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石板顶天立地,架着几块砖头,灶王爷高高立在上头,慈眉善目对着我们。小时候,我总是对他充满敬畏。上天呈善事,下地保平安,他的面前,摆着两支高高的烛台,一碟去年谢年留下的豆腐,已经风干,皱皱巴巴地缩成豆腐干的模样。
老家的灶台,那绝对是童稚年少的我最为安全的所在。羞怯的小女孩,遇到陌生的客人上门,实在躲无所躲,去无所去,便溜向灶台,架起火,那火舌舔着锅灶,烧得通红,足以掩盖我羞怯的涨红了的脸。母亲总是在外头唤我,我往灶台添上已经晒干的豆壳,哔啵的豆壳遇火便着,红艳艳的膛壁,啪啪啪啪的豆壳渐次燃烧,母亲的叫唤便此掩盖,哈,怎么会如此胆怯。
老家的灶台,那绝对是童稚年少的我最美好的所在。几块砖头搭成的灶膛,能将火烧的热热烈烈,馋嘴的我们,会在里面藏上几个番薯,或几颗芋头,裹着泥土,耐心地,一遍一遍的,煨着,烤着,不厌其烦地翻着,大抵到了饭熟时刻,我们总先闻到的是番薯的香味,那香味热热烈烈,此时,猴急的我们,已经顾不得脏,争着,抢着往嘴里塞,滚烫的囫囵而下,龇牙咧嘴地笑着。遇到母亲心情大好之时,会在砂锅里放上黄豆,切几条猪皮,用慢火煨着,大抵需要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早晨,炉膛煨黄豆便成了,揭开砂锅,便是扑鼻的香。
听说,老家要拆房子了,我总最先想到那一方灶台。昏黄的灯光下,父亲母亲还如此年轻,他们围着灶台忙碌的身影反反复复,头上,悬挂的渐次是竹篮,盛剩饭的竹篾子,我们围坐一团,来往灶台边,母亲忙碌的却矫健的脚步,父亲喝完老酒靠着吐着烟圈。那时候的日子很长,也很慢,炉膛的火仿佛永远不灭,我们总是有耐心,等待很久的时光,去酝酿美食,去咀嚼人生的百味。而灶台上端那盏昏黄的灯,总能在疲惫时,熨帖我无数个孤单的,冷寂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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