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会否是你当年的心情

爸
这一天
我仍旧是报喜不报忧
和中国大多数孩子一样
童年的你并不是温暖故事里的
山峰 大树 太阳 好玩伴

你常常不说话
皱着眉头抽着烟
妈会对你唠叨 你偶尔
挥挥手表示不耐烦
大多数时间却那样沉默
好像家里永恒背景音

我从来不敢告诉你
考砸时沉默的你比妈妈的擀面杖
可怕百倍
我从来没机会告诉你
修好玩具的你看着我欣喜若狂的微笑
那么珍贵
我从来没能告诉你
妈妈为照顾一身酒气应酬晚归的你
彻夜不睡

我也一样呐
爸爸

后来
我只能
无数次的在惶恐无助的时候
躲在被窝里回忆着你的怀抱
偷偷张开嘴呢喃那两个字
却发不出声

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妈那一桌好菜
都要凉了啊

青春期的起始
源于妈的一场眼泪
她哀哀的轻声抱怨
你恐在外头有了其他女人

砸穿了一块玻璃
烧了整书包的书
有课就逃有架就打
彻夜不归

其实
我就在家门口的小巷
徘徊
燃起
一颗你最常抽的红梅烟
猛吸一口
咳出眼泪
朦胧中想起小时候
你摸着我的头
“抽烟对身体不好”
“长大了不要学爸爸”

去他妈的！

凌晨三四点回家
灯亮着
妈闻到我身上的酒气
问我要不要喝碗汤
她眼睛红了

爸
我和你一样了
可你在哪里呢？

妈湿淋淋的眼眶
终结了整个青春期

班里杀出了一匹黑马
数学那么好
人却那么闷
哥们惊讶这小子浪子回头
你却摇摇头说不想年过三十后
连包软中华都抽不起

可是爸
我会趁没人的时候
偷偷点只红梅
想想你

你终于在大一那年回来
风尘仆仆 鬓角沾霜
掏出一沓钱给妈
“这够咱娃读大学”
之后
又归于沉默

那个年代你下过海
失败了
我从叔伯哪里得知
又在你面前装得一无所知

我已经开始打工
送外卖 当家教 发传单
同学们都传言我家境不好
又诧异我成绩仍名列前茅

只有宿舍的哥们在熄灯后
给哆嗦着坐在走廊里看书的我
递杯热水问我为什么这么拼
我只笑笑说不想年过三十后
连包软中华都抽不起

他递过来只中华
拍拍我肩说混社会分没用
关门时iPhone一闪
是女孩子发来的自拍

爸
你也有过这样的朋友么？

“哥们你说得对”
单词已背完 明天继续
“有什么赚钱的好招儿么”
“我还是教你把妹的好招儿吧”
哈哈哈哈 序幕拉开

爸
是什么冲动推你当年下海？

枕边的她响起一阵轻鼾
将我从短暂的回忆里拉回现实
悄悄起身 她毫无察觉
或是因有孕睡得比以往更沉

随手拿起刚寄到的信用卡账单
手机闪烁同事再聊明日的谈判
在阳台燃起一颗红梅
爸
我就要做爸爸了
这会否是你当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