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什么时候决定要来北京的呢?从每天黎明破晓,我睁开双眼,却觉得生活的堕落就此开始时。那时候,我拥有好多人都觉得风光体面的一份工作,每天的日子过得轻松又悠闲。可只有我自己内心里明白,我过得不是真的快活自在。
在没来之前,我一直反问自己,这个决定到底对吗?我甚至拿出纸和笔,学着那些理性又厉害的人分析利弊得失,好不容易劝服自己这是个正确的决定,等第二天一觉醒来,我一想到自己一无所有,对北京也一无所知,就觉得这个决定还是要好好衡量一下。
终于有一天我过了自己这一关。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买了酒,也不是要学着电视里的人一样伤离别,就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需要借助什么东西来压一压。大家不都说喝酒是个排遣难过的好东西吗,虽然也听过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一人面对扑面而来的不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容易矫情又做作。我为什么会在做出了选择后,会这样闷闷不乐呢,没有说买酒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而是想着要买酒来解闷。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因为自己的抉择而让生活变得更糟糕。我也不是多么厉害的人,可偏偏喜欢触及够不着的生活。这可能叫自不量力,也可能叫欲求不满。
这种害怕一直延续着,直到我站在了去北京的高铁站台上,依然没有消散。我望着那张票,心口像是被装了定时炸弹的计时器一样,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车开了,我说不上有多兴奋。随着轨道离北京越来越近,身边的人从南方小哥换成了北方大姐,北方味儿十足的普通话在我耳边响起,窗外的风景像风一样一晃而过,我内心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自由又迷茫。
看吧,我并不是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北京,而是冒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来了北京。
不过这一切在我来到了之后,又都变得不一样了。可想而知,初出茅庐的我不可能就此过上富足而又自在的日子,但好在,一切都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是我太把自己不当一回事,也太把北漂当一回事,它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相反,我从方方面面的细节中感知到了它的包容性。我感受到,我是被接纳的。
来了北京一周多,没有害怕过什么事,包括一天之类奔赴三四个区,挤胸前贴后背的地铁,去许多不同的公司见陌生的人说很多的话,因为水土不服重感冒鼻涕眼泪不停地流,我都没有沮丧心颤过。我最怕的是,收到一些人的询问近况,你要是说你过得还不错,他们便会进一步往深层次打探,总能揪出一两个不太体面的地方,然后说出这还是不太好之类的话。我就也跟着陷入尴尬,好像有一种无声的叫喊漂浮在空气中,它们叫着,你真可怜啊,你怎么过得这么不好啊。就好像连判断自己到底好不好都没有了能力,你必须符合大众对美好的判断,你才算得上好。你明明是独自一人在奔前跑后,可你却好像活在了很多人的目光下。说实话,大家各活各的真的挺好的,为什么要让人生变得超负荷呢。
北京是一个有情又无情的城市。有情在,它把机会给每一个有追求的人,无情在,如果你不是真的有追求,你便会依然一无所获。它从来不允许你轻视和放弃生活。可能我一向野生惯了,所以很喜欢这样适者生存的法则。
北漂的确很苦,生活消费比小城要高得多,如果想要获得体面的生活,就得加倍地去付出,不像小城,就算你不使劲,你也饿不死。或者只要稍微使一点劲,你就能过得比较滋润。值得欣慰的是,我不怕付出,也不怕艰难,唯独怕心灵煎熬。在北京还有一种精神上的苦,它不是来自你需要付出的苦,而是,你不再能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身上从此背着别人的期许的目光,就好像你去了北京就一定要无比风光似的。这很残忍,也很势利,可这是人性的通性。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北京这么大,大到谁也不认识谁,哪怕是随便找一个街口透透气也不错。
反正你这一生都脱离不了大家的评价,所以才更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这样到了最后,至少你没有亏欠过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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