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叶落

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岭南之地，温暖湿润，四季不显，春天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百花齐放，而是落叶纷飞。

记得在广州上学那会儿，校道两旁种的是市里常见的大叶榕，从校舍到教学楼和图书馆的必经之路上，无论寒暑，郁郁葱葱，遮阳挡雨。直到春天，大叶榕新叶出生，旧叶才落，洋洋洒洒，堪称校园景观一绝。大约是在三月初，一阵畅快淋漓的春雨过后，整条校道满地金黄，犹如置身时空交错的幻象里，一棵树上开出两个季节，新芽萌出，旧叶悉落，枝头是眉眼飞扬的嫩绿，地上是风倦云懒的褐黄，像刚下了一场色彩斑斓的雪，却不见得丝毫萧瑟冷清之意。

沾着雨水的落叶，在完成新旧更替的使命后，不约而同纵身跳下，像身穿黄绿彩衣的小精灵，翩翩飞舞。有的害羞怕人，落在草丛里半掩着身子；有的酷爱自由，落到河中央随波逐流；有的勇敢无畏，直直俯冲到水泥地上；还有的特别调皮，落到来往自行车的篮筐里，等有心人细细擦净晾干夹在书本中。每一片落叶自有一番命运，或腐烂成泥，或枯脆随风，枝头再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大地才是最终的归息之所。

这里的落叶并不都是枯黄老死，虽已接近暮年，然而叶柄坚挺，叶片饱满，相比盛年时期不过是略长了些黄褐斑，没有那一场风雨，或许还能多活上一时半刻。

大雨洗尽蒙尘，落叶在太阳底下仿若泛着泪光，是不甘心吗？不甘心又如何，枝头属于新生，那般欢欣雀跃、生机勃勃的光景，它们也曾有过的。

犹记得去年今日，刚出生的叶子鲜活娇嫩，大树呵护备至，勤勤恳恳地从地底吸取养分送到树梢，把叶子养得鲜翠欲滴，绿意盎然。那时候，青春正好，风华正茂，阳光雨露纷纷来讨欢心，还有那风，温熙的，轻柔的，暖润的，如少女的纤手抚摸叶面的细绒，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春天来了，总有离去的时候。叶子长大了，陆续迎来生命中的暑夏、凉秋和寒冬，被烈日晒得干燥粗糙，被风雨打得昏头转向。可它们知道，一旦离开大树就没有活路可走，只能死死地拽住树枝，为生存，为生活。

有时候万般努力拼得过磨难，却拼不过时间，冬去春来又是复苏的季节，老去的总要给新来的腾位置。即使你不认老，时候一到也要从树上落下，等日光一点点晒干水份，等微风一寸寸敲碎脉络，等时间抽去生命的气息，直至腐化成泥，悄然消逝。

垂老的落叶，仰望树梢时，为新生的力量欣慰时，是否也会为既定的命运哀叹？大自然自有它的规律，该离开时，断不会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顺应天道，方得始终，这是必须坚持的残酷。

南方的树叶，因其环境使然多活了一冬，以未尽的姿态落下等死，不知是幸？还是不幸？