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晴，风正好，寻秋去。
车行过石梯新桥，山路曲折变窄，城市被我们抛在身后，沿途住户愈来愈稀疏。野菊花黄得霸道，山谷间东一坨，西一簇，道路两旁垂枝散叶，偶尔几株红豆大小一般的救命粮穿插期间，枫树不是此处特产，红叶的是些不知名的树，陕南的秋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看路牌目的地快到了，索性下车走走，竹林掩映下的两处石板房引起关注。紫阳的石板房墙体与房顶均是经过加工的薄石片垒砌铺盖，眼前的石板房应是改良之作，石板薄厚相间，两至三层薄片加一层厚石块，厚石块有半个红砖大小，宽度看不详细。层层叠叠，整体看墙体笔直成线，明显有现代切割工艺的痕迹，房顶木梁黑瓦。凑近从窗户看，内墙泥灰抹面，几件落满灰尘的旧家具证实这里的确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台阶布满青苔，木门铁锁已生锈，估计是搬了新家，保留老屋或许成为几代人的情节。
竹林尽头一出开阔地，一个小庭院。山楂片晾晒在竹筛里，想必这里就是今天打卡地了。老板娘三十出头，很热情，她说园子里的果子摘完了，她刚洗的准备去核的果子我们可以尝尝，一筐山楂散发诱人的红光，挑了一颗最大的，“呀”！酸得够味。笼子里准备洗的菜有几个长得向生姜的家伙居然有更高级的称谓叫“黄精”，身价自然也高了许多。一旁朋友忙科普这黄精的作用不亚于人参，炖汤最宜。
果园没果子有啥关系，我们只想去转转，老公自小爬树摸鱼，虽然受过伤老习惯不改。我们还忙于欣赏路边美景，他却已经站在树上大声宣告新发现，山楂树上还有果子。大家都来了兴致，想起父亲说过：“果子不能全摘，要留几个看树。”老公一棵树一棵树搜寻，落下的果子不少，枯枝败叶间露出几点鲜红，是安慰我们错过时令而一丝怅惘的心吧，挑大的摘，再尝尝，酸味淡了一点，明白冰糖葫芦为何要挂糖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姑且叫她灯笼草吧绿的饱满青翠欲滴；枯黄掉落的酷似文艺时尚的桃形镂空灯罩，骨架横竖分明，我们各种抚弄，各种摆拍，可惜其太脆弱，不能带回家欣赏。
老板唤我们吃早餐，早餐很惬意，米糊度大灶熬，火候足，粘稠度高，配合鲜炸的蒜辣子加油饼，敞开了吃，平时人少米糊度煮得太将就，达不到软烂糯的口感。男同志饭后有他们的游戏方式，而我怎能辜负这宜人秋景，邀上同样喜好的大姐一同登山去。
老板叮嘱一定要原路返回，走走停停，闲话家常，许久没有这样放空自己。空气中野菊花清淡不易察觉微苦带甜的香气一缕缕飘过鼻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享受一番五柳先生的雅趣。姐姐采了一束菊花边说：“有些不忍心，又有一点忍不住。”我们边笑边拍照，感谢这束多情的菊花装扮一颗少女心。村村通户户通公路四通八达，我们沿主路走，村民很热情（多是老人），有一家门前闻见浓浓的酒香，老两口正在锯木柴，停下手里的活儿说正在烤柿子酒，老妇拿出杯子说：“自己烤得酒，不买，儿子女子都喜欢喝，你们尝尝。”凑近灶口闻闻酒醇香但也冲鼻，想必度数不低，不敢贸然尝试，于是谢却了老妇的好意。她家猪圈里两头大肥猪吃饱了食儿正在安详的午休，油光红润，壮似小牛，我们正夸赞，老头掩不住自豪说：“进九就杀，大的可以杀三百多斤肉，娃子们拿一些，自己吃不完，买一些，抢手得很。”大姐留了电话准备预订。原生态的农家生活自给自足，老人留守的山乡以仅存的微光照亮游子的归途。
山顶近在咫尺，一位背竹篓的年轻媳妇跟着一只狗。姐姐对她的背篓感兴趣，借来试试，我们轮换着背，她一直看着我们笑，只是单纯的笑。姐姐夸她毛衣好看，她忙羞涩说：“不好看，脏了。”不能耽搁她劳作便还了背篓。她见我们手中菊花小声提醒：“开了不好，要花苞苞。”还在路边摘了几颗给我们示范，“花苞苞可以泡茶喝。”她说，近距离打量她，黝黑的皮肤，不太明亮的眼睛，头发干黄，人只比背篓高出半个，那竹篓足有十多斤重，只是一直笑着，整个人就明媚了许多。她家坡地到了，她依旧笑笑下去了，去背红薯。
“花果村”名字太令人垂涎和遐想，返回路上又见到烤酒的老两口，炊烟袅袅，他们也是熟人一般笑笑。两个多小时竟不经意间溜走，人心确乎需常常牧养。
晚餐很丰盛，老板讲除了水里游的，食材都是自产的。果园旁有几块菜地，长得不壮实，老板解释因为没有施工业肥料，绿色环保。附近村民有吃不了的菜和山货也送来，老板能收就收，他们的山楂也因为品质好远销山东，果子一下来就抢购一空了。留一少部分招待顾客，还研制出了山楂蜂蜜果酒，好令人期待。果酒在红酒醒酒器中晃动，蜂蜜橙黄与山楂暗红调和，清亮又显果子的质感，15度入口酸甜，适宜人群广。农家特色美食，记住的有两样，蒸青蒿，山楂红烧肉。青蒿裹生粉加盐和调味料蒸熟直接装盘，采摘时定是选择最鲜嫩的尖儿，白色的绒毛隐约可见，清甜生津，去秋燥。在传统红烧肉的做法中加入山楂，酸味中和了五花肉的油腻，肉甜酸软糯，色泽红亮，山楂吸纳了肉的油脂极像蜜枣的质地，少了沙柔，减了酸涩，增了韧劲，多了嚼头。注重身材保养的姐姐禁不住诱惑，吃后赞不绝口。呷一口果酒，李白在《将进酒》中写到“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完美接收秋的馈赠。天黑前返程的计划只能搁浅。
打开车窗，夜风扶在微醺发热的脸庞毫无寒意，劳作的乡村睡得早，不见灯火。渐行至石梯镇灯光繁烁起来，一户人家正在办喜事，舞台周边很热闹，乡村与城市就在此处交错。聚汇成代代人传唱不息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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