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暗光明
一睁眼,被黑暗包围。
再次睁眼,那光明终于出现了。
睁眼之间,如梦一场。
自从有记忆起,我就没半餐温饱,有时为了吃就要偷就要抢。那时我才8岁,我和我哥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段历史我没法忘记,我背部留下的疤痕也无法去除——无情的热水泼洒下来灼烧成的疤痕啊!被人看做难民,被军队一直赶,直到雪狼山,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变。雪狼的攻击,让我和我哥走散了,我躲避狼群攻击的途中发现了一只雪狼扑向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潜意识的驱使下,我拔出了从士兵那里偷回来的匕首,用最大的力气插入雪狼的脖子。当时我已经快饿到不行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在女孩身上移开雪狼的尸体。
娇嫩欲滴的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抱着我。那些口水鼻涕应该沾湿我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我却很高兴,因为那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陌生人的温暖。
外面还有雪狼的嚎叫,于是我们躲进了旁边的一个山洞。由于那把匕首弯了,我唯有用石头硬生生地敲出雪狼的牙作为自保的武器。
“你衣服好烂啊!我带了针线帮你补补吧,不过缝得不好别怪我哦!”
“咕……”
“你饿了吗?我下午去偷栗子糕吃,现在还剩下几块,一人一半吧!”
小女孩的话让我体内有股热流流淌,很奇妙、很舒服,原来人世间并不是只有寒冷啊……
她的父亲据她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将军,会过来救我们的。她父亲还没来,雪狼却先来了。
那一双双夜里会发光的眼睛渐渐地靠近洞口,我却一点也不惧怕,因为旁边有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我的生命似乎有了意义。起码可以救一个人,还是一个好人。
看着她小小的手心,我用石头砸断了狼牙,然后塞进她手里。这样我可以走得更加安心。
“你要去哪?”她感觉到我离开,变得更加惊慌。
“我去做我人生第一件有意义的事。”我走到洞口身体忽然停下来,似乎还是舍不得呢。补充道:“是你让我在这黑暗的社会中看到光明,所以你要活下去。”
我一直很讨厌打着正义的名号去做各种事的人,例如军队为了城里的安定和体面,冠冕堂皇地赶走难民。但没想到今天我也会说出有点正义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但我没死,低贱的性命往往很顽强。因为为了与能把性命看作低贱的扭曲社会反抗,他们会变得出奇地强大。
在狼群的狩猎下,我用了跟偷完食物躲避追打一样的方法——声东击西。我用那把已经弯曲的匕首在左手臂上割下一块肉,扔在雪地上。为了掩盖手臂挥发的血腥味和止血,我用衣服卷起地上的雪包裹在伤口上。
我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冷静地在自己身上开刀,更加没想过我能毫无波动地在别人身上开刀。
痛觉和流血让我跑了几百米后就昏倒了。
昏迷了一段时间,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到了鹤顶红。
然而,那道阳光对于我走过的人生来说只是稍瞬即逝的。
没想到,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能够再次见到。
如梦一样的人生呢!
8. 绝境降临
这场梦好长。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段杀人的日子、冰冷的感觉,就像梦一样。
多少年了,当再次梦醒后会有点点人间的温暖?
睁开的第一眼,不再是探视四处是否有危险,而是好好地观察眼前这个人。
柳眉如秋水,却带着坚毅;明眸清澈有神,温柔间有点复杂。
仅仅到肩的短发,看着很清爽;肌肤没有吹弹可破的滑嫩,却有历经沙场的风韵。
“你身上的疤并不比久经沙场的士兵少。”萍离看到一鹤睁开眼睛后说。好像并在意一鹤目光呆滞般观察着自己,只是有点脸红。
“这里是?”一鹤收起自己无礼的目光,重新变回杀手的模样。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一鹤深知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伤。而且,他虽然通过半截的狼牙认出了萍离就是小时候在狼群攻击下自己救了的小女孩。可是他不能表露太多情绪啊!对方是行走于光明的大道上,而自己是躲在暗处的杀手。
看到一鹤的目光突然冷淡,萍离依然没有停下手帮他换腰间剑伤的药。
“谢了,我自己来吧!”一鹤挣扎开萍离的手。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同路人,那何必有太多的牵绊?
“……”
“那你自己换药吧。”萍离转身就走。
随着萍离离开的视线,一鹤发现了这山洞原来就是以前小时候躲避狼群的山洞,而且还看到了一半以上的士兵在疗伤,士兵的数量只剩下原来的一半!
现在的情况,一鹤是完全能猜出来——
日落城是一个引萍离跳进去的陷阱。而萍离要逃出去必然不易,幸好萍离一剑刺死了宋磊,对方暂时少了指挥的人,加上他们主动突破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才得以逃脱。不过代价还是很惨重。
恢复冷漠的眼神,突然湿湿的。有多少年没试过这样了呢?
一个差点死在自己匕首下的人居然在全城的包围下仍带着自己逃出生天!
“报!”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停下,洞外的人喊道。“一公里外发现三千敌军,其中一千为难民编排所成。另外,在百米处发现信使兵的尸体!”
后面有人将信使兵的尸体抬到前面,并揭开白布。
围观的人瞬间变得很愤懑,甚至流露出绝望。
萍离率领部队冲破日落城的牢笼后,本来利用夜的黑直接逃离。可是受伤造成行动不便的人太多,而且雪狼山还有他们潜伏的部队。于是他们只好躲进了山洞。因为山洞的地理位置,她相信可以躲过一晚,就扎营在此疗伤,并派信使兵火速前往与日落城一山之隔的苗郡。按照路程,信使兵在太阳没出来之前就能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雪狼山,贯穿信使兵肋部让他致死的箭在阳光的沐浴下呈现金黄色。萍离盯着那支金黄色的箭,只见那支箭比一般的箭要长上三成,材料相当坚固和精密。
那是苗郡城主特意给自己打造的穿云箭,射程和威力非一般箭能比。
萍离能通过难民看出此地有诈,并在进入烟雨酒楼之前就安排好了撤离。但是,她没想到苗郡居然不答应来支援!
相比士兵的愤懑,萍离则显得冷静。轻蔑地冷笑一声,忖思:“苗郡应该没有反叛,不然昨晚我们就被两头夹攻耗死了。”
“哼!小人一个。”萍离明白了,因为有一次在大殿上,因为萍离的反对,苗郡城主的政策不得实行。
“报!敌军已到三百米范围内!看装束,领队的是西域的将军!”又一勘测兵回来报告。
难怪敢反叛,原来有西域的参和啊!
萍离环视一圈跟随自己已久的士兵,一半以上的士兵在昨晚的撤离中负了伤。磨合多次,兵与将,只需通过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对方的想法。萍离从士兵的眼神看出无惧,士兵从萍离的眼神看无畏。
只不过有那么一刹那,萍离目光中闪过迷茫,或许这国家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听我命令,全军往东撤离!”
9. 向死而生
进了鹤顶红这些年,一鹤头一次觉得阳光这么温暖,暖人心脾。
萍离站在洞口,清晨的阳光淋到她银白色的铠甲上,闪耀着和煦的金光。
有一个想法突然在一鹤的脑海冒起,跟多年前被雪狼搜猎的夜晚一样——这人世间难得的光明,不能被黑暗吞没了,为此我愿意献出所有。
他杀了好多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以至他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在风雪与血腥味交加的夜里,独身引开雪狼的他,才是他原来的摸样。
洞里突然多了处火光,虽一闪即逝,却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用火止血这方法,很蠢,但他必须这样。他要能动起来,这样才能去杀人。因为他只会杀人。
萍离没有说为什么要带着一鹤走,她也没有说一鹤差点刺杀了自己。伤口处的火星熄灭后,一鹤缓了几口气,便往洞外走去。士兵没问,也没拦。
面对萍离的目光,他惘然置若。有一句话,他在那晚上说过,但是他此时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我去做人生中第二件有意义的事。是你让我再次在这黑暗的社会中看到光明,所以你要活下去。”
看着一鹤离开的背影,虚弱却倔强、无所畏惧。与记忆中雪夜里的背影几乎一致,“你……”萍离忍不住喊出了声音。一滴清泪不自觉地落在冰冷的雪地上,但她终究没追上去。因为她不能放弃跟随自己的士兵。
一鹤往西。萍离带着军队往东。有那么一个画面,走着走着,一鹤突然往东望去,而萍离在白马上也突然往西望去。两人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卸下所有的回忆。花为黄泉,地狱的召唤。然而,世上有把彼岸剑,锋利而剑薄,身长只有正常剑的五成长。不能久战,只适合一击即杀,这种剑最适合杀手。
“报!萍离军队正往东北方向行走,距离此处还有两百米!”
“好!你先退下。”西域的将军似乎很满意这个消息,连续点了三次头。然后他在吩咐旁边的人,“你率五百骑兵,往东北截住他们。”他又对另外一个说:“你率五百骑兵,绕后包抄。”
得令的二人离开后,他才发现勘测兵还跪在那,他眉头一皱,说:“还有事吗?”
“我手中有个密函,从萍离军队中的叛徒手中获得。”
“好!你拿过来。”
在西域将军的审视下,勘测兵一步一步接近,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但不并是所谓的密函,而是地狱的召唤——彼岸剑。
夺命的锋芒带着一鹤此生的信念刺去。
尖锐地一声“锵”后,彼岸剑已没入西域将军的胸膛,但却仅仅没入了半公分。随即而来的一声沉重的落地声,一鹤被西域将军一脚踹飞出去,而他握剑的右手手筋被挑断了……
“哼!你这演技有够差的!”他摸了摸自己在滴血的胸膛,有点后怕地自言自语:“要不是这件金丝软猬甲,恐怕倒下去的人是我了……”
“咦?”他看到一鹤的脸后莫名地有点熟悉。
由于一鹤谎报了萍离的逃离方向,追踪的军队并没有找到萍离的军队。
太阳渐渐地靠近正空,而萍离带着军队终于离开了雪狼山。士兵的脸都洋溢着笑容,只有细心的丁姐才发现萍离的忧思。
“小姐,你怎么了?”
“……”萍离望着西方的雪狼山,愣了半天才回丁姐:“我能有什么事?”
该有事的人是他吧!
萍离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士兵,喊道:“全部听令!你们带着丁姐先回去!”然后鞭马扬尘往西边而去。
西域军队的营地里,粗犷的战士间一个相比之下柔弱纤细女子捧着一盆热水穿过,走了一个帐篷。
“云丹,我弟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出去交代一下任务。”说话的人正是西域的将军。
云丹细心地给躺在床上的人清理包扎伤口后残留在外面的血迹。她不能想象一个人的身体怎么能够承受这么多的创伤,为什么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多的苦痛。她此刻这能默默地给他擦洗。
擦洗完后,她的秀指拂过他的发丝时,说:“你叫我走得越远越好,可我无处可去啊……只好在远处跟着你,没想到被他们捉回来了。不过还好,要不是他们捉我回来,你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服侍呢!”
世上的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巧。要不是西域将军看着一鹤脸熟,要不是撕开他的衣服看到背部被水烫伤的疤,要不是他在黑暗中捉住了他人生的光明,这两兄弟又怎么能在这乱世中相逢呢?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纯白间带有点颜色。原来这雪狼山除了白茫茫的雪,还有洁白的梨花啊!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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