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奇葩
沈知行来到营销策划中心总监办公室时，李放歌一直板着脸，既不起身也不让座。
沈知行笑道：“你好歹也是公司高管，就连起码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有没有点素养？”
李放歌“切"道：“有你这样的总经理，就有我这样的总监，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知行“噗嗤”一声笑了：“哟，怨气不小嘛。说说吧，我什么地方得罪你啦？”
“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是我蠢！我有什么资格怨你高高在上的沈总经理？”
“你的意思是：我在给你挖坑喽？”
李放歌豁出去了：“不然呢？你明明知道他是个连自己爹爹都治不了的祸害，却偏偏塞给我。这下倒好，我是打也不能打，骂也不敢骂，还得在掌心里捧着。你是不知道他把我营销策划中心乱成啥样子了？你以为刘董断了他生活费他就艰苦朴素了？一个月时间不到，几乎部门每个人都成了他债主了。他哥哥长妹妹短的，大家也不好意思找他还，最后心里还不是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你说，我冤不冤？”
沈知行脸有点热，勉强道：“这说明他情商高，人缘好嘛。”
李放歌继续诉苦：“这些我还能忍。前几天，他又把二丫也弄过来，两个害虫正事没有邪而有余，搞得我部门乌烟瘴气的。这二丫他娘的更不靠谱，竟然撺掇大少私填报销单，堂儿皇之跑到财务部去领钱。幸得财务部会计严谨，这两个货才没有得逞。哎，想起来我都后怕啊，我的沈总。”
沈知行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放歌啊，我不是矫情。我是觉得，你营销策划中心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先磨磨他的锐气再说。另外一层意思，我不便说，希望你理解。总之，对你是有益无害的。”
李放歌被坑怕了，赶紧甩锅道：“我的好沈总，我只想做好我本职工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知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放歌啊，你觉得你与王副总、杜副总相比，优势在哪里？天时？地利？人和？你占了哪样？”
李放歌神情一窒。在帝豪，王、杜是天一老臣，起于患难，如此自己已失天时；王、杜经营帝豪多年，根深蒂固，自己资历尚浅，根基全无，如此地利不在；至于人和，在沈知行之前，自己是“木秀于林被风摧”，谁还敢靠近他？
如果他李放歌是个庸人倒也罢了，可是自己一腔热血，胸有抱负，素有凌云之志。虽然珠藏蚌腹，玉待椟中，但终有冲天时飞之时。然而，渭水河边的周文王，三顾茅庐的刘皇叔，又在哪里呢？
沈知行见李放歌脸上风云际会，便拍了拍他手，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谁又敢说，你李放歌就不是那个弄潮儿呢！固基虽然顽劣，但本性纯良。我想他是在报复父亲对他少时少有照顾之故，说白就是一种逆反心理。放歌啊，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在帝豪久待的，所以你要学会借势。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你都不占，何不另辟蹊径，弯道超车？像现在这个形势，固基就是你的势。成功了，你就是帝师、太傅，就是潜邸之臣、从龙之功。即使不成功，你又能损失到哪里去？今天，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慢慢悟吧。”
李放歌脑中一片清明。他知道沈知行是在点化自己，不由得心中感动。诚然，沈知行有他的谋算，但那又如何？沈知行就把明里暗里都摆在那里，任你选择，这是实实在在的阳谋。所以，李放歌在感动的同时也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和沈总相比，自己差的不是一个档次。
就在李放歌百感交集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过，听了一会，脸色就变了。
沈知道关切问道：“怎么了？”
“技术支持部的李小雨被车撞了。”
“在哪里，严重吗？”
“在酒店不远处街道上。电瓶车摔了，人没事。但对方不依不饶，还打人了。”
沈知行推桌而起：“走，看看去。”
“帝豪大酒店”地处繁华的商业区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地理位置优越。酒店为员工提供宿舍，但有的员工居家不远，也有回家住宿的。沈知行和李放歌走了一会，远远看见前面拐弯处慢车道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忙紧走几步，便见到人群中一辆白色的宝马3系前边倒着一辆电瓶车，一位裙装女子指着一位胖胖的姑娘，口里叽叽喳喳地骂着什么。
李放歌一眼看出，那胖胖的姑娘正是技术支持部的李小雨，这姑娘显然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在对方盛气凌人之下只有哭的份了。
沈知行看到李小雨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印，不由得有些生气，正待快步上前时，突然间身边“嗖嗖”飙过两道人影，定晴看时，这不是固基和二丫两个货吗？
刘大少和二丫本就无所事事，一听说部门姐妹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李小雨这姑娘心善，平时可没少照顾这两个弟弟，但后果是成了二人最大的债主。衣食父母受委屈了，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大少和二丫身手那叫一个敏捷，一下子就插到宝马女面前，把李小雨护在了身后。打人，那是不可能的，哥是有身份的人，要以理服人。
大少首先开骂：“哟，哪里冒出来的货色，不男不女，头上开染坊，像尼玛个幺鸡样。”
二丫跟骂：“胸前开大V，裙子当泳装，大腿之上，像尼玛风干的忧伤。”
大少又骂：“伸尼玛个兰花指，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啊。”
二丫接骂：“脸上涂尼玛二斤粉，怎么不刮下来去卖擀面皮？”
大少再骂：“像尼玛个飞机场一样，跳那么欢，还以为自己可以摇呀摇呀摇太阳啊。”
二丫接骂：“看尼码牛B哄哄的样子，真以为自己长了个牛B哈。”
宝马女被骂懵了。平时只有自己骂人的份，今天被两个臭男人骂得喘不过气来。白恃占不到便宜，便“噔噔噔”躲到车上去了。
这就完了？那是不可能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宜将剩勇追穷寇，就要沽名学霸王。大少追到车旁，一把拉开车门，拨下钥匙，一扔，精致的车钥便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大少拍着车门道：“哟豁，这就夹尾巴啦？怎么也得说声你给我等着，我爸是xx之类的啊。”
二丫说：“你以为是快餐啊？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字：赔钱！”
这女人真的被骂怕了，拉开坤包，拽出一沓钱，扔出车门外，“哗”的一声，厚厚的rmb红彤彤地撒了一地。
大少像被火烧了一样，跳了起来：“侮辱谁呀？比钱多是吧？我看你就像尼码个作日狂花。”
二丫拾起钱，扔到女子脸上，道：“逗是。我跟你说，我爸养的小三都比你有钱。”
宝马女终于见到比自己更不要脸的人了，瞬间破防，哭道：“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下车蹬着高跟鞋“咔咔咔”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大少和二丫像两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一样，不住挥手致意，那得瑟劲就别提了。
人群渐渐散了。大少和二丫转身扶住李小雨。二丫说：“姐哎，我看看，撞坏什么没有。”
李小雨拍开二丫的咸猪手：“太精彩了。二位弟弟，我爱死你们了。”
刘大少赶紧道：“那我们借你的钱，就不还了哈。”
李小雨道：“休想。不过缓一缓，啥时间有了啥时间还还是可以的。”
二丫眉开眼笑：“仗义。我就说小雨姐姐是疼我们的。”
李小雨心好，埋怨说：“骂人家就算了，还拔别人车钥匙，是不是有些过份啊？”
大少解释道：“姐哎，我不拔她车钥匙。她在气头上出车祸或撞人了怎么办？”
李小雨感动了，半天才道：“其实你俩的心和姐姐一样，都是善良的。平时看到的，不过是你们包裹的外壳而已。”
大少和二丫一时呆住了。也许他们从来没意识过：表象的自己、内心的自己，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良久，良久，刘大少才道：“为了表示，白天鹅饭店给你压惊去。”
李小雨可不敢：“还要去上班呢。再说你俩有钱吗，去那么高档的地方？”
刘大少说：“上个毛呀？怎么也得算工伤吧。钱嘛，二丫有呀。”
二丫坚决道：“没有，没有。要不小雨姐姐，再借点？”
刘大少怒道：“好意思吗？谁不知道你二丫是贼不走空呀？别狡辩，逼我上手摸哈。”
二丫难得脸红了：“谁是贼呀？我是打土豪分田地好不好？最低也算劫富济贫。话说骂人不收费白骂呀？”
大少赞同：“对呀，我怎么忘了自己是最穷富二代呢？姐，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哈，昧下几张钱算是精神损失费也不为过嘛，走吧，不义之财不过夜。”
就这样，好好的姑娘被两个货带坏了，班不上享受美食去了。
李放歌先被大少和二丫精彩绝伦的骂功惊得口瞪目呆，继而弯腰笑得肚子疼。
沈知行脸上阴晴不定，也是憋得难受。奇葩啊，而且还是一双！
李副总笑够了，才道：“我怎么忽然感觉，这两个小家伙，这么可爱呢？”
沈总道：“所以说，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诚然，物质上，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缺，但在精神上，他们缺乏正确的引导和认同。试想父辈把什么都替你做了，路都替你踏平了，你还有什么动力和激情呢？”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放歌脑中浮现出这首孟郊的《登科后》。今细细品来，别有一番滋味：十年寒窗，一朝金榜，一番寒彻骨，方得梅花香。
个中哲理，隽永悠长。李放歌一朝感悟，不由得如痴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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