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是个房产中介，虽说年龄不大，因为踏实勤奋，也是个老员工了。只是疫情下经济形势严峻，三个月没开工了，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只够勉强维持生活，昨晚下班后好久不见的大学同学约着去撸串，结账时抢着买单都只敢使出五分力，害怕自己抢成功了却囊中羞涩出洋相。
今天一大早，手上有个小户型的双方达成了见面的初步共识，虽然见面也未必成交，小唐还是摩拳擦掌，总算有点希望了呀。约的中午来办公室见面，小唐一早又复习了一下了然于胸的流程和注意事项，虽然早就是老手了，但因为形势太差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中午刚过十二点买卖双方都到了，买方他见过，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利落的男士，离异，唯一住宅给了前妻，需要给自己置办一个临时居所，经济条件一般，不然也不至于只买个标间。卖房业主到了，但不是之前一直联系的男人，是他太太，一个平平无奇没什么记忆点的中年妇女，说是男人有事加班让太太来办理。
谈的过程很顺利，比电话沟通的价钱低了7k成交了，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卖房成交价略低是很正常的事，惊喜来的太快，小唐甚至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中合同就签完了。虽然标间价钱低提成也低，但好歹也算开张了呀，过两天回请同学吃个饭，上次付账太不诚心，成年人之间谁瞒得了谁，虽说自己属实无奈，但免不了被对方猜忌。
合同签过后解压、贷款、过户，顺利的话一个月内就能完事了。卖方业主说十天后银行办理解压，帮买方联系了贷款银行，三天后去银行贷款。三天后，双方准时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卖方还是只有太太过来，男方仍然有事没有到场，问题不大可以补签，买方缺离婚协议，可以补。
第二天，卖方先生没有去签字，第三天仍然没去。给太太打电话她没接，半晌过去了，她才回过来信息“都怪你们，商量好的价钱又让降了七千，我们吵架了，你自己劝他去签字吧。”呵，小唐心想，这是要跟我演双簧啊，想反悔是吧。错就错在，合同上也只有一个人的签字，严格来说合同是无效的。小唐给那位先生打了电话，他没接，发微信也没回。
又过了三天，买方首付款都到位了。卖方还是缺签字。小唐再次联系了卖方太太，“我俩也快离婚了，我没办法，你去找他吧”小唐心想，至于吗，为了七千块钱，连离婚的借口都搬出来了，感情在金钱面前还真是一文不值，虽说中介的社会地位不高，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拆迁户七十多老头一夜暴富娶了年轻女大学生的，夫妻俩假离婚为省二套房首付弄假成真的，老公包小三送了豪宅又被妻子起诉要回去的…跟这些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属实是小技俩。
首先得让卖方认识到即便价钱低了些，市场形势不好能成交是属实不易了，不算赔钱。其次得准备好另一套方案，跟买方商量下看能否把那七千补回来，成交是第一大事，既然做好了买房打算，恐怕也不会因为这点钱再反悔。小唐在双方之间又来回周旋了两天，买方说的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卖方还是杳无音信。
周一，小唐趁午饭时间去拜访了卖方先生，一见面就知道坏事了，对方坐了两个人，陪着他的那位女士显然不是签字的太太，原来离婚的借口竟是真的。对方家事自己不好多问。可是对面俩人显然不觉得有何不方便，他坦诚卖房是为了离婚析产，虽说自己出轨有错，可那个黄脸婆天天啰嗦又暴躁，这样的女人谁忍得了，房子是自己出钱买的，但房主写的她的名字，过户款肯定要打到她的账户上，到时候就不好要了。而且，说的时候他不经意看看身边的年轻女人，虽说她一直没有插话，显然她不会袖手旁观，俨然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了：这个男人是我的，财产也是我的，谁也别想占我便宜。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没有结果。那两个人显然也没有想好怎么操作，他们不签字房子虽然卖不了，但是谁也别想拿到钱。
小唐一筹莫展，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离婚狗血剧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往往两败俱伤谁都占不了便宜。晚上同学又约吃饭，虽说自己还是请不了，但是同学情谊好过狗血夫妻，不会介意的。吃饭中，小唐跟同学讲了手上这个案子，同学沉吟片刻跟他说，“你是想帮那个太太，还是想成交拿到佣金”，小唐的职业生涯中虽说遇见的事千奇百怪，但是自己秉持着学生时期的仅存的一点正义感，从没帮人做过亏心事。可是眼下再没生意，下个月房租就没着落了，老妈最近说不舒服，在老家检查说是肺部有阴影，需要来做个复查，后天就到了。
同学在银行工作，他查到卖方太太名下有贷款逾期，已经逾期两个月了，恐怕也是受疫情影响周转困难暂时还不上，他跟小唐说，你可以跟卖方太太说，如果钱转到她名下，会被银行扣除贷款。这是小唐没想到的，他可以劝说太太先把钱打给男方，再起诉争取婚内财产。只要房子顺利成交，他们狗咬狗什么的，就跟自己无关了。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忍，帮恶人干坏事，这突破了自己的原则，小唐有些踌躇。
妈妈来复查了，结果竟是肺癌。当下办理了住院，医生说整体情况良好，可以准备手术，手术和相关费用大概十万。小唐工作了几年，手头不是没有存款，只是家里条件差，先后帮家里翻新了房子，给妹妹准备了嫁妆，手头实在不宽裕，不然不至于房租都紧张了。这单做成了可以提成两万，虽说手术费用还不够，其他的可以再借借，总之不能拖，越拖越难治疗。
从医院出来，他就给卖方太太打了电话，按同学说的情况转告了她。卖方太太也犹豫了，贷款是替爸爸做生意贷的，疫情影响近半年生意不好，所以逾期没还，想先欠着滞纳金等周转后再还上。没想到刚好赶到离婚期间，自己也不想继续耗在这个婚姻里了，当初结婚时爸妈就不同意，觉得这个男人既懒又没上进心，自己死活不同意吃了恋爱脑的亏，没想到结婚十年，除了当初的毛病没改还添了坏。她沉吟着答应了。小唐又给先生打电话，一听钱可以进自己的账户，他当下就同意签字了，下午手续就办齐了。
十天后，全部过户手续办理完成，小唐顺利拿到了佣金，妈妈手术也非常顺利。虽说还欠了一些外债，好歹眼下撑过去了，他一边跑医院照顾妈妈，一边努力跑业务，争取早日把借款还清。
一天中午已经过了饭点，他带客户去看房，路过法院，远远看见法院门口三五个人在争吵，是卖方夫妻，大概还有双方亲属和律师，卖方太太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一些，看来他们打官司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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