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六

作者: 喵鱼儿 | 来源:发表于2024-02-13 19:21 被阅读0次

    老头吃惊的看向我,又咽了一口唾沫。他两只眼睛就像个深邃的黑洞一样,把我拖拽了进去。过了好一会,他脸上才浮现出尴尬的笑容。

    “小伙子,看着不像呀。”他那口气,仿佛是在夸赞我年轻有为一样,语调听起来很古怪。

    我默默不语,自己就像一个如镜的澄湖一样,有石子丢下去、才会激起半星的涟漪。不过很快又会归于平静。老头的这番话,我饕餮般的吮吸到了我的湖心,便再也无它感受。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无言的坐在草坪上,感受着风流淌的方向。沉默了下去

    凭空响起了鸽哨的声音,几只鸽子在天上盘旋着,又飞走了

    老头率先抬起了头,“这个时节还真少见呀。

    我想起了我小时候,住在大院里,中午时分,总能听到悠扬又高亢的鸽哨声,鸽子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小白点在蔚蓝的天空里分外的显眼。

    老头扯了下家常,终于嗫嚅着嘴唇说到。

    “嗨。不就是杀个人吗,没什么好介意的。现在这世道上,有很多人我都看不惯。”

    我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安慰我。这是我和老头第二次打照面,我还不算讨厌他。他那圆圆的红脸蛋看上去也十分喜庆。他的身世也十分的耐人寻味。他让我起了同情的心态,把自己的伤口晾给别人看的人是很难激起愤恨的,人们通常会想,啊,这一看我比他好多了…这种优越感可以抚慰人心。

    我准备要开口,谈谈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广播里猛然响起了刺耳吵闹的集合声。“归队!归队!统一归队!”

    我才注意到我又和老头偷闲度过了整个劳动时间。我们的那个监狱小队已经扔下手里的家伙,急匆匆地排成齐齐的几对。我也慌张的跑过去,脚上的伤口磨的有些疼。

    下午时间是踩缝纫机。我比较青睐这个活动,在室内不会受凉,活动量也不大。使用方法我们都培训过了,只是需要周到的细心与耐心。

    我们分成几个小组,每个人都坐在缝纫机面前,大家分散成几行,无声的开始工作。

    我们拿到一块花的绸布料,质地光滑,摸上去就像是水貂的皮子。缝纫机黑漆漆的,看上去都是崭新的。我把布料放在缝纫脚下,轻踏脚踏板开始缝制,时不时用手引导布料。这个过程还是相当解压的,但我们也有任务,还要减少出错量。

    我专注的做着,诺大的房间里只响着缝纫机的声音,就好像考试的考场那么安静。我们犯人齐齐的理着光头,青灰色的大脑门在白炽灯下,显得就像是个个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在我右下方,传来了点动静儿,两个人在悄悄低语说话。“安静点!”显然,他们没能瞒过狱警。狱警拿着皮鞭走了过去,黑皮鞋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能感受到其他人都抖的一惊。随即一个皮鞭甩了过去,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又是一声。我死命的埋下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鼻涕也垂到了嘴唇上,我用袖子擦去眼泪,无声的憋住了抽泣。我真想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单调的声音传了过来。“A132,A132,有探视!。”我又竖起耳朵专心听了一遍,是我的名字。我顺从的走到狱警面前,他们确认着我的名牌,给我戴上手铐,我们走过长长的过道。两个狱警搀着我,默不作声的走着。灿烂的阳光顺着明净的窗户洒到我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独自穿过走廊来到化学实验室。周围都是喧嚣打闹的学生们。现在我又重新走过人生的长廊。只是我的未来就像这条路一样,一条走到底,一看也看到底。

    我们来到了会客室,里面摆着三个整整齐齐的椅子,中间竖着一大块树脂玻璃。里头窗明几净,地板擦的发亮。一个女狱警站在门口。我一眼就看到我的母亲。

    她穿着灰色针织衫,一条黑色的灯芯绒裤子,脖子上围着丝绸围巾,穿的那么朴素,脚上大概是棉鞋。从我的角度看不太清楚。她显得十分憔悴不堪,两鬓都斑白了,我进去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多白头发呢。她满脸皱纹,眼睛红红的,仿佛哭过了。头发有些凌乱的伏在两颊边,黑眼圈很重,这不像是我平常爱干净爱收拾的母亲啊。旁边放着一个大包。她端正的坐在那里,像是等了很久了。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眼睛一下子发亮了,她站了起来,身材还是那么瘦小,向我招招手,示意叫我过来。我鼻子有些酸,但我竭力忍住悲痛的心情,去想着别些不动感情的事,我走了过去,母亲的腰背佝偻了许多,一定是生活的重担把她压倒了。自从我进来后,她仿佛老了许多。她拿起电话筒,我也拿了起来。“宝儿。”电话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天气冷了,我寻思着给你带点衣服,你从小最怕冷。”她打开旁边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拿出了厚毛裤,还有毛衣,毛衣是妈妈亲手织的,我小时候一年织一件。毛衣是黑白相间的,看上去也很好看。她又拿出一个瓷罐,颤巍巍的打开,里面是清蒸老母鸡,黄色的汤上飘着些绿色的葱末。她抬头看了眼旁边的警官,想把汤送给我。警官无奈的摇摇头。

    “妈,这里不能送吃的,你别送了。”

    “宝儿,我下次知道了,妈就想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我知道她指的是抑郁症的事情。我口袋里还塞着许多药,每天早晚都在服用。

    我点点头,比了个姿势,示意她放心。

    “妈又去医院开了点药,待会拖警官给你带回去。要记住吃啊,医生说的。”

    自从看完医生后,我一直定期服药,但是有几次我心情不好擅自停药了,那几天我昏昏沉沉的,心情跌到了谷底,饭也不想吃了。结果医生严令禁止我再停药。

    “你爸爸最近有些事,下次他来看你。”这时候我还不知道父亲摔跤的事情。母亲巧妙的隐瞒住了。她还不想让我担心。他夜里上厕所,摔了一跤,结果脑溢血,在医院抢救了好几天,才刚好。

    母亲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家里的吊兰开花了,小猫总是在家里抓苍蝇,小狗调皮的不听话。父母在家也无心做饭,总是想着在监狱里的我。最近太奶奶身体也不好,总是头晕。但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我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狱警的声音响了起来。“会客时间到了。”狱警走来,拉住我的手,把手铐卡擦一下戴在了我的手上。母亲看到这一幕,转过了头,用手背抹了下泪花。我也崩不住了,我轻声张开嘴,用口型说了声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还摆了摆手。

    就这样,我再次离开了我母亲,回到了高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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