无比的黑暗和阴冷。这里的蜡烛全部熄灭了，只从狭小的天窗透出点点微光，而且，散发着浓烈的怪味，还没走到这里，李萧就听见了凄惨的叫声，那个叫声划破天际，几乎让所有人心脏破碎。

李萧从安丽雅的手中拿过钥匙，独自走到了那扇木门前，现在，他几乎能清楚的听见那骇人的叫声。那钥匙已经严重生锈，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几乎把钥匙插进锁孔都格外的困难。拉得尔似乎听见外面有人，所以更加凄厉的喊叫着，不过这一次不是胡乱的怪叫：我才是国王，放我出去。要是从前，李萧遇到这样的人，一定会以为他疯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打开了大门，里面的情景完全把他惊呆了。

房间里没有壁炉，和冰原的温度几乎一般，地上的水气被冻成了薄冰，墙壁上肮脏无比，因为过于寒冷，这里连蜘蛛网也看不见。而且牢房十分的狭窄，根本放不下一张床，或是一张桌子。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坐在角落的草垫上，迷茫的看着小小的窗子，只有银白色的头发，和一篮一绿的眼眸诉说着，他曾经是一位高贵的精灵。看见李萧进来，他像是疯狗一般冲了上来，用脏兮兮且细长的手指，想要掐住李萧的脖子。

之前，他杀不了李萧，当然现在也不可能，李萧灵巧的躲过了他的双手，那个可怜的年轻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李萧把他扶了起来，让安丽雅去找些厚实的毛毯来，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李萧跟他谈了很多废话，这些幸存者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们如何建造自己的家园。可他们的国王却执意选择战争，他还说了自己曾经的事情，连跟自己的好朋友都不能说的事情。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自己却还是活着，这让他知道了生命的意义。说完之后，拉得尔的双眼含着泪水。他看着他们的新国王，第一次自己打量着那个男人，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正好在这个时候，安丽雅取来的漂亮的羊毛毯子，李萧亲自把毯子铺在地面上。他准备找一个机会，和这里的守卫好好谈一谈，让他们好好照顾这位特殊的囚犯，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在这间牢房里度过他的余生。

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快乐的日子，李萧回到宴会厅，看着房间里的杂乱散落的桌椅，餐具。此时，他感觉到了无比的苍凉，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孤独，花了好几个小时，他才把大厅恢复了原样。原本，他可以让别人来整理，可他不愿意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菲正待在豪华的房间里，等待着心爱的男人归来。她已经准备好了香槟，准备好好的庆祝一下。可当李萧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个满脸疲惫的男人，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见过。

本来应该是美好的一天，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李萧一头倒在了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苏菲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仇恨的影子，因为拉得尔，这里的生活完全都被改变了。仇恨是人类的情感，就连苏菲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的堕落。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短刀。在那个明媚的午后，独自朝着牢房走去，只要那个年轻人死了，一切就都会恢复平静，她是那么想的。

所有的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惊恐的等待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苏菲穿过空荡荡的走道，来到了城堡的黑暗之地。此时，拉得尔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他坐在毯子上看着窗外的世界，没有精力再去嘶吼。苏菲打开了房门，她的出现让那个年轻人感到意外，苏菲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人走去。她从背后拿出了那把早就准备好的短刀，想要了解一个坏人的生命。可守卫却意外的出现了，他们发现牢房的大门开着，于是，他们拿着长矛冲了进去。

苏菲也被关进了牢房，守卫本想去通知李萧，可李萧睡得太沉了，根本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苏菲，房间里空无一人。一开始，他还以为苏菲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可他走出房间，却得到了那个让他伤感的消息。苏菲在牢房里被关了整整一个下午，于是，他又一次匆匆赶到了牢房，这一次，他是去看自己最爱的人。

当守卫打开房门，苏菲正浑身瘫软，蜷缩在阴冷的角落里，她的头发散乱，原本漂亮的红色礼服沾满了污垢。李萧伤心的看着她，然后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擦到她脸上的泥土，他没有想到，他心中的女孩会变成现在这样。苏菲也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委屈，随即低下了自己的头。李萧让守卫保守这个秘密，偷偷的带着苏菲离开了这里，整整一个小时，李萧帮苏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洗掉什么所有的尘埃。苏菲又变成了原先的苏菲。

但有些事情是眼睛看不到的，苏菲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忧心忡忡，李萧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使他是国王，也一定有些事情是他无法改变的。李萧也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总有一天，拉得尔会冲破那扇木门。但今天，是精灵最重要的日子，按照惯例，他们会在晚上的时候举行宴会，比早先的要盛大一百倍。每个人都会逍遥放纵，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基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李萧很有必要出席这场宴会，以稳定人们的情绪。

在离开之前，他让苏菲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暂时不要出去，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在离开之前，他和苏菲好好的谈了谈。谈话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还好李萧现在是国王，否则复仇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是有关于这个脆弱的王国和个人的命运。在此期间，苏菲一直没有说话，她沉默的看着窗外，直到李萧说完，她才对着李萧微微点头。

李萧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潮湿的发梢透着玫瑰的香气，和大部分的女孩不同，苏菲是一个奇异的女孩。她坐在窗边，目送李萧走出了房间，李萧穿着华丽的礼服，在六点钟准时出现在了宴会厅。巨大的号角发出幽长德号声，欢迎这里新国王的到来，按照惯例，他要在宴会开始之前发表演说。安丽雅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演讲稿，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站在宝座之前，李萧却放下了手中的演讲稿。

“我出席这场宴会，并不是因为，我感到了莫大的荣誉，相反，我们还面对着巨大的危险。拉得尔会在明天早上接受议会的审判，但他不会就此罢休，没有一间房间能够挡住他的脚步。所以，我在这里宣布，今天的宴会改日举行，现在，我恳请每个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做好所有能做的防范，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拉得尔的罪行被审判之后，我们的宴会再重新举行，到时候，我们可以尽情潇洒。”

说完之后，现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所有的人都沉默的，且有秩序的退场。宴会厅里又一次空了下来，只剩下了李萧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沉重的坐在了宝座上。那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按照李萧的指令，在囚室的附近增加了三倍的守卫。所有的人都满怀一颗警惕的心，面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李萧那晚没有回到房间，他一直坐在大厅里，似乎是在等待着。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和李萧想得一模一样，时间临近午夜的时候，突然从门外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像是爆炸的声音，李萧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见的笑容，那笑容转瞬即逝，他的眼里闪出一道刀锋般的光线。他急忙冲了出去，紧接着其他的人也跑出了房间。接着，从下层的房间传来了又一声巨响，所有的人都朝着楼下跑去，那是囚笼的位置。

当他们朝着楼下跑去的时候，熊熊大火正从楼梯井喷涌而出，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城堡。所有的守卫都落荒而逃，一只红色的巨龙出现在李萧的面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原来拉得尔能变幻成一只巨龙。难怪他能逃脱人类的包围，猛烈的火焰从他的嘴里喷出，那猛烈的火焰几乎让李萧难以呼吸。艾沙夫人冲到了李萧的面前，她的身体散发出白色的光线，挡住了所有的火焰。但她却因此倒在了地上。

艾沙夫人迅速的回过头，对着李萧大喊道：快跑，带苏菲离开这里。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无情的烈火吞噬了。李萧来不及悲伤，他在人群中央拼命的朝着楼上跑去，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苏菲正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李萧拉上苏菲朝着外面跑去，出去的通道都已经变成了火海。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从窗户跳出去，身为国王，李萧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让其他人先行离开，苏菲和自己留到最后一刻。

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所有的人经过国王身边的时候，都对着李萧点头微笑，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很快所有的人都从那扇窗户，跳进了冰原柔软的雪地里，他们又一次踏上了寻求家园的旅程。李萧突然想了起来，他没有看到他最好的朋友，他问苏菲有没有看见卡道儿，换来的只有苏菲茫然的眼神。他匆忙的把苏菲丢出了窗户，自己则朝着卡道儿的房间跑去。

此时，大半的城堡都已经淹没在火海之中，李萧朝着走道德另一端跑去，他已经能听见骇人的声音。地面在不停的震动，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狂吼着：你在哪里？我要杀了你！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是从李萧的身后传来的。李萧一边奔跑，一边扔掉了王冠，脱掉了他的长跑。这会阻碍他的行动，他光着脚往前奔跑，当他来到卡道儿的房间门口时，他看见大门敞开着，卡道儿躺在房间的地板上。

“不要这样，请不要离开我。”李萧冲了上去，蹲在了卡道儿的身边，他浑身冰冷，呼吸微弱。如果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失去生命，李萧疯狂的按压他的胸口，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可他的灵魂还是慢慢堕入了黑暗。就在这时，李萧想起了那块水晶，这里唯一的一块水晶，它救过苏菲的命。于是，他跑出房间，又一次朝着花房跑去。他的眼睛被烟雾熏的泪流满面，视线模糊。

但他还是在花房找到了那块水晶，他抱着水晶跑了回来，放在卡道儿的身边，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那块水晶发出透明的光线，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进入了卡道儿的胸口。过了几分钟，卡道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李萧，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叙旧了，李萧把卡道儿从地上拉了起来，准备从二楼西侧的楼梯离开这里。

可火光从拐角传了过来，接着，就听见了巨大的怒吼，拉得尔还是找到了他们。李萧决定从过道的另一端离开。在那里有另外一个出口，是给佣人们离开的，这条路拉得尔一定不会知道。于是，他们立刻转身，朝着楼下跑去。终于，他们找到了那扇小小的木门，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们一齐推开了那扇门。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冰雪荒原，可他们却怎么也看不到苏菲的身影。

从遥远的城堡顶端，传来了苏菲的尖叫声，为了去找李萧，苏菲并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城堡里，不幸落入了拉得尔的手中。卡道儿打算回去把她就出来，可李萧不能让他回去，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苏菲的生命。李萧让卡道儿立刻离开，两人在冰原上互相对视，卡道儿含着泪与李萧告别。也许，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卡道儿转过身，跟上远处那些精灵的脚步。在阳光之下，远处的人影如同灰尘一般渺小。

“放她离开，你是这里的国王了。”李萧平静地说道，拉得尔站在楼顶的平台上，闪闪发光的皇冠戴在他凌乱的头发上，身穿金色的长袍，脸上露着疯狂的笑容。

“你让我失去了一切，我也要让你失去一切。”他拉着苏菲朝着平台边缘走去，真可惜，此时没有人能够帮他。拉得尔把苏菲推下了楼顶，苏菲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李萧的身边。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那样子漂亮极了，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李萧跑到苏菲的身边，把她的身体翻了过来，这样就可以看见她的脸。她的脸一片苍白，嘴角却微微的上扬，李萧永远都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活下去。说完之后，苏菲就闭上了眼睛，李萧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体上。拉得尔从空中一跃而下，站在了李萧的面前，离他十米以外的地方，面前的城堡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拉得尔拿着两把剑朝着李萧走到，他来到李萧的面前丢给李萧一把剑，笑着对李萧说：我们来决斗吧。李萧冷冷地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剑，两人一齐转过身，朝着前面走了三步，然后同时转了过来。荒芜的冰雪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拉得尔一跃而起，朝着李萧冲了过来。他举起长剑，对着李萧的脑袋砍了下来，李萧往左边一躲，拿起手中的剑反手刺中了他拿剑的手。拉得尔的剑掉在了地上。

从他手中的伤口里，喷出了点点火花，李萧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他的胸口，他看着那个男人，拉得尔也看着他，李萧把手中的剑刺进了他的胸口。拉得尔浑身燃起了熊熊烈火，倒在了地面之上，李萧丢掉手中的剑。他来到心爱的苏菲身边，最后看了看她的脸，他抱着苏菲的遗体，朝着远方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些精灵早就不知去向，仿佛之前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或。

三个月后

白色墓地的积雪已经消散，露出了好看的绿色，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人，从墓地的大门走了进来。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写满了沧桑，他的手里还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他沿着小路来到了目的的中央，停在了一颗大树之下，在那里有一块白色的墓碑，在那块墓碑之上写着：心爱的苏菲，长眠于此。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他把玫瑰放在了墓碑前面，俯下身亲吻那冰凉的墓碑。

自从离开了那片痛苦的极地，他一路向东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切都过去了，幸存者在那破落的城市之上，重新建造了自己的家园。在豪华的城市里，你几乎看不出曾经的荒芜，只有在中央公园的附近，还保留着曾经的废墟。似乎是在警醒世人，活着有多么的重要。李萧在墓地做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饥肠辘辘，他才念念不舍的离开了那里，接下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附近漫无目的的闲逛。

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些日子他都魂不守舍，直到头晕眼花，才走进了街角的那家咖啡店。那家店的名字叫做“重生”，那里的老板娘是他的好朋友。尽管已经回来三个月了，李萧也只交到了这一个朋友，只要没有事的时候，他都会到这里来坐坐。其实，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现在的世界安静多了，就算是去市中心，也不会遇见什么人。于是，他也只好把时间全部花在这里。

老板娘的名字叫做露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全部的家人都丧生在这场灾难中。和李萧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当然李萧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这里的咖啡非常好喝，也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咖啡店，你几乎在三条街之外就能闻见这里的咖啡香。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据说有一位新市长上任了，没有人见过那位市长，因为电视和手机的信号全部消失了。

当李萧喝着好喝的咖啡的时候，从门口走进一位年轻的女士，她有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和一头银色的短发。老板娘咳嗽了一声，李萧如梦初醒，立刻转过自己的头，他只看见了那个女孩的背影。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朝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本能，当李萧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回过头，对着他傻傻地微笑。李萧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暮光雪月

2016年5月16日

�I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