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今天是父亲节，看着微信朋友圈，聊天群里铺天盖地的关于父亲的祝福，好久没有动笔的我，突然有了想写一写父亲的冲动。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将近十年了！可是，每当回忆起他，总觉得他就在我的眼前活动，或者在我一转身就能看到的身后。有好多次，我都清晰的看到父亲的模样。他一米七多点的身高，体型却很胖，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再加上父亲长年的辛苦，他竟然还能三尺多的腰围，父亲是应该属于那种天生肥胖的一类人。不知道是整天疲于赶时间干活，还是体重大的原因，父亲走路山一样响，很远就能听到他咚咚咚的走路脚步声。父亲是少白头，在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他就是花白的头发，可是，他的肤色出奇的好，红白红白的，还非常细腻，任凭怎样的风吹日晒，都一直不变。岁月却没有因为他的天生好肤色让他年轻，反而，那时候不到六十岁的父亲，已经看起来沧桑而又疲惫。可是，父亲从来没有说过累，他一直默默的干活，直到被查出肺癌的前几天，还坚持收完了十几亩小麦，并把玉米播种好。

          父亲是辛劳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是早早起床，等妈妈把我们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父亲也扛着锄头回来了。一家人吃过饭，父亲又走了。那个年代的农活似乎总也干不完，刨地，播种，打药，施肥，除草，收割……庄稼人一天到晚都在地里，还是赶不上新出来的农活。父亲的一生，除了家里，就是地里，那些薄田，是他一辈子的战场，也是我们一家赖以生存的希望。

          父亲的身体并不好。四十岁的时候，就因为高血压，在喂牛的时候，一下子倒在了牛槽边。不知道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是上天的眷顾，在家里睡了两天之后，他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又在日常劳作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不过，父亲总是痛苦的，我记得好多次，他干活回来，抱着头，蹲在屋里，喃喃地说，这头，咋整天都是蒙疼的！那时候的我虽然听到了父亲的自言自语，却不能真正理解他的感受。直到现在，我有点不舒服，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他是怎样带病坚持劳作啊！这时候的我深深歉疚，不能早点理解父亲，帮他分担一点。父亲也常常和我现在一样，动不动就上火，口腔溃疡。一年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吃饭困难。每当这个时候，父亲的饭量就明显减下来，可是，劳动量却一点不减。

      父亲是沉默的，他在家几乎都不说话，更别说对我们表达感情了！小时候，我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孩子，她父亲给她讲笑话，把她举的高高的，逗得她咯咯直笑。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怨父亲，为什么总是对我们冷若冰霜，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除了分派事情，其他话都没有？为什么不像别人家的父亲，乐呵呵的对家人呢？为什么除了训斥，就是沉默？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我们亲生的父亲？每每想到这些，我甚至有点恨父亲，恨那个压抑的家！记得有一年秋收的时候，父母在地里薅了一天花生，天黑的时候，拉回来满满的一拉车，交代让我看着，他们又去地里了！我看的都直打盹，他们还没回来。正在我睡意朦胧中，被一声训呵惊醒，然后脊背上就是狠狠的一拳。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母猪脱缰了，把花生咬的乱了一地！我顾不上哭，赶紧和他们一起收拾残落的花生……不过那个晚上，我一夜没睡，第二天，眼睛红的像桃子一样。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也是最狠的一次挨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压力，生活的压力，让原本就比较内向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变得暴躁。他不会表达，也没有灵活的经济头脑，就靠着那点土地，他用自己实实在在的劳动，养育着我们一家人。

        父亲走的那年，刚好63岁，那又是一个收麦种秋的季节。父亲忙完地里的一切，来给我说，他最近经常发晕，好几次晕倒在地里。我拉起他的手，想赶紧带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他一直在发烧，一种不详的预感侵上心头。果然，他已经是肿瘤晚期，甚至，已经错过了动手术的机会。我蹲在医院的长廊里失声大哭，我甚至不敢想象，他在发着烧的时候，是怎样拖着病重的身体，坚持种完最后一粒玉米种的。他一次次晕倒在地里，却一次次自己起来。那块寂寞的田地，那个寂寞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告诉我们他不舒服……

          从检查出病症，到离世，只有十三天。在医院的那十三天，父亲什么也没说，还是一贯的沉默。直到最后，他给我说，他放不下我们，最不放心的是哥哥一家，他们在农村，又不会操心……我知道一方面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父亲传统的重男轻女。不过，我什么都不计较，郑重地答应他，我们都会好好的！

          坟头的荒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尘世的喧嚣和忙碌，可否会打搅地下的父亲？我多么希望父亲能安安静静的歇息啊，他的一生，太累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