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不必如此,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一
月光是凉的,照在那男人身上,直教他微微发抖。男人不理自己浑身赤裸才最是寒冷,却为那榻上的男人清理了一身秽物穿上中衣,盖在锦被下。动作熟练仿佛是做惯了的。而后借着月光照耀,静静看着榻上之人,唇角浅勾,勾起一抹黄连般苦涩的温柔。觉着属实寒凉,再为榻上人掖紧了锦被,才穿上一身黑墨色的长袍,准备离去。
才一开门,就听身后响起清冷的言语“你不必如此,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于我,不是。”男人未回头,合上门出去,身后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得他轻轻回应,满是温柔。
门被合上,屋子里只剩下了寂静和孤冷的月光伴着那榻上人,他早已坐起,握了握男人给他盖上的锦被,眼中带着泪花,“我原来,也是这般回了你的。”
……
那年,他才得了人形未久,便耐不得那府中千篇一律的索然,要了母亲手令下山游行。
入得京城闹事,满目皆是不同于山府的繁华,忽听得有喝骂声,引了他过去,却见一黑墨锦袍的男子护着一个艳抹红妆的男子在身后,口中是不可一世的张狂:“本少披甲为将,卸甲为少,哪个都不是动不得你们的人物,下九流?你们自比富贵,心却黑似污泥,不知哪个下流。”
那男子的侧颜棱角分明,抬抬下巴便勾了他的心去,一眼钟情。
他听惯了旁妖誉他生的俏丽却不失英气,是个比狐人更为勾人的狸奴,便只当好看的妖精才会勾人心魄,却不想,他才一出山便被那并不比他族人和狐人好看的凡夫俗子勾了魂,不,也许不是凡夫俗子,至少在他那里不是。
当他从那言语侧颜里回了神,男人已然发现了他,看着男人步步走来,他满心欢喜,却扯了个清冷样子。
“你是何人,看了许久,可是有事?”他看着男人正脸,果真不似他族人好看。
他笑了,心道,何人?你的人,有事?带你成亲之事。这话他自然是不说的。看了男人一眼,开口言:“在下姓张,名唤云雷,是城外的戏人。”他见他方才护着那唱戏的,觉着他喜欢,也扯了这样一个谎。反正有没有,也只是他素手轻挥的功夫罢了。
“是么?不记得城外有什么戏班子。”男人抬头似在思索。
“这人好生无礼,问了在下名字,自己倒是藏掖着。”张云雷将手藏在身后变了把唱戏用的金面扇子出来,故作不悦挡了半面。
“咦,倒是少有人这般与我言语,胆子不小,我姓杨,叫九郎,今日有事不便耽搁,日后有缘再见。”说罢,杨九郎甩了锦袍离去。
“嘻嘻,好玩儿。”张云雷把玩着那金面扇子笑得不像狸奴倒像是狐狸。
二
城外突犯重兵,杨九郎领了帝命前来拿兵,岂料到了城外,虽然一片火光冲天,只是没了房子和一些数目,毫无伤亡,更不要说有什么重兵。杨九郎心感疑惑,跳下骏马,才走几步,边听一大石后传来凄苦的叫骂声,声音有些熟悉,于是喝退了兵士,只身一人前去探望。循声过去见三四男人压了一个男子在地上撕扯,正是那日相见的张云雷。
张云雷看见来人心中窃喜,面上却是慌乱,“救我,杨九郎,你见过我的,你救救我!”
欺人者转过身,扑向走来的杨九郎。
杨九郎抬脚踹去,力重千金,直踹的几人吐血而亡。
张云雷扑过来,满是感激的开口:“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只是在下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无法答报将军。”
杨九郎垂首,却见那俊俏男儿衣衫凌乱,胸膛半露,好看的锁骨更是显他瘦弱。
杨九郎突然笑了,一把将意欲退去的张云雷拉进怀里,“你若有意报恩,自是有东西的。”杨九郎慢慢凑近张云雷的脸面,温湿的鼻息喷在张云雷脸上,说不出的危险暧昧。
“何物?”张云雷故作惊慌。
“你觉着是何物?”杨九郎撩起张云雷凌乱的戏服将手探进衣里摸索。
“这……那你便再帮我一事。”张云雷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
“哦?何事?”杨九郎挑了挑眉。
“我要成角儿。”张云雷的眼中泛着坚定的光芒。
“应了你就是。”杨九郎低笑,俯身吻上张云雷的胸膛……
那日之后不久,京城便出了一位名角儿,不但人是绝色,唱的也是引人入境,让人及其享受。只是,这绝色的人儿除了扮上相外从来不笑。
他们不知,他原是想笑得,只是,他出名的前一夜之事,让他几乎再也笑不出来。
那日将军府的清晨,张杨二人欢爱过后,他不顾自己还是赤裸,清理了二人的污秽,给杨九郎悉心穿戴了中衣,才去穿了自己的衣物,才一穿好,便传了人送进吃食。与他进了早饭才离去。
他晚上提早归来,见卧房无人便去了书房,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可他听见的是什么?
“杨将军对他这般好,莫不是动了真情,有了你这靠山,他的戏路怕是顺的多了。”
“哪里有,那可是个戏子,人言戏子无情,我哪里敢许了他真心。再说了,他自己说的是东西,那便是交易,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张云雷在门外咬碎了银牙,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日那句多余的话,他明明只是想要他一人罢了,哪里想成角儿。那晚杨九郎与那友人闲聊许久,他栖在房上“披星戴月”等着,他想等一句,“不过到可一试,本将军对其甚是心喜。”他不曾等到,墨夜寒凉,都不及他心坠入冰窖……
往后,杨九郎待他一样温柔,他也是往常一样。仿佛他没说过什么,他也没听见什么。
可又有一日他要走时,才开了门,边听身后传来一句带着关切的话,他说“你不必如此,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他没回头,也不曾带什么情绪,他说,“于我,不是。”
南笙浅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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